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的話,你就給我‘吱’一聲。”

媧皇板著臉,“順便再發表一下看法,對於羅睺魔祖的這視死如歸忠誠手下牛夔,有怎樣評價?”

一陣難言的沉默後。

才有悠悠的回應傳出,似是沉睡了萬古的老者蘇醒,看天地滄海桑田,情緒中蘊藏了太多的滄桑與無奈,背負了無法想象的過往。

“吱。”

先是‘吱’一聲,給媧皇麵子。

吱完之後,便是滿腹的心酸與淒涼。

“念往日,萬魔雲集,魔君為兵,魔主為將,鞭笞天下,莫敢不從。”

“看今朝,風流雲散,魔君內色,魔主反賊,二五滿堂,徒剩悲涼。”

“羅睺很生氣。”

“羅睺很憤怒。”

“可是又能如何呢?”

“他被當做垃圾筐的時候,棺材板被釘的死死,想要揭棺而起都不可能。”

“當有人需要拿他來做文章,那縱使他再不願、再蜷曲自己的身體,隻求縮在棺材裏不出來,不去麵對那血淋淋的世界,也會被人硬生生撬開棺材板,再一次的鞭屍。”

“羅睺太難了……求求你們放過他吧。”

“就算是薅羊毛、割韭菜,那也總不能盯著一隻羊、一根韭去折騰啊!”

滅世大磨的靈性,發出了最沉重的歎息聲。

羅睺太慘。

求放過。

要可以持續性的去發展,哪怕是背鍋的專業人士,但也不能把他往死裏用。

尤其是,現在都已經被做成了先天靈寶,日常昏睡沉眠、懵懵懂懂……就這,還不放過他!

像是那牛夔魔君。

幹!

羅睺都不知道這是哪根蔥,更別說傳遞什麽命令了。現在這一副慷慨激昂去赴死的模樣……真就是欺負鍋祖工具人、沒法站出來當堂對峙唄?

大磨憤恨,對一個個拿他作筏、當工具使喚的冷酷無情神聖抱以最高的譴責。

——跟神、跟人沾邊的事情,這群家夥是一件都不幹!

蒼天無眼!

草!

到底哪邊才是真正的大魔頭?

想當年,羅睺魔祖雖有雄心壯誌,琢磨著滅世。

也的確走在這條路上,沒少造過殺孽。

但不管怎麽說,通常都是給一個痛快,沒怎麽折騰人。

另一邊倒好。

什麽輪回地獄、什麽“刀山火海”……生靈死去了都不放過,變著法子玩弄。

比邪魔還邪魔!

大磨的靈性碎碎念中。

常年被沉寂,難得複蘇放風,很多話他不吐不快。

一開始,媧皇聽得還算是津津有味。

隻是到後麵……

女媧的眼神就不對了。

‘我感覺這貨在罵我……並且我已經掌握了證據。’

輪回地獄、刀山火海什麽的,也是一個工具磨有資格說道的?

登時。

媧皇抬起了一隻玉手,惡狠狠的拍了下去。

“轟!”

一聲震動星空的巨響中。

大磨安靜了。

女媧的心情也舒暢了。

唯一有些可惜的。

或許,就是那口媧皇專用口糧精細磨粉工具上,出現了幾道細微的裂痕,若有若無的在闡述悲涼與無助。

……

“牛夔魔君自行了斷,已經是身死道消。”

一位位天庭妖神,此刻檢查現場,看牛夔魔君是否真個死透——這等人物,滴血能重生,甚至一點殘存神念遠遁,頃刻便複蘇。

最後,他們得出了結論。

牛夔“魔君”是死透了。

“當然,要排除特殊情況,這位魔君是否修有極度詭異特殊神通……那他未來可能會詐屍再現。”

白澤妖帥總結、匯報。

這濃眉大眼的妖帥,也是個睜眼說瞎話的好手。

那麽大一個夔牛,可就在旁邊呢。

曦想說話,但卻忍住了。

共工可沒這麽講究,虎視眈眈的盯著夔牛大聖,尤其是他的腦殼。

“沒有先天靈光……我懷疑這牛夔魔君沒死幹淨。”

“正常!正常!”

計蒙妖帥笑眯眯的站出來,應付共工,“根據我天庭多年來對羅睺餘孽的研究發現,不少魔君魔主,他們固然同為大羅級數存在,但可能是因為修行道路的特殊關係。”

“戰力的檔次到了,先天靈光卻是沒有。”

“當然,這也不絕對。”

“在徹底絕殺一位魔道頂尖修士前,我們永遠不知道他有沒有一道根本先天靈光。”

天庭的大佬。

一個比一個能胡扯。

隱瞞重要物證,消除關鍵信息,釋放錯誤內容。

總之就是一句話。

這案子已經結了!

凶手,就是牛夔魔君!

動機,就是羅睺命令!

鐵證如山,不容反駁!

魔門中的極惡組織,現已“發出”鄭重聲明,宣稱對此事負責,向他開炮!向他開炮!

天庭的妖神,紛紛對此點讚……啊不,是強烈的憤慨與譴責,群情洶湧,表示要讓那些還潛藏的羅睺餘孽知道,天庭威嚴的不可冒犯!

一整套胡攪蠻纏的組合操作下來。

把曦都有些看傻了。

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共工祖巫,此刻臉色神情也有些蛋疼,順帶著夾雜了某些懷念。

似乎,在更古老的紀元,他也是這麽做過……亦或者是被別人這樣坑過,留下了清晰無比的印象。

“大司命。”

帝俊看向東華,“這樣的結果,你覺得如何?”

“鐵證如山,真相大白……你如果還有什麽異議,那盡管提。”

他展示了屬於勝利者的寬容。

東華帝君沉默了一小會兒。

半晌後,他突然笑道:“異議,我是沒有了。”

“恭喜夔牛妖神,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是真正的被魔念浸染精神,對於那過程中的行凶行為,可以不用擔負相應責任。”

“同樣,我也對於那過程裏,因為執行法令而帶去的傷害,抱以深深歉意。”

帝君從容的對在牛夔魔君自行了斷時,便驀然臉色慘白無比的夔牛妖神行禮、致歉。

“你需要的合理補償,我可以一應滿足。”

“先前,我傷你,是盡到了法理;如今,我彌補,也要盡到人情。”

“人情法理,是我輩遵守的規則。”

東華大大方方,沒有多少難堪,似乎是認賭服輸,在賭品上很好,氣質拿捏的死死。

“不敢當,不敢當。”

夔牛妖神壓抑著自身的痛苦,勉強笑著。

然後,真個拉出了一張清單,上麵寫滿了補償的物質條件。

“既然大司命大人持身為正,人情法理都要做好,避免社會道德的動**……那我的要求也不高,幫我把這傷勢治好,我也就滿足了。”

許多眼尖的神聖,已經遠遠的把清單一掃而過,心中情緒那叫一個古怪莫名。

擅長丹道醫術的,心裏早已算定,上麵很多都是治愈元神的貴重材料,應對重量化身毀滅的牽連。

另,有不少極盡珍稀滋補品,提升元神、打磨肉身等等……想想都能知道。

對於一流大神通者都還能有功效的東西,那是何等珍貴!

除了玄黃功德這種特殊的事物,外麵還能流傳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一張清單羅列下來。

東華帝君這個大司命的俸祿,一千萬年都夠嗆。

也就是這位帝君另有渠道,不靠天庭的工資吃飯。

不然?

嘿!

“會玩。”看戲中的道德天尊,微笑傳音給他的兩個小弟,“醫療上的報銷,這麽明目張膽的把滋補品都寫上去,使勁的薅羊毛。”

“真就不怕,東華哪天抽冷子砍死他。”

“可我看,東華很淡定,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靈寶天尊嘀咕著。

“正是因為淡定,所以才更可怕啊……”元始天尊幽幽傳音回去,“不在明麵上表現出來,意味著將此事記到了心裏,連無用的怒火發泄都避免,等待未來報複回去的時刻。”

“夔牛,牛氣衝天,膽大包天,真的是不怕死。”

“這也怪不得他,誰讓他身不由己呢?”道德天尊微微搖頭,“他已經站隊帝俊那一派,自然是要盡忠到底……帝俊有授意,他就必須上,哪怕再危險、再困難。”

“現在對東華妥協?東華不見得領情,帝俊更是會想弄死牆頭草。”

“這情況下,被人記恨反倒是無所謂了。”

“東華敵視他,帝俊也會器重他……這是門麵,這是招牌。”

“隻要帝俊還想在圈裏混,便不會虧待了心腹忠臣,因為公事而倒黴,會下大力氣去撈的。”

“不然,以後誰還跟他混?”

道德天尊看得透徹。

夔牛所作所為,可以說是不知死活。

但另一方麵講,卻也是投名狀。

果然。

不遠處的帝俊,雖然明麵上沒什麽表示,但眼底卻有幾分讚許,對於夔牛大聖的揣摩上意表示滿意。

能領會大領導的想法,主動給對手添堵。

是個可以提拔重用的人才!

當然了。

在夔牛被提拔重用之前,可能會先要麵臨被降職的情況。

畢竟,東華帝君不是好對付的。

他看了一眼夔牛遞過去的清單,笑了笑,沒有挑什麽刺,很平靜的就收下了。

然後一轉眼,便在另一個方麵上反殺回去。

“經此一事,羅睺餘孽的興風作浪,為我天庭敲響了警鍾。”

“居安思危。”

“我們要時刻警醒極惡魔門的入侵與破壞。”

東華對諸神朗聲道,“所以,我有一個誠懇的建議,希望可以被采納。”

“大司命請講。”羲皇於此刻站出來,給搭了個梯子。

“為避免今日的事情重演,破壞族際關係。”東華臉上又浮現出笑容,帶著很濃重玩味兼惡意,“我們天庭,需要加強其中在職管理層精神方麵的訓練和磨礪,提升精神抗性,降低入魔可能。”

“不知道幾位妖皇陛下,對此認同不認同?”

“這道理很好,我是認同的。”羲皇一臉無所謂。

帝俊和太一……就不怎麽想認同了。

入魔是怎麽回事,還有誰比他們更清楚嗎?

沒有了!

本身便是隨機應變導演的一場戲。

現在似乎又成了自己的妨礙?

不過,他們也不好明著推拒。

畢竟,盡管大家都知道羅睺那是特意安排的垃圾坑,可樣子還是要做的。

不然,如何去忽悠底下的人道蒼生相信?

就如同是某些軍火方麵商人收益年年攀升,所在國度卻依然年年叫囂維護世界、打擊邪惡組織一個道理。

都是套路。

隻是,套路這東西玩多了,或許有一天便套路到了自己,把自身給拖入到泥潭中,進退失據。

像現在。

東華給添堵,讓帝俊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可。

至於另一邊的媧皇……

此刻,正拿著不明材質鼓搗的漿糊,小心翼翼修繕被她拍裂的大磨,對東華的提議左耳進右耳出。

東華也不在意。

“幾位陛下都認可,那卻是最好了。”

大司命笑眯眯的,“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夔牛大聖的經曆,想來沒有人願意再看到。”

“他被人以弱擊強,誘導入魔,體現了我天庭高層大羅精神方麵的薄弱,無法抵擋侵蝕**。”

“既然如此,自當有針對性加強,淬煉其精神意誌。”

“而在完成這些培訓之前。”

“他現在的職位,最好是不要做了。”

東華帝君圖窮匕見,紮出了紮心的一刀,“不然,誰能放心呢?”

“大家說……是不是?”

“正是!”共工祖巫第一個跳的。

隨後,讚同聲不斷。

頓時,夔牛大聖臉色黑黑,但他卻也無奈。

精神病症,這怕是會成為他走管理路線資曆上的巨大黑點,短時間內是無法擺脫了。

不過,想著能從東華手上敲來的補償,還有頂頭上司許諾的獎賞……他又不是太難過了。

不是很虧,還能接受。

“大司命思慮深遠,實為我天庭幸事。”帝俊幽幽道,“既然那麽多人認同……那事後,夔牛便到東皇的麾下錘煉一番,從小兵做起。”

“兵戈之事,徘徊死生之間,最是能淬煉精神,培養堅韌意誌。”

“夔牛,如何?可願接受否?”

“陛下有命,夔怎敢不從?!”夔牛大聖鄭重領命,接著便站到了東皇的身後。

他移動行走間,不經意與曦對視上了。

兩尊大羅,目光交錯,彼此碰撞。

夔牛大聖的眼底露出一絲譏笑、一絲殘忍。

那似乎在說——

這一次,算你命大。

下一次,我殺你,何人能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