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秦行之豪宅。

秦行之被五長老追殺的當天夜裏。

大半夜的,秦壽房間忽然傳出一聲淒厲的驚叫,隨後老道披頭散發,穿著一身底衣就竄出來,滿臉驚惶之色:“完了完了,小道士出大事啦!”

豪宅很大,但大家的房間相隔都不遠。前後兩進院落,前麵住的是秦壽和二柱子,後麵則是熊六梅等人。其餘院落,要麽空著,要麽給下人住。

這是秦壽的意思,住得近才夠安全。

不,不是說女眷,老道指的是自己,他指望萬一出現什麽狀況,後麵院落的熊六梅能及時拯救自己。

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秦壽的聲音足夠犀利,頓時驚醒了所有人。二柱子是第一個起來查看的,隨後是熊六梅等人。

當然,二柱子不願得罪老道,白牡丹等人則是斯文人,要保持形象,隻有熊六梅毫不客氣的開罵:“老道你有病呀,大半夜的鬼叫什麽?”

“你才有病!都他麽趕緊過來,小道士出事兒了!”

眾人頓時緊張起來。

熊六梅首先跑到前院:“怎麽回事?快說!”

白牡丹等人也跑過來,忐忑地看著老道。

即使李春娘和二柱子,也免不了擔憂,無論如何,小道士都是這個家的支柱,大家吃喝玩樂全指望他呢。這一點二柱子最有體會,剛從契丹運回一大批好東西,光黃金都有十萬兩。

據說朝廷大臣聽了這個消息,好多人都羨慕的眼睛冒紅光。郭常那個不著調的老東西,居然建議皇帝沒收黃金,充入國庫。理由是秦行之作為使節出使契丹,得到的一切好處都應該歸國家所有。

如果小道士不同意,郭常認為他這是出賣大齊利益得到的好處,論罪該誅三族。

幸好文良純等人沒支持郭常。

實話實說,十萬兩黃金確實多得有點嚇人,說文良純等人不眼紅那肯定是假的。然而事兒不能按郭常的意思做,朝廷剝奪臣子的財產,這個先例絕不能開!

都是既得利益者,誰敢說這輩子不發一兩次橫財,小道士這次發得有點過分而已。

這個消息傳到秦壽耳中,老道當即決定把郭常列為“秦府”最不受歡迎的人,渾然不顧其實郭常從未光顧過他家的事實。

至於說消息的可信度……

皇帝親口講的,你說到底多可信。

這麽多黃金,對秦壽等人的衝擊也十分厲害。

這麽說吧,本來對錢財已經看淡,千八百兩完全不屑一顧的秦壽和熊六梅,愣是重新找到當初的感覺,輪流搶著在新修的庫房睡了好幾夜。

秦行之白擔心了,別說有大力營一路看守,即使讓二柱子自己帶黃金回來,他也不會起獨吞的心思。首先數量太大,送給二柱子他恐怕都不敢隨便收。

最主要的是,二柱子已經想明白了,他這輩子做山賊做得淒慘,是遇上小道士之後才轉運的。自從來到京城,小道士發了財也沒虧待他,分給他不少銀子。這銀子雖然隻是九牛一毛,可拿得輕鬆呀。

人貴有自知之明,二柱子認為,他不具備擁有十萬兩黃金的命格。

其實都是自我安慰,二柱子不敢獨吞的真正原因,是怕小道士的道法。最可怕的是,小道士還認識嶗山道長,二柱子相信,他敢吞掉黃金,就算藏到老鼠洞裏,秦行之也一定能找到他。

再說了,二柱子就不信自己不能分點好處。

果然,秦壽一高興,決定發錢。

人人有份的那種。

白牡丹分五千兩,雙胞胎一人三千兩,李春娘和二柱子每人二千兩——好吧,老道向來遠近分明。

秦壽專門告訴白牡丹,這五千兩是零花錢,不浪費完別來見道爺,丟不起那人。等她和小道士成了親,倉庫裏的銀子隨便用。其實白牡丹並不缺錢,可這是老道的心意,白牡丹自然樂於接受。

至於說沒分給熊六梅……別逗了,熊六梅也有庫房鑰匙,她花錢還輪不到老道管。

下人也有份,每人一個一百兩的紅包。

總之,秦壽終於擺脫了一回吊絲心理,狠狠裝了一把逼。全府上下一片歡騰,老道的威信也達到曆史最頂峰。

現在唯一擔憂的,就是安全問題了。

雖然京城治安不錯,可錢財太多啊,這玩意兒還不能放錢莊,十萬兩黃金暫時還沒有任何錢莊能吃下。即使有人敢要,秦壽還不敢給呢。

老道尋思著,是否應該找皇帝要點高手護衛什麽的,替自己看守黃金。最終他還是放棄了,他畢竟還有點自知之明,區區一個侍讀的府邸,讓大內高手看家,恐怕不太現實。

秦壽叫道:“小道士滿臉都是鮮血,被人掐著脖子甩呀甩的,眼珠子都快冒出來了!”

熊六梅大駭:“誰,哪個王八蛋敢害他!”

“大半夜的,我沒看清哇!”

“在哪兒?既然你看見了,為什麽不幫他!”

秦壽哭喪著臉:“那是我親徒弟,道爺就是豁出去自己這條老命也要幫啊……這不是一害怕,醒了嘛。”

“醒……醒了?”

眾人表情怪異的看著老道。

良久,二柱子打破寧靜,試探著問:“老道,你剛才說的,不會是做夢吧?”

“是做夢呀,怎麽了?”秦壽一臉無辜。

熊六梅勃然大怒:“老猴子你這是皮癢了吧。小道士說,你好歹是長輩,叫老娘多讓著你,可你也太不著調了,信不信老娘把你眼珠子擠出來?”

秦壽瞪眼:“你敢!道爺惹你了?”

“你當然惹我了。都一大把年紀了,大半夜的做了個噩夢,就把所有人都吵醒,你說你該不該挨揍?傻子都知道夢不能當真。”

秦壽絲毫沒覺得自己混賬,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是你們,道爺不一樣。我們是修煉的人,小道士做夢會寫詩,道爺做夢能感應到他的危險,難道不行?你們不明白,剛才夢裏的情景太逼真了,小道士一直喊‘師父救我’啊。”

熊六梅汗毛都豎起來了:“老道你別嚇唬人!”

二柱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堂堂飛熊寨大當家的,江湖上響當當一條好漢,居然也學會害怕了。

他當然不清楚,熊六梅害怕的是小道士出事。

秦壽揮手:“道爺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我這就去皇宮找皇帝,問問他小道士的情況。道祖在上,我就說不該讓小道士出使契丹,那窮山惡水的,他還和恨天宮有仇……”

說罷轉身就要走。

二柱子一把拉住他:“老道你瘋了?深更半夜跑皇宮,你指定讓人當刺客抓起來。”

“老娘跟你一起去。”熊六梅叫。

二柱子都快哭了,老道瞎胡鬧,大當家的你添什麽亂啊。別說老道隻是做夢,就算他真能感應小道士出危險,晚上也不能去皇宮。到時候兩人被抓起來腦袋一砍,大家散夥得了。

白牡丹終於忍不住開口:“老道長,梅姐,二柱子說得沒錯,晚上不能去皇宮。”

兩人神色不善的看向白牡丹。

白牡丹暗歎一聲,心說方才熊六梅還不相信老道,結果老道隨便形容了幾句,她立馬變了立場。可是,這也不能怪熊六梅,即使自己,聽了老道的話,心中也忐忑不安得厲害。

“梅姐別誤會,妹妹支持你們去問,可總要等到白天才好。”

雙胞胎和李春娘也勸,好說歹說,總算把兩個家夥安撫下來。

大家也別睡了,就這麽瞪著眼喝茶等天亮。

相對於關心則亂的熊六梅白牡丹,李春娘要鎮定不少,趁機詢問老道夢的細節。秦壽也願意和人說,心裏一直惶恐的厲害呢。

李春娘聽完老道的講述,心說這不就是做噩夢嗎?噩夢誰還沒做過,老道未免大驚小怪了。

要知道親身經曆和聽別人描述,完全是兩個感覺。至少在李春娘看來,老道八成是想念徒弟太厲害,日有所思,才做了這個夢。

不過她看看熊六梅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勸不動她。當初讓她崇拜萬分的熊女俠,自從答應嫁給小道士後,豪氣幾乎喪失殆盡——不,也不能這麽說,平時仍然挺正常,但關係到秦行之,她居然也學別人患得患失。

左右看看,被老道的噩夢嚇到的,可不僅熊六梅,除了二柱子,每個人都掩飾不住擔憂。

李春娘幽幽看著二柱子,心想現在也就我和二柱子是正常人了。

二柱子感應到李春娘的目光,渾身一個機靈!

她……含情脈脈的看著老子,幾個意思?

於是二柱子也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天終於亮了。

秦壽站起身,熊六梅立刻也站起來。

老道環顧眾人,擺手道:“熊六梅你就別跟著了,家裏隻有二柱子一個男人,道爺不放心,你留下看家。”

二柱子大窘,媽的老道你什麽意思,我怎麽就讓你不放心了。十萬兩黃金,那可是老子押送回來的!

熊六梅不同意:“不行,我必須去。”

“這又不是打架,人多沒用,道爺自己足夠了。再說了,皇宮道爺比你熟,你進去過嗎?小道士有危險,道爺比你急,但咱們還得先替他看好家。”

熊六梅猶豫了片刻,點頭答應。

無論多患得患失,相對於秦壽篤定小道士有危險,熊六梅和白牡丹還是有幾分懷疑的。說白了,她們是本著寧可信其有的原則。

說不定小道士根本就沒事。

所以熊六梅認為,老道說得也沒錯,先替小道士看好家……啊呸,老娘才是一家之主!

當然,如果小道士真有危險,熊六梅管它什麽豪宅、黃金,甚至連白牡丹都會扔下不管,分分鍾跑去契丹救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