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憐憫的看著裏正:“老爺子,是人都愛惜生命,身為道士,貧道非常理解您。可是您也不能胡說八道吧?

以您的閱曆,應該能看明白,就算真讓那些沒腦子的家夥相信你們是契丹人,他們也救不了你們。這是大齊,契丹人說了不算。”

“老朽沒想脫罪,隻是說出事實罷了。”裏正一本正經,“這件事本來隻有族長代代相傳,但我們犯了大罪,以後再也沒有金家莊,說出來也無所謂了。”

“這事兒鬧的,你們怎麽就成契丹人了呢?”

秦行之問耶律乞買:“耶律老兄,你瞅瞅,他們像契丹人嗎?”

耶律乞買冷笑:“我契丹好漢,可不會為了活命不認祖先,他們這樣的,給我們契丹人做奴隸,我們都嫌惡心。”

裏正頓時急眼:“老朽怎麽不認祖宗了?我金家莊百多年前從北地搬遷至密州府,原先就住在契丹境內。或許我們不是契丹族人,可我們的祖先確實是契丹國人。”

耶律乞買哈哈大笑。

契丹國,顧名思義是契丹人建立的國家,契丹境內不是沒有外族,但所有外族地位都非常低下,契丹人並不把他們看作本國人。

因此,即使裏正說的是真話,他們也不能算契丹人,隻是曾經住在契丹境內的人罷了。

正在這時人影一閃,殺入聖竄到囚車前,抬手一抓,欄杆頓時像豆腐一樣四分五裂。

殺入聖伸手攥住金三胖的衣領:“你姓金?”

聲音中充滿急切和緊張。

官員喝道:“好膽,敢劫欽犯!”

殺入聖伸手一扒拉:“滾。”

官員驚叫一聲,從馬上飛出去老遠,摔在地上。

金三胖臉色慘白,硬著頭皮回答:“我……我姓金。”

“一百多年前從契丹搬來大齊?”

金三胖一開始說自己是契丹人,純粹是在瞎胡扯,他哪知道隻有族長才知道的秘密?隻好求助的看向裏正。

裏正不明白殺入聖的意思,但眼看就要族滅了,一些秘密沒有保留的必要,於是點頭:“不錯。”

隻要不自殘,殺入聖永遠都是一副天塌下來都不變色的樣子,此時卻激動的全身顫抖:“你們原先,可是住在白馬山下,也叫做金家莊?”

裏正沉吟:“叫金家莊肯定沒錯,是否住白馬山下,老朽就不清楚了。畢竟過了一百多年,許多細節都已經失傳了。”

殺入聖噌一下從腰上抽出尖刀,對著金三胖就紮。

金三胖慘叫:“別殺我,我不姓金了還不行嗎?”

秦行之也十分意外,這殺入聖是不是腦子不正常啊,你紮自己也就罷了,紮人家一胖子做什麽?就算你曾經和白馬山下的金家莊有仇,反正金三胖也快死了,金家莊所有人都得死,何必親自動手呢?

難道真應了那麽一句,親手報仇才解恨?

也不對,按裏正的說法,金家莊一百多年前就搬來大齊了,殺入聖才多大年紀,不可能和金家莊有仇——除非是世仇。

沒人出手阻攔殺入聖。

小道士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官員還沒爬起來呢;士兵們則一直做鵪鶉狀,連兵器都舉不起來;耶律乞買隻怕殺先生殺小道士,殺個平民百姓,還是朝廷欽犯,他覺得這個可以有。

至於李奉常,不出手的原因是因為看出殺入聖沒打算刺死金三胖。

尖刀刺進金三胖的胳膊,帶起一串鮮血。

金三胖啊的一聲,雙眼一翻,居然嚇昏了過去。

殺入聖扔下金三胖,從懷裏小心翼翼掏出一個布包,解開後取出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打開盒子,裏麵又是一個略小的盒子,再打開,又是個盒子……

“我擦,您這是俄羅斯套娃啊。”秦行之吐槽。

還好隻有三層盒子,最後殺入聖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四方體。四方體完全透明,六個薄薄的麵圍成一個中空的空間。

眾人暗暗稱奇,這麽純淨的水晶已經非常罕見,打磨成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樣子就更不容易了,還要在裏麵留出空間……除了李奉常自問靠道法的力量能做到,其他人根本想都別想。

殺入聖把尖刀往四方體上一抹,金三胖的鮮血就抹在了四方體的表麵上。

殺入聖緊張的看著四方體。

鮮血眨眼間就從表麵滲入,迅速進入到四方體裏麵,變成一小滴殷紅的血珠,隨著殺入聖手掌的顫動,在四方體內部到處亂撞。

殺入聖嘴唇哆嗦了半天,忽然仰天長嘯。

“找到了,我找到白馬山血統了!”

秦行之茫然,白馬山血統是什麽鬼玩意兒?

殺入聖一把攥住秦行之,惡狠狠地叫道:“快,快給他裹傷!”

秦行之被殺入聖氣樂了:“是你刺傷他的好不好?再說了,道爺又不是白求恩,出門不帶急救包。”

“方才我沒確定他的身份,自然無需客氣。”殺入聖理直氣壯地說道,“道士,這個人對我恨天宮很重要,我要救他,你不會阻攔我吧?”

“多重要?”

“若有人敢阻攔,我恨天宮將傾盡全力!”

小道士摸著下巴:“這麽說,為了三胖子,你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嘍。”

殺入聖點頭:“正是。”

秦行之偷笑,恨天宮的弟子都是這麽太傻太天真嗎?你要不這麽說,道爺還沒打算管呢。如今是個人都能看出你著緊金三胖,為了小皇帝能敲一次竹杠,也不能輕易讓你救走他啊。

“這好辦,你去求皇帝陛下唄。”

殺入聖搖頭道:“不行,我現在就要帶走他。”

“那是不可能的,他是欽犯,隻有皇帝陛下才能決定放不放他。老殺呐,你也替我想想。我是朝廷官員,吃著皇帝給的俸祿,做著大齊的公務員,既然碰上了,我要看著你帶走一個欽犯,那是瀆職。”

殺入聖冷冷看著秦行之:“你就不怕我來硬的?你今天可沒帶那個女人。”

秦行之大笑:“你別忘了,我是道士,會道法滴。”

“我不知你身上有什麽秘密,但我敢確定,你也許能畫出符咒,卻使不出道法。”殺入聖根本不上當,“如果你能使出道法,第一次比狠你早用了。”

秦行之大驚:“這你都能猜出來?”

殺入聖露出得意之色:“我不傻。”

小道士把腦袋一揚,滿臉悲壯:“貧道修為淺薄,但既蒙陛下厚愛禦賜禮賓使,身為朝廷官員,就算肝腦塗地也須報答聖恩!

生有何歡,死又何苦?今日貧道豁出這條命不要,也絕不允許你劫走欽犯,否則我大齊皇朝威嚴何在?”

這話說得好壯烈,讓士兵們麵露羞愧,讓遠遠躲著的官員熱血上頭,讓嶗山道長李奉常……翻了個白眼。

殺入聖哼了一聲,懶得和秦行之囉嗦,往後一跳躲入契丹人群中,抬手脫下上衣,駕輕就熟的往胳膊上紮了一刀。

吼——

所有契丹人,包括耶律乞買,毫無意外的暴走了。

李奉常不確定地說道:“血祭之術?”

“管他什麽術,趕緊給子彈吧。”秦行之豎起大拇指叫道。

李奉常輕輕一揮手,精純的法力就傳到秦行之金手指中。

契丹人驅馬衝過來。

距離太近,戰馬其實跑不起來,但馬是大型動物,再壯碩的人給戰馬撞上都會很慘,更別說這麽多馬了。

“連鎖閃電!”

秦行之大叫一聲,對準契丹人揚手。

半空中響起一連串的哢嚓聲,契丹人中間陡然冒出連綿不絕的電光。電光在戰馬和人身上肆虐,凡是接觸到電光的戰馬,立刻悲鳴一聲就往地上倒。人就更慘了,衣物碎裂,皮膚烤得焦糊一片。

大街上瞬間彌漫起白煙,還有烤肉的香味。

李奉常心想,這分明是正宗道家掌心雷,隻不過小道士臨場發揮了一下,把針對單個目標的法術散發開而已,這並不稀奇,換成李奉常施法,也會這麽做的。

可小道士為何叫它“連鎖閃電”呢?

改名倒是無所謂,還大聲喊出來,這又是鴻蒙派的什麽獨門技巧?咒語一般都是默念,當然也可以大聲吟誦,問題是,連鎖閃電四個字,它也不是咒語啊。

秦行之的符籙之術非常厲害,李奉常甚至認為天下無雙都不足以形容。但法術什麽的,小道士就不很精通了。這也不奇怪,秦行之以前根本不相信法術,能鑽研符咒,還是因為對那些符文感興趣呢。

不信法術存在,又沒有任何修為來施展法術,所以小道士能記住的法術很少。這掌心雷,還是因為初次見麵被李奉常擊中,才重新溫習過的。

這也是為何秦行之一般不施法的原因。

回想一下,小道士和人對戰,要麽是把對方的法術原封不動奉還,要麽就是簡單粗暴直接往外甩法力,從來不念咒。

不是不想念咒施法,隻是記不住咒語罷了。

今天,算是秦行之第一次主動施展道家法術。

效果如何?

白煙散去,躺了一地的契丹人和戰馬,隻有殺入聖還能站著。這和上次的情形多麽相似啊,隻不過從表麵來看,殺入聖似乎比上次更慘,臉上黑乎乎的狼狽極了。

秦行之咂吧嘴:“李道長忒摳門了,給的子彈不夠多,威力不夠大啊。”

李奉常微笑:“打趴下就得了,不宜殺人。”

“為什麽?”

“廢話,那是貧道的法力,你用來殺人,貧道不得擔責任嗎?”

秦行之沒法反駁,誰讓道爺沒法力,隻能借用人家的法力呢。

電閃雷鳴的動靜挺大,不僅士兵們和官員看呆了,囚車裏的人也看呆了。

金三胖本來是昏迷的,也被震醒了。

“剛才好像打雷了?”金三胖迷迷糊糊睜開眼。

秦行之搖頭:“不是打雷,是道爺略施法術,把膽敢衝擊囚車的契丹人打退了。”

“哦……他們為什麽衝擊囚車?”

“救你唄。”

“啊?你不救我也就罷了,人家契丹人好心救我,你居然還攔著他們,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