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寶天尊的查證結果出來,他自己心中的腹誹就不說了。

便是那群在吃瓜圍觀的大羅們……此時此刻,也全都在麵麵相覷,對視無言。

他們心中萬馬奔騰,有張嘴發泄的衝動。

隻是當那心裏話到了嘴邊,卻死活說不出口。

或許,唯有那樣的一個字,才能勉強濃縮個中真意,恰到好處。

草!

實在是太草了!

這世道,是何等的讓人蛋疼,也是何等的沒有節操啊!

夔牛妖神。

牛夔魔君。

‘這這這……過分了啊!’

作為受害人,作為被頂上去的原告方,曦伸手捂臉,對這個喪心病狂的情況感到深深無奈。

世道艱難。

人心險惡。

一位大神通者精神病“發作”,朝著他瘋狂輸出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有人給“主持公道”,對之徹查,要扒下其偽裝。

然而!

真真假假,夔牛妖神的精神病竟然為真!

隻是吧……新的、有趣的地方出現。

早些年,編寫精神病診斷方法、確診要素的人員裏頭,有那麽一個跟眼下病患有著說不清、道不明關係的存在。

正是因為這個“牛夔魔君”,幫著夔牛大聖給石錘了精神病。

夔牛,的確是“入魔”了,被羅睺魔祖的“餘孽”給“蠱惑”了。

鐵證如山,不容置疑!

就是呢,也把曦給惡心的夠嗆。

‘老牌的大能,就是這麽的豪橫和不要臉嗎!’

‘糊弄人,都如此的不做作,也一點都不走心!’

‘這所謂的牛夔魔君……你要有種,別把名字翻過來念!’

‘真就羅睺魔祖萬能鍋唄?’

曦眼神變換萬千,心中苦大仇深。

人生頭一次。

他對羅睺鍋祖的存在,感到了同情,並且升起拯救他的想法。

畢竟。

戴著手套做壞事,惡心別人,是很舒心和愜意的。

但,被別人用這樣的手段給惡心……就一點都不愉快了。

‘有朝一日,我若能上台……說不得還是梳理一下魔道這垃圾坑,撈羅睺一把。’

‘不圖別的,就是關鍵時刻能用用汙點證人,逮著敢惡心我的,把他給敲死!’

曦目光深邃,悄然間立下大誌。

……

人族的使者,有遠大誌向。

在另一邊,諸神從寂靜沉默,走向了喧囂鬧騰。

弱小的大羅們嘀嘀咕咕,表情古怪,對於老油條大能的會玩程度表示開了眼界,刷新了自己的三觀。

自愧不如。

還需努力。

走過的路,趕不上老油條們的套路。

本以為裝成精神病,就已經足夠沒節操了。

哪知現在一看——

裝?

用裝嗎!

直接給你真的!

我,夔牛!

就是精神病院的醫生,是這個學科研究的中堅人員,折騰個實實在在的精神病,還能難得住我?

九位大能聯手施為,追溯根源,沒有什麽擋得住他們。

鎖定了真凶,正是牛夔魔君以無上魔道神通,影響到夔牛妖神,使其心生殺意,對人族使者動了殺心殺念,方才斬出了那驚豔一刀。

“真相,水落石出。”帝俊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天庭的妖神一個個都是清白,正直善良,絕不會行殺害屠戮之舉,都曉得為人道蒼生服務。”

“如果有意外。”

“不是臨時工。”

“便是被魔道給栽贓陷害。”

“如何?大司命!你還有什麽異議嗎!”

帝俊看向東華帝君,全然不理會周圍有噓聲一片——這裏麵屬共工祖巫噓的最大聲。

這位妖皇,也不是個講究神。

臉皮、底線,全都不怎麽在乎,拿著夔牛妖神的入魔判定結果,當做真的使,敲打天庭的大司命。

帝君挑眉,也不如何生氣,先對那九位出力的大能表示感謝。

“嗯,感謝九位道友的友情援助,探查真相。”

“帝君客氣了,這算不得什麽。”九位大能連連擺手,並不拿捏架子,緊接著便往一邊溜——他們客串了一把配角,還要繼續看戲呢。

東華笑笑,不置可否,轉而對上了帝俊。

“在夔牛入魔的異議上,我現在是沒有多少了。”

他大大方方的道,神態自然隨意,“同時,對於我先前傷及夔牛道友一事,本座深表歉意,願做精神、肉體損傷補償,在合理的限度內,夔牛道友的治療費用,我包了。”

“隻是這樣嗎!”英招妖帥嗆聲道,“傷了夔牛道友,甚至險些令其致死……隻是道歉、補償就完結了嗎!”

“哦?”東華微笑反問,“那你說,該怎麽處理?”

“你濫用權威,矯枉過正,屈打成招……諸錯並存,還有何麵目擔任我天庭法令裁決與執行者?當退位以讓賢德!”

英招妖帥點指東華,正氣凜然的批判。

“道友不知法矣!”帝君長歎,麵色不改,毫無憂懼,“無論如何,夔牛入魔,攻殺人族使者行為是真。”

“縱然非其本心本願,但事實就是那般,無可辯駁。”

“入魔行殺戮之舉,事後論述可以脫罪,但過程中若是被人因正當防衛所擊殺,卻也怨不得他人。”

東華語氣淡淡,“所以,我之前所為,仗義出手相助,並不算過分。”

“畢竟,他那時候可沒有在自己腦門上掛出真實無虛的入魔診斷書,空口無憑,我為公正考慮,是不會聽信采納的。”

“為了保障他人的人身安全,非要把他徹底廢除剝奪所有的人身活動權利才行。”

“事實上。”

“入魔的修士,往往不正是封閉監禁處理、關在煉魔塔中麽?”

“對於這種病症的治療方式,早就有明文的規定、詳細的步驟,照著來就行……無論怎樣,我的所作所為都不算是錯的。”

“我法理無虧……現在的補償,也是從人情的角度出發,照顧弱勢病患入魔群體罷了。”

大司命振振有辭,“在天庭法令的問題上,我是專家,要以我的意見為主!”

“你還能比專家更懂嗎?”

英招妖帥被懟的無話可說。

把挑刺的按回去後,東華的鋒芒並沒有止住。

“我認可夔牛入魔的診斷書,認可九位專家的會診結果,於此無異議。”

“不過,在其它的方麵,我心中還是有一些困惑,需要對之詳查。”

“大司命請說。”媧皇立刻接口。

“夔牛妖神,不大不小也是個大神通者,在這個境界中出類拔萃。”

“而那牛夔魔君麽……實力對比起來可差的遠。”

“這裏麵,以弱擊強是一個疑點。”

“還有。”

“羅睺魔祖的餘孽會出手,目的是什麽?”

“背後是不是存在買凶殺人的可能?”

東華嘴上不停,一個個嫌疑往外拋。

末了,他笑道:“既然要查,那便查個徹底。”

“左右,都要給他查出點問題來。”

聽著這句話,一邊的東皇,臉色陰沉漆黑。

聽聽!

這是一個應該公平公正的大司命該說的話嗎!

東華卻不理會他,徑自對媧皇拱手。

“媧皇陛下,還請發號施令,窮搜天地,將牛夔魔君捉拿歸案!”

“如此,過於小題大做了吧!”計蒙妖帥按捺不住。

“如何能說是小題大做?”東華振袖,“牛夔魔君的行為,是對我天庭的巨大挑釁!”

“一場大喜的宴會,一場慶賀的宴會,他卻做出這般恐怖的行為,蠱惑我天庭一位重量級妖神,傷及妖族中一支頂尖族群的使者。”

“不將之擒拿,我天庭的威嚴將會一朝喪盡,屆時不管什麽阿貓阿狗都敢跳了,還有何麵目治理蒼生!”

東華帝君大聲嗬斥,給牛夔魔君判了必殺。

他言之鑿鑿,天庭對於一切挑戰行為都將嚴厲打擊,以保護人道蒼生的生命方麵和財富方麵的安全。

現在,便拿那個什麽牛夔開刀!

這個理由。

哪怕是帝俊、東皇,都挑不出刺來。

不得不配合著女媧,當場簽署通過對牛夔魔君的逮捕,整個天庭的頂尖力量傾泄,窮搜無盡時空。

那是一種龐大到恐怖的力量。

以千計算的天庭大羅,數十上百的大神通者,哪怕每個人隻出一點點力量,效果都是可怕的。

盡管,這裏麵絕大部分都在應付,拚命給某位魔君放水。

奈何。

共工祖巫,這位巫族友人此刻又站了出來,拍著胸膛表示同為洪荒秩序陣營,與羅睺魔祖那邪惡毀滅側的魔道陣營不共戴天,定然是要助天庭一臂之力!

天庭體係之外的大羅景從,都成了熱心腸的好神聖。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這裏!”

共工突兀的冷笑。

而後——

“轟隆!”

一聲震世的巨響中,共工一拳轟入了歲月長河,擊塌了一段河流,截斷了一條河道。

一道魔氣纏繞的身影痛苦嘶吼著躍出,被生生的逼迫出來。

牛夔魔君!

它帶著牛角麵具,不顯真容,隻露出一雙深沉死寂的眼睛,身披戰甲,手執一根混鐵棍。

這本是一個很英武的魔道強者。

隻是此時此刻,它太慘烈了。

無數血光迸射,硬生生染紅了一段浩浩長河。

共工祖巫的拳頭,可不是那麽好挨的。

這位巫族的豪傑,論道行層次,比東華帝君差的也不多,是徘徊在太易邊緣的絕巔大神通者。

一拳捶下去,打掉了牛夔魔君半條命。

“真凶,我已經找到了!”

共工淡漠的收回拳頭,甩了甩手。

上麵沾染的血液,不經意間墜入諸天,讓兆億世界被那血液中的大道感染同化,魔性深種,成為了最幽深恐怖的魔域。

一滴血,沉淪萬界,魔化諸天……大羅之威,強絕至此。

隻可惜,強中更有強中手,今日有死生之厄難。

“牛夔!”

共工輕喝,“你若束手就擒,而後坦白交待,為何蠱惑天庭妖神殺戮人族部族使者,背後凶手是誰……說不得,我還能給你美言幾句,搞不好有條活路。”

“哈哈哈!”牛夔魔君大笑出聲。

死到臨頭了。

這位魔君卻是挺硬氣的。

“束手就擒?!”

“隻有戰死的魔道人,沒有投降的魔道人!”

“今日事敗,隻怪我實力不夠,本領太差!”

牛夔魔君,此刻做著一位低智商反派人士應有的行為,縱聲長嘯間報出了自己的陰謀、後台、指使者,不用人逼迫,便先給解釋的清清楚楚。

“可恨呐!”

“我奉羅睺大人之令,挑撥妖族內鬥,讓妖神擊殺人族使者,使天庭從此混亂離心。”

“天庭亂了,殺伐便起,戰亂紛爭,毀滅必興。”

“屆時,羅睺大人的機會就來了!”

“他將降臨世間,破滅洪荒,重歸混沌,再創造我等理想中的最美好家園!”

“可惜……可恨!”

“我失敗了!”

牛夔魔君露在麵具外的雙眼中,有刺目光華閃耀,仿佛是其堅定不改、執著璀璨的信念。

“但是!”

“你們也不用得意的太早!”

“倒下了一個我!”

“可還有千千萬萬的我站起來!”

“魔門的偉大,必將傳頌萬古!”

“終有一天!”

“羅睺魔祖會為我報仇,將你們這些虛偽、奸詐的神聖,全部斬盡殺絕!”

牛夔魔君長嘯著,身軀燃起了不滅的神火。

“魔祖!”

“我盡忠來了!”

長嘯聲中,是一道永恒的光輝在綻放。

“快!”共工臉色一變,“快壓製他!他要自我了斷!”

立時。

數百上千位大羅出手,其中不乏大神通者。

隻是,來不及了。

一位自尋死路的大羅,哪裏是那麽好壓製的呢?

火光一閃後,便是混沌,是迷蒙,是沉淪,是破滅。

隻有一道滄桑的話音,回**在歲月的長河上。

“但為魔祖淩雲誌,此身縱死又何妨?”

渺渺回音中,是一個忠貞之士的滿腔熱血,可歌,可泣。

為了羅睺的一個命令。

為了魔祖的事業。

犧牲至此。

奉獻至此。

有誰能不動容?!

“我太感動了。”

羲皇長歎一聲,搖頭不止。

“真的沒想到。”

“羅睺竟然有這麽忠誠的手下……”

在他的旁邊,女媧陷入了沉思。

她在兜裏摸索著,掏出了一口大磨,在上麵扒拉著,還敲了好幾下。

“醒醒!醒醒!”

“裏麵的靈性,給我醒醒……你感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