豪宅離皇宮很近,秦壽沒花多大功夫就來到宮門前。

看門的禁軍士兵見一瘦猴般的道士往這邊走,動作鬼鬼祟祟,神態憤憤不平,頓時緊張起來。

自從經曆了大婚刺殺,皇帝被人劫持,皇宮戒備比以前森嚴多了。

有情報顯示,當初陛下被劫,隆福寺高僧故意坐視不理,否則殺入聖再厲害,難道還能是妙玉法師的對手?至於那些人為何如此,恐怕跟當初陛下要封國教的謠言有關——沒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怎麽可能故意放出風聲挑僧道相鬥?這絕對是別有用心之人造謠。

由此可以看出,僧道對陛下頗有誤會,既然殺入聖敢入宮行刺,萬一他們也想不開呢?

隆福寺事件說明,高人也不一定就心胸寬廣。

因此上司特意吩咐過,一旦有神態異常的出家人在皇宮周圍出現,特別是臉上有憤懣不滿之色的,必須分外警惕。

皇帝被挾持,那是大內高手丟臉,可當初被殺入聖潛入皇宮而毫無察覺,就是咱們禁軍丟臉了。臉麵這種東西,丟一次都嫌多,再丟還怎麽出門見人?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打不過,好歹鬧出點動靜,讓大家瞧瞧咱們沒閑著嘛。

“站住!”禁軍齊聲大喝。

都很忐忑,僧道高人啊,萬一不是對手怎麽辦?

秦壽是個典型的勢利眼。以前淒慘的時候,連衙役都不敢惹,如今自恃和孫蒙熟,對這群大頭兵根本不屑一顧,不耐煩的撇著嘴說道:“給道爺通稟,就說我要見皇帝陛下。”

“大膽,陛下是你隨便見的!”

“嗬,你知道道爺是誰嗎?”秦壽不高興了。

士兵們上下打量秦壽。

身穿道袍,而且挺華貴,應該是道士沒錯。聽這口氣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難道是嶗山道長?不對,除非嶗山道長修煉走火入魔,否則不可能變得這麽“勁道”。再者說了,人家嶗山道長和善得很,絕不會如此盛氣淩人。

“你誰呀?”領頭士兵問。

正所謂和氣生財,能和平解決,禁軍當然不願和有可能是高人的秦壽起衝突。

秦壽一仰脖子:“道爺乃鴻蒙派長老!”

士兵們互相看看,人人茫然:“沒聽說過。”

秦壽急了:“上古大派鴻蒙派你們都不知道?還禁軍呢,太沒見識了。算了,道爺不和你們俗人計較,趕緊給道爺通報,我有事急著問皇帝呢。”

領頭的小心問:“你找陛下何事?”

“討個公道!”秦壽心想,死胖子害我徒弟遇險,道爺非好好跟你說叨說叨不可。

刷——

士兵們把長槍立了起來:“立刻離開,否則別怪咱們將你就地格殺。”

秦壽打了個哆嗦,轉身就要跑。這都是混江湖落下的病根子,當初經常被人嗬斥甚至追打,見勢不好立刻跑路,都成條件反射了。

士兵們頓時心神大定,這道士知道害怕,應該沒多麽厲害。呸,說不定是個瘋子,根本沒本事哩。

秦壽剛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

不對呀,道爺如今不同以往,幹嘛要跑?

“你們幾個這是逼道爺發大招啊。道爺你們不認識,鴻蒙派你們沒聽說過,秦行之總知道吧?他是我徒弟!”秦壽大拇指一挑,得意洋洋指著自己的鼻子。

“秦行之?”

“皇帝的侍讀,別說你們不知道。”

“知道知道,小道長嘛。不過……”領頭的士兵懷疑地看著秦壽,“我雖然沒親眼見過小道長,聽說他長得十分俊……呃,一表人才,您這幅尊容,怎麽可能是他師父?”

“道爺也沒多麽磕磣吧。再說了,誰告訴你,師徒必須長得像?小子,道爺和你家皇帝也挺熟,你最好快點進去通稟,否則到時小心挨板子。”

“請問,您有腰牌嗎?”

秦壽搖頭:“沒有。”

領頭的苦笑道:“您如果有腰牌,在下絕沒二話,立刻給您通稟。可您沒有腰牌,就這麽紅口白牙說自己是小道長的師父,恕在下無能為力。這樣吧,請您受累,拿出證據來證明你是小道長的師父……”

這怎麽證明?

說到底,還是徒弟官兒不夠大呀。

如果小道士成了中書侍郎,你看這些大頭兵敢不敢這麽對待他師父。

這就是秦壽想錯了。

士兵不傻,攔下高官的親屬可能會得罪人,可他們身份低微,朝廷大員一般不至於和他們過不去,而且禁軍也不歸官員管,說不定直屬上司還誇獎他們盡忠職守呢。

隨便往裏通報就不同了,萬一對方是冒充的,上司首先就饒不了他們。

領頭地說道:“道長,陛下真不是隨便能見的,而且今天沒有朝會,陛下恐怕也不喜歡被人打擾。各位大臣倒是都在辦公,如果你有認識的熟人……”

秦壽精神一振:“太監行不行?”

領頭的心說您還真是交遊廣闊,居然認識太監。點頭道:“當然也可以。”

“很好,高升知道嗎?你去告訴他,就說他師弟來了,讓他趕快出來見道爺。”

“師……師弟?”領頭的有點想不明白,高升是宮內紅人,專門伺候陛下的,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可高公公怎麽就成老道的師弟了呢?要這麽說,小道長豈不是高升的師侄……太亂了!

“你管那麽多幹嘛,就不興道士有個太監做師兄?趕緊通報,道爺急著呢。”

領頭的叫過一名士兵,吩咐了幾句。

那士兵跑進去,過了一會兒,高升出現在大門外,拉起秦壽往牆角就走:“老道你作死也別連累咱家啊。好歹一把年紀了,怎麽跟小道士一樣不著調?這大早晨的,你跑皇宮胡鬧。”

秦壽甩開高升:“你師侄出事兒了!”

“誰?”高升一時沒反應過來。

“小道士,秦行之。”

高升迷惑不已:“他出事了?我怎麽不知道?”

“少廢話,你馬上帶我去見皇帝。”

秦壽固然相信小道士一定出了事,可他也明白,做噩夢當真這種行為,別人看來挺不靠譜。在家可以振振有詞和熊六梅等人說,那是因為大家都關心小道士。對這個便宜師兄最好別提,否則他指不定會把自己當瘋子。

高升樂了:“你徒弟作死,如今你也不甘寂寞啊……老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向來都是他召見別人,是隨便什麽人就能要求見他的嗎?知道你徒弟和陛下關係好,可這跟你沒關係。

要見陛下也行,先去杭州府備個案。杭州府同意了,再遞交給中書省。等中書省諸位大人批準,陛下也沒意見,那時你才有機會等陛下空閑了,親自召見你這平民百姓。”

“那豈不是黃花菜都涼了?”秦壽滿臉焦急,“你去跟皇帝說一聲,見不見我,隨他。師兄呐,你也不願小道士橫死他鄉吧?”

啊呸,如果這樣就好了!

小道士如果真死了,再沒人敢在皇帝麵前放肆,咱家脖子上的腦袋也就安全了。

可這事兒既然讓高升知道了,他還不能裝聾作啞。

陛下對小道士有多寵愛,高升看得十分清楚。如果因為他不通知陛下,導致小道士死亡,一旦被陛下知道,他就是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高升鬱悶地丟下句話:“咱鴻蒙派道法不怎麽樣,這胡鬧的傳統,倒是被你們發揚光大了。等著!”隨後進宮找皇帝。

這段日子,孫蒙過得挺鬱悶。

大軍進入契丹境內,也有奏報不斷傳來,可這跟他又有多大關係?反正他也看不見,更湊不上熱鬧。

小道士不在京城,孫蒙的人生黯然無光。

說起來,不認識秦行之前,孫蒙自己一個人折騰,其實也挺愜意。如今倒好,沒秦行之陪著,連胡鬧都少了一半樂趣。他本以為還能和楊采薇一起玩兒,可事實表明,除了做某種特定的事,楊采薇並沒有興趣陪他胡鬧。

比如上次抓住一個小太監,嚇唬他要彈丁丁,楊采薇就立馬落荒而逃。孫蒙很不高興,多有意思的事兒,這伏筆,這轉折,簡直**迭起,楊采薇居然會跑掉。

也因此他才會時不時去找老道聊天。

老道雖然不如小道士有趣,那副看人下菜碟的嘴臉還是挺讓孫蒙解悶的。

聽到高升的奏報,孫蒙頓時來了精神。

“快讓他進來!”

於是老道終於算是見到了皇帝。

“老道,你說小道士出事了,到底什麽情況?”孫蒙問老道。

秦壽看看周圍,扭捏道:“你先讓外人退下。”

旁邊的高升差點氣歪鼻子,媽的老道太氣人了,這是用完就翻臉的節奏啊。

孫蒙挺高興,他覺得老道很會說話,“外人退下”,那麽朕就是自家人了唄。於是毫不猶豫的揮手讓高升等人都退出去。

秦壽這才把自己的噩夢說了一遍。

孫蒙也傻眼了:“合著你就做了個夢?乖乖,我覺得自己已經挺不靠譜的了,沒想到你這老家夥平時深藏不露的,猛不丁來這一下子,大有後來居上的意思。”

“少廢話,就問你幫不幫忙。”

“幫!為什麽不幫?”孫蒙興奮地叫道,“朕這就召集人手,咱們立刻啟程,千裏馳援秦聞道!”

“哈?你搞錯了,貧道隻是讓你把大力營的奏報找出來給我看看,沒打算拐帶個皇帝去契丹。”

“奏報上沒問題呀。老道你應該知道,朕一樣很重視小道士,大力營的奏報我都看過,最後一次說的是他已經帶奴隸去匯合大軍了。”

“沒出意外?”

“能有什麽意外?”孫蒙不以為然,“接近一千大力營士兵,五百人配備夯昊槍,再加上一萬奴隸。再說了,他現在還是契丹都林牙,完全有資格在契丹橫著走。當然,老道你擔心徒弟,我呢,也挺悶的……咳咳,總之我們就當你的夢是真的,收拾收拾出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