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蒙掛起免戰牌,擺明了不打算和李奉常探討自己搞出來的“國教”鬧劇。

李奉常倒也不是非要說個明白,他才不在乎什麽國教不國教的,主要是孫蒙的胡鬧舉止讓他十分憂慮,打算替先皇教育一下孫蒙。重點不在於講道理,而是讓孫蒙認識到自己行為的荒唐。

既然孫蒙不願說,李奉常也隻好按下。

隨高升往寢宮外剛走了幾步,孫蒙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李叔,有個事兒我想問問……”

李奉常停步轉身。

“那個……世上真有神仙?”孫蒙求知若渴的問。

問道士有沒有神仙,這種行為本身就欠扁,但李奉常畢竟是貨真價實的高人,聞言並沒有生氣,想了想笑吟吟地說道:“神仙當然肯定有,不過和你我凡人關係不大,我們隻需把自己的事做好,無愧於心就行。”

“我當然是無愧於心的,嗬嗬……這麽說也有法術了?”

“有。”

“那您為什麽從沒露一手?”孫蒙頗有埋怨之意,如果李奉常當初給自己演示一下法術,自己又怎麽會不相信神仙存在,從而發下那麽多惡毒的誓言呢?

“道法或為降妖除魔,或為濟世救困,怎能輕易用來表演,嘩眾取寵!”李奉常皺眉道。

這番話義正詞嚴,其實李奉常還是比較心虛的。為什麽呢?因為當初先皇和他交情很好,他似乎也沒少給皇帝表演法術。

作為朋友,表演一下法術助興沒問題。

但是作為皇帝的朋友,就絕不能承認有這種事。

要知道,皇帝是個特殊職業,給皇帝表演法術話本裏可以出現,現實中一旦有人敢這麽做還讓人知道了,分分鍾被扣個蠱惑君王的大帽子上去。

做皇帝的朋友,壓力很大的。

孫蒙被李奉常的說教嘴臉搞得頓時沒了興致,揮揮手意興闌珊地說道:“朕沒問題了,李道長休息去吧。”

李奉常無語,這小皇帝翻臉也太快了。

隨高升走出寢宮,有早等候的內侍迎上來:“高公公,李道長,太後有請。”

和李奉常差不多,劉太後對兒子瞎胡鬧的性子也十分頭疼。雖說皇族隔幾代總會出個不著調的主兒,可那對劉太後來說都是曆史,她自己又沒親眼見過,就算見識過,擱自己兒子身上,她也無法釋懷啊。

當初有老皇帝管束著,孫蒙還不算太出格。

老皇帝去世,孫蒙即位做了皇帝,這下子算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

說來也讓人難以理解,老皇帝是個溫文爾雅的性子,劉太後也是知書達理的官宦之後,怎麽就培養出如此奇葩的一個後代呢?

李奉常是老皇帝的好友,劉太後自然希望他能幫助自己管束一下小皇帝。

就算管不了,吐吐苦水也是好的。

慈祥宮,見禮寒暄後。

“道長見過陛下了?”劉太後問了句廢話打開話題。

李奉常頷首,毫無負擔的睜眼說瞎話:“陛下待人隨和,溫潤如玉,談吐非凡,頗得先皇神韻,假以時日必將是一代明君,嗬嗬……”

“道長與先帝相交莫逆,就別撿好聽的說了。”劉太後打斷李奉常,“這孩子眼看就要大婚,卻仍舊是個頑皮胡鬧的性子,唉,哀家心中甚是憂愁,就怕來日無顏去見先帝啊!”

李奉常微微一笑:“太後多慮了。”

“怎麽是多慮……陛下沒給道長表演‘神曲’?”

李奉常頓時迷茫,多年不來京城,看來皇宮裏出現了不少新鮮事物嘛。

“何謂神曲?”

劉太後忍不住瞪了一眼旁邊的高升,把老太監搞得莫名其妙。神曲是什麽?咱家都沒聽說過,太後您瞪我幹嘛?

“說起來這事兒還和道門有關……”

劉太後把神曲的來曆講了一遍。

又他麽是小道士!

心中發出這句感歎的,是太監高升。

剛才在皇帝寢宮,當孫蒙說他和秦行之認識時,高升就已經十分意外了。那名義上的師侄最能折騰,高升早已見識過,卻怎麽都沒想到他竟然能折騰到認識皇帝。

普通人當然覺得認識皇帝是天大的好事,然而身在皇宮的高升明白,這是福是禍真不好說。

皇帝和老百姓交朋友,多半不靠譜!

皇帝自己也許覺得沒什麽,朝廷那些高官可不會坐視不理。像李奉常這種真正的有道之士,又是從太祖時代就世代交好的,當然沒人有意見。可秦行之算什麽?說白了就是個混江湖的小騙子而已。

李奉常撚須道:“鴻蒙派道法神妙,符咒無雙,貧道是知道的。不過這神曲嘛,倒是第一次聽說……”

高升一愣,李奉常居然如此評價鴻蒙派,這似乎不太對頭吧?咱們鴻蒙派不就是組隊混江湖的野道士嗎?

要知道,高升在宮裏經常自吹曾經是道士,麵對李奉常卻從不敢透露半點,因為李奉常是“專業人士”,假道士碰上真高人,那是要分分鍾被打臉的。

“哪是什麽神曲,根本就是魔音貫腦!”劉太後沒好氣的擺手。

“不然,能貫腦那也是本事嘛。”李奉常並不讚同,“讓太後這麽一說,貧道還真打算去會會鴻蒙派的兩位了。”

劉太後大喜:“哀家也有這個意思。”

讓楊尚書去試探倆道士是無奈之舉,專業根本不對口,這種事還得是專業人士來處理。

這事兒在有些人看來根本不用那麽麻煩,隻要把小道士抓起來,或者趕走不就行了,管他是蠱惑君王,還是純粹喜歡鬧著玩兒呢。

劉太後卻不那麽想,孫蒙是自己的兒子,同時也是皇帝。皇帝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否則不僅有損皇家威嚴,最讓劉太後擔心的是,萬一孫蒙耍脾氣撂挑子不幹怎麽辦?

以劉太後對孫蒙的了解,撂挑子這種不可思議的事他真能幹出來。

李奉常笑道:“太後不必擔憂,還記得當初陛下出生時,貧道起的那一卦嗎?陛下必將是超越先祖的一代明君,此乃天意,人力無法更改!”

劉太後長歎:“以陛下如今的性子,能守住祖宗基業,哀家就心滿意足了,哪敢奢求什麽超越先祖。”

那可不一定。

李奉常心說,小皇帝至少在不著調上,正在追趕太祖皇帝。等他瞎胡鬧的水平到了一定境界,焉知不能和太祖一樣所向披靡?

說白了,你們大齊朝的氣運,說不定就著落在胡鬧上呢。

當然李奉常也不敢信誓旦旦的保證。

當年孫蒙出生,李奉常應老皇帝的要求起了一卦,卦象顯示孫蒙將是超宗越祖的一代明君,甚至直追太祖皇帝。李奉常對自己的占卜水平還是非常自信的,因此並不懷疑是自己算錯了。

問題是,看孫蒙現在的狀態,李奉常有理由懷疑,說不定那一卦所謂的“超宗越祖”,僅指瞎胡鬧呢……

李奉常又不是神仙,不可能確定未來還沒發生的事,更不敢保證自己的占卜必然正確。

安慰了一番劉太後,李奉常婉言謝絕了宮中為自己安排的住處,也不讓任何人陪著,獨自溜達出皇宮,在大街上一路轉悠。

……

秦行之和秦壽垂頭喪氣地走著。

“一個妖怪,竟然拿我鴻蒙派的寶貝當棒槌洗衣服,就不怕祖師爺降下雷劫劈了它丫的!”秦壽很憤怒。

秦行之笑了:“祖師爺如果真劈了她,咱還省心了呢。”

“這話說的,妖怪死了,寶貝失落在皇宮,咱們又如何省心?”

“老道你智商真不行。”秦行之鄙視地說道,“隻要妖怪死了,這天下咱師徒還能怕誰?至於說進皇宮,其實一點都不難,你忘了小胖子孫蒙了?”

秦壽雙眼一亮:“對呀,那紈絝據說皇宮隨便進,皇帝隨便見。”

“皇帝隨便見肯定是說大話,但帶兩個人進皇宮,偷偷去找根棒槌,應該沒問題。”

“那你還等什麽!”秦壽激動了。

秦行之停下來看著老道:“師父,你沒事吧?我們剛才分明在說,如果妖怪被祖師爺劈死了,正好放心大膽的進皇宮找寶貝。問題是,妖怪死了嗎?”

秦壽根本沒覺得自己錯了,叫道:“機會難得,妖怪死不死的顧不上了。乖徒弟,趁著你還沒把宅子賣了,死胖子還沒和你絕交,趕緊讓他帶咱們入宮啊。”

“咦,你怎麽知道我要賣宅子?”

秦壽哈哈大笑:“為師從小看著你長大,你那點小心思我還看不出來?”

秦行之攤攤手:“算你牛。不過還是不成,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找到孫蒙。他沒給我聯係方式,隻說符籙店開業時他會來。”

“那就開業唄,多大點事兒嘛。”

“說得輕巧,你這老道專業水平太差,畫符搞得一點效果都沒有,讓我如何開業?”

“別來虛的,沒效果就不能開業了?”

“師父,假如世上沒法術這回事,咱們當然隨時能開業,反正大家都是騙人,誰也無法指責我們。但若是法術存在,我們就必須慎重了,須知同行是冤家,符籙店這種新興事物,注定是要被打壓的,到時來個高人砸場子,我們傷不起。

我和你試驗法術符咒,正是為了確定這一點,可惜你法力低微,我還是無法完全確認。”

秦行之語重心長的給老道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