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的注意力猛然被盧亞娜的這句話所吸引,他扭頭看著母巢,問:“你怎麽有這種想法?”

“在沒有氧氣的情況下,它根本無法正常生存,看見那些綠毯了沒有,甚至沒有蔓延的能力,沒有綠毯腐蝕,也沒有足夠的大氣營養,你認為它能正常的成長到這種地步嗎?”

張義愕然,低聲問:“你是說,它是被‘允許’成長到這個地步的?”

盧亞娜扭頭看著張義,回答:“除了被喂養,我實在想象不出一個母巢怎麽會呈現出現在這個樣子。”

張義不再說話,跟著看了一會兒母巢,對李妍的擔心還是扭轉了他的注意力,他掃了一眼隊員頭像,李妍的精力已經在短短時間內完全恢複了正常,而且似乎正向著更高的數據條湧動,按照正常的判斷,這種進化必然意味著精力值的大幅度增長,雖然幾天後這種精力值就會衰退回原來的地步,但是被進化的人將會儲存很大一部分精力,這對被進化者有著非常大的好處,能夠提前適應高等級的靈能,能夠比其他同級靈能者更為快速的釋放靈能,並能更長時間的維持箴言,靈能效果也會有所增強,無論如何,李妍的這次被進化都不像是什麽壞事。

但是,張義總是為剛才係統的那個嘲笑文字感到不安。

附近不存在靈能者,這一點張義非常清楚,如果有靈能者或者其他重要的生物,係統不會不進行提示,而且如果距離過遠,靈能信號會迅速衰減,根本談不上高級共振,也就是說,讓李妍進化的靈能變化就在附近,不過張義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這個共振的源頭。

這種情況非常正常,無論是張義還是盧亞娜,他們都不是主修箴言術的靈能者,因此對李妍的靈能譜係並不清楚,甚至可以說,根本沒有涉足到李妍的靈能範圍內,因此,能讓李妍開始共振的靈能變動對張義和盧亞娜來說毫無影響,也無法被他們感知。

無法感知的靈能變化當然就無法找到變化源頭。

李妍仍然處在沉默之中,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裝甲中的生命維持係統也一直沒有發出警告,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不過張義也知道,這種正常恰恰是最大的不正常。

對於剛才拍腦袋決定,張義忽然感到後悔,不過他立刻醒悟,如果總是為自己的決定後悔,那麽將來他就再沒有機會做什麽決定了。

不管來的是什麽,勇敢麵對不就行了嗎?

他這麽如此自我鼓勁。

“母巢有些異常。”

盧亞娜忽然說,她指著地麵上那些開始躁動的撕裂蟲說:“這個樣子,像是母巢在呼救。”

張義下意識的“噢”一聲,在他看來,如果意識到自己被囚禁,肯定無時無刻不在發出求救信號,就算是母巢不求救,也要想辦法和蟲族巨艦保持聯係,絕對不會這麽安靜。

所以盧亞娜說母巢求救,反而讓張義感覺到了正常,他不經意的扭頭看了一眼母巢,隨後,眼光被母巢頂上的那根天線所吸引,呆呆的定住。

多次重傷後,芙蘭的戰鬥力已經無法和以前相提並論,但是麵對這樣的蟲子,她絕對不會後退,無論是身為灰騎士的尊嚴,還是身為人類的憤怒,都讓她鼓足了最後的力量,向著蟲子猛衝了上去。

蟲子轉動還不適應的獨眼,這種單重成像的獨眼最大的問題就在於,無法立體的觀察目標,雖然可以全方位的觀察整整180度的視界甚至更大,但是在沒有自身比對參照的情況下,對距離和空間的認知始終比雙目成像來的遲鈍。

雖然蟲子利用了人類的眼睛形成了複眼結構來解決這一問題,但是人類的眼睛和複眼在結構上完全不同,而且蟲子並不是早已成型的生命,它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通過基因和蟲卵的變化,勉強形成了某種生命,因此對眼睛和身體的控製能力還很薄弱,就像是一隻新生的蟲子還在適應周圍的世界,因此雖然它看見了芙蘭的衝擊,但是對身體指揮的遲緩,以及對距離判斷的失誤讓它根本無法躲開這次衝擊。

芙蘭的速度非常快,轉眼就已經到了蟲子身邊,在蟲子稍微表現出退縮姿態的一刹,芙蘭已經把左手插入蟲子的獨眼中,喝令:“律令,仇恨。”

這是她今天所能進行的最後一次仇恨律令,人類的身體對律令所能承受的反作用也有限,不可能頻繁使用一種律令而不受損傷,就算是灰騎士,過多使用律令,依然是一種傷害。

芙蘭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所以才一開始就對蟲子的眼睛下手,隻要讓這隻蟲子失去觀察世界的一種手段,芙蘭就有信心和它周旋下去。

不過,意外發生了,出乎芙蘭的意料,剛才屢試不爽的律令在這一刻失去效果,蟲眼中除了血肉翻騰之外毫無反應。

這不是律令抵抗,芙蘭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更確切的說,是蟲子已經適應了這種律令攻擊。

蟲子發出劇烈的嘶叫聲,眼睛的疼痛讓它下意識的彈出兩隻由人臂組成的前肢,重重踢在芙蘭的身上,讓愕然中毫無防備的芙蘭受到重擊,遠遠拋飛出去。

律令攻擊適應嗎?

在空中的芙蘭忽然想起張義原來跟她講起過的那個事情,那些蟲子通過相互吞噬發覺了被攻擊的方式,從而進化到足以抵抗這一傷害的地步。

這和眼前的這隻從人類殘骸上誕生的蟲子何其相似。

發現弱點,然後改正。

剛剛想到這裏,飛行的芙蘭後背就重重撞上一堵牆壁,再也壓抑不住胸腔裏的傷勢,“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咳嗽兩聲,眼睛開始有些混亂。

蟲子並沒有因為把芙蘭踢走就放棄攻擊,眼睛的疼痛讓它開始狂躁,在將現場所有血肉清掃一空,讓身體變得更加猙獰後,蟲子的眼睛重新盯上了芙蘭。

事實上,蟲子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芙蘭,不過之前可以感覺到這隻眼睛沒有什麽焦點,完全是看什麽是什麽,直到現在,盯住芙蘭的眼睛裏,開始出現了某些變化。

芙蘭靜靜的盯著蟲子,心中一片平靜。

惡魔審判庭的灰騎士們傷亡率非常高,每名灰騎士都不畏懼也不避諱死亡,對他們來說,死亡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倒是戰鬥後的生存,才是偶然發生的事情。

芙蘭也不畏懼死亡,她的心中,想的是張義。

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征服的情況如何,身邊的隊友有沒有如他從前所說的那樣,“給力”。

蟲子開始向著芙蘭發起衝擊,它的牙齒已經從嘴中催生,鋒利的獠牙在昏暗的光芒下閃爍出金屬的光芒,如同惡魔猙獰的笑容。

30米的距離對蟲子來說毫無意義,隻是2秒,蟲子就已經衝到了芙蘭身邊,巨大的獠牙對著芙蘭的胸膛狠狠紮去。

張義看著突然開始迅猛生長,已經探出天坑,並且猛然對著自己衝來的母巢毛吸塔,不躲不避,抬起手中的爆彈槍連續開火,毛吸塔的動作雖然迅猛,而且毫無軌跡可言,但是在係統的支持下,張義能夠保證自己的每一發子彈都準確擊中對方,並且造成巨大的傷害。

我再也不是地球上的我了。

張義心中自語,十多發爆裂子彈不僅將毛吸塔從中打斷,而且也給母巢造成了重大的傷害,在張義的眼中,母巢的血量瞬間被剝去一層。

一根毛吸塔就有10%的血量啊,張義心中判斷,手中沒有停止射擊,對著天坑下開始蠢動的撕裂蟲們猛烈開火,一邊扭頭大吼:“你帶李妍先走,快點離開。”

盧亞娜掃了張義一眼,說:“你不是指揮,沒有權利指揮我。”

說完不等張義反而反應,盧亞娜已經衝上天坑的邊緣,對著腳下悄悄爬上來的另一隻撕裂蟲開火射擊,巨大的衝擊力讓這隻撕裂蟲還沒有來的及發出任何聲音,就從數百米的高空掉落,重重的砸在綠毯上,同時還砸爛了一隻正在孵化的蟲卵。

張義不再說話,而是扭頭對著母巢轟擊,他現在非常後悔沒有帶出一把榴彈槍來,如果有充足的榴彈,在熱熔核爆下,這隻母巢被剿滅真心用不上多長時間。

他身邊的李妍似乎有些變化,這個變化或者說行動並不是很明顯,沒有被張義所重視,不過盧亞娜發現了這個變化,她扭頭看了李妍一樣,眼中微微有些不解。

在盧亞娜的視網膜上,開始重新刷新出大量的文字,這些文字讓盧亞娜發現了自己身邊的隊友究竟產生了什麽樣的進化,她猛然站了起來,手中的爆彈槍已經指向李妍。

張義發現了盧亞娜的動作,大驚失色,猛然抬高身體,撞開盧亞娜的槍支,大聲問:“盧亞娜,你瘋了嗎?”

盧亞娜無法向張義*解釋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而且她知道一旦說出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很快就會成為惡魔審判庭關注的對象,她不是張義,也沒有張義身上的光環,一旦被惡魔審判庭盯上,下一步就算不是火刑架,也是斷頭台。

但是李妍的變化又太過駭人,如果現在不能解決問題,後麵產生的後果更為可怕,而且到時候盯上自己的就算不是惡魔審判庭,也不見得就能好到哪裏去。

看著盧亞娜不說話,張義把李妍一把攬在身後,大吼:“你就這樣迫不及待的殺死競爭對手嗎?殺死李妍對你有什麽好處?難道就能降低競爭難度嗎?”

盧亞娜盯著張義,長長的吐了口氣後,調轉槍口,重新對準那些蟲子開火。

“你會後悔的,”她低聲說:“總有一天,你會自己把李妍親手殺死的,而且,我相信這一天並不遙遠。”

張義看著盧亞娜,用力搖頭,說:“我不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自己的隊友,我已經受夠了那種被人忽視,被人放棄的生活,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就算李妍改變的再多,我也能幫她挺過來,想要改變這一切,隻要更強大不就行了嗎?”

盧亞娜的掃射停了停,她扭頭看著張義,微微點頭,回答:“沒錯,隻要足夠強大,你就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那麽,強大給我看看吧,我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