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搖動所有的經桶,不為超度,隻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在山路匍匐,不為覲見,隻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次次的轉山,不為修來世,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

夕陽悠悠,白雲蒼蒼,白雲山上的那條林蔭小道上,走著一位美麗的白衣少女,她一遍又一遍地誦讀著倉央嘉措的那首有名的詩,她的一身白衣與身邊的無邊林海相得益彰,不染一絲風塵。她的眼睛裏,湧動著少有的暗淡神色,似乎心事重重。她的手心裏,緊緊地纂著三枚閃閃發光的硬幣。也許她並不知道,在這三枚硬幣的後麵,還有一段讓人欣喜的“中華故事”。她隻知道,這三枚硬幣上沾著那位戰士的汗水,似乎在隱隱約約間殘存著永不退卻的溫度。

她呆呆地望著山下的那一座軍營,聽著軍營裏傳來的那一陣陣士兵訓練時的鏗鏘呼喊,她的目光在操場上的那一隊隊士兵中搜尋著,搜尋著那個渴望見到的身影,她知道,身材最修長、臉龐最帥氣的那位新兵,就是段青雲,就是她期待的人。

她很想跑進那座封閉的營房,看看段青雲,幫段青雲洗洗那身滿是泥巴的迷彩服,看看段青雲腿上的傷口是不是已經恢複,可是,她卻沒有勇氣或者是底氣,她知道自己“無名無份”,她不像妍萌那樣受到軍人們的歡迎,她也會唱歌,可是,她那心中的歌聲卻不知唱給誰聽。

林雅茗臉上的淚水,隨著微微的風兒在飛,飛落到路邊的草叢裏寂靜無聲。無人能夠排解她的憂愁,也無人能夠知曉她此刻的傷痛。她明明知道段青雲這樣的人一定會有女朋友而且是漂亮的女朋友的,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如此的癡情如此的愛戀,自從那天撿起了段青雲丟在路邊的鞋子並親手刷洗幹淨,自從段青雲騎著自行車拖著她發力狂奔,自從把段青雲那三枚硬幣緊緊地握在手心裏,自從她鼓起最大的勇氣走向段青雲的病房,她就知道,她愛上了這位穿軍裝的兵哥哥。雖然她的姐姐曾經告訴過她,段青雲早晚要離開部隊退伍回鄉,可是她依然在癡癡地幻想著,幻想著段青雲的那雙憂鬱的目光,在她挎著的小包裏,已經裝了好幾份印有段青雲的照片的報紙,段青雲的形象,已經完全占據了她的心田。

終於,林雅茗沿著那條曲曲折折的山間小道走下了白雲山,走到了武警新兵連的營房門口,戰士們訓練時的喊殺聲隔著高高的牆壁傳了出來,傳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在側著耳朵細細地傾聽著,傾聽著哪個聲音是段青雲發出來,她真想走進去,可她居然沒有勇氣。看著營房門口正在站崗的那位持槍士兵,她隻能遠遠地站在路邊。就這樣,她靜靜地聽著軍營裏傳出的聲音,似乎陷入了一種美妙的沉思中。

“你好,請問你找誰?”營房門口站崗的那位戰士越過馬路走上前來。

“我,我,我找……”看著戰士手中的閃亮鋼槍,林雅茗一陣緊張:“我不找誰!”

“這裏是軍營,如果沒事的話,請走開!”哨兵依然很有禮貌地道。

林雅茗隻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就在林雅茗呆呆地立在軍營門口側耳傾聽著軍營裏的聲音的時候,在新兵連對麵那幢三層小樓的窗戶口,正有一雙眼睛在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直到林雅茗走得遠了,這雙眼睛才重新凝聚到訓練場上。

是的,她是妍萌。

妍萌坐上火車之後又回來了。

為什麽回來?當然是因為這個林雅茗。那天,她剛剛下了火車便直奔醫院而來,在醫院的大門口,她一眼就看到了林雅茗與段青雲並肩而行,倆人又說又笑,段青雲的那些陪床的戰友們隻得遠遠地觀望著。從那時起,妍萌這個敏感的女孩便有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她知道段青雲是個很能吸引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的家夥,雖然這小子現在也穿上了一身軍裝,卻也不得不防,有道是“隱患險於明火,防範勝於救災”啊,如果就這麽走了,就這麽回到北方去,她能放得下心麽?等到哪一天段青雲與林雅茗雙雙走向那一座她最不希望也最不敢想的殿堂,恐怕為時已晚了吧?

那天在醫院,全剛峰對她說的舒婷的那首《致橡樹》,接著在火車站,閻王爺送給她一副子彈殼做成的心字圖,其實都是勸她早日回到北方家鄉,安心複讀,而在火車即將開動的時刻,她也確實心動了,並把那份租房合同交給了全剛峰,請全剛峰幫她退房!可就在火車剛剛開動幾分鍾後,這個敏感的女孩卻在突然間下了一個決定:事情並不像全剛峰和閻王爺想像得那麽簡單,段青雲時刻麵臨著林雅茗這樣的江南美女的襲擊,俺妍萌可不是傻瓜,嘿嘿!

於是,妍萌神不知鬼不覺地中途下車,在全剛峰剛剛退了房後,重新把新兵連對麵的那幢三層小樓上的一間房子租了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筆記本,聯上網,給爸爸媽媽發一封電子郵件:爸、媽,我複讀了好幾年,心都快毛了,我想在高考前到外麵散散心,現在在海南啊,你們不要為我擔心哦,我會每天給你們發郵件的,對了,你們再往我卡裏打點錢過來,也許我過了年就回去了,而且,我在外麵心情很好,每天都會看書的,愛你們的萌萌……

房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大爺,兒女都在國外,共同出資給老人家蓋了這麽幢小別墅,裝修檔次在整個小城也算得上中上水平。老人家話語不多,對妍萌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子倒也放心,何況,妍萌多給了他兩千塊錢的房錢,那更沒問題了,妍萌每天足不出戶,唯恐被全剛峰和閻王爺發覺,她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憋悶了就到院子裏散散心,然後拿著書本坐到窗前拚命啃書,然而,她已複讀了三年,高中那點知識對於她來講早已刻在心上,她巴不得早日高考呢!她最多的時間是爬在窗口看著新兵連裏兵們的生活,看他們訓練,聽他們唱歌,當然,她主要是看著段青雲的一舉一動,段青雲的一舉一動都盡收她的眼底。她不時的拿出照相機來,拍攝下段青雲軍營生活的照片。暗想,等到哪一天把這些照片給那小子看了,不知他會不會嚇一跳。

也許是愛屋及烏的原因,幾天下來,她本人對這個綠色軍營也產生了感情。每天的作息時間與軍營一致,早起早睡,倒也並不空虛。

而段青雲這幾天可憋壞了。由於他剛剛出院,腿部傷口還沒有痊愈,全剛峰與閻王爺堅決不讓他參加任何的軍事訓練。他一個人貓在班裏,最多的時間就是躺著,偶爾拿起書來一陣亂翻,有時候想到後勤班去幫廚,卻被閻王爺硬生生拉回了班裏:“你小子給我安心地躺著,這樣才好得快,將來有你訓練的時候,到時候可別哭鼻子就行!”

段青雲隻得老老實實地躺在**,愣愣地聽著操場上戰友們訓練時的震天呼喊,直直地看著戰友們的摸爬滾打,他的心裏癢得跟那貓爪子在撓似的。

全剛峰的點子最多,把段青雲叫到了連部,打開了電腦,微微一笑,道:“上上網吧,也許你會高興一些。”

段青雲一聽,大喜若狂,天啊,全大哥啊,你可真是太夠意思了,俺老段遇到你真是這輩子最大的榮幸啊!

之所以如此的興奮,段青雲還是對網絡感情太深了。這幾年來,連續的複讀使得他的生活沒有了色彩,連上網也沒心情,現在好了,終於可以衝Lang了。

一坐到電腦前,段青雲便立即進入了他的QQ,查看妍萌是不是在線上。

天啊,段青雲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妍萌居然在線!

就在新兵連對麵的那幢三層小樓裏,房東吳大爺猛然間聽到隔壁房間裏的妍萌興奮的連連大叫哈哈大笑,跟中了五百萬彩票似的,很是鬱悶地敲了門:“姑娘,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妍萌興奮地大叫一聲:“大爺,真對不起,我沒事!”

不等吳大爺說話,妍萌便砰的一下關上了門,她掛著QQ正在看著時事新聞呢,猛然間看到段青雲在線上,自然是欣喜若狂。她當然不會把自己就在新兵連對麵那幢民居裏的事告訴段青雲,她突然覺得這是一個遊戲,這是一個Lang漫的遊戲,許久以來的潮濕心理一下子豁然開朗。

段青雲自然不會想到妍萌居然就在新兵連對麵那幢小樓裏,他對著顯示屏得意地想著,以後就不用給妍萌寫信了,可以天天在線交流了。隻不過,全剛峰的電腦沒有視頻設備,隻能靠打字來聊天了,盡管如此,倆人已經是很知足了。

雖然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一對有情人隔著營房高高的牆壁,不能天天見麵,不能相互擁抱,不能並肩漫步,卻能在這虛擬的世界裏貼得如此親近。也許,這正是當代士兵的特有的軍營生活吧。

由於全剛峰辦公室的窗口就朝著新兵連對麵那幢三層小樓,所以,一對有情人網上聊天的時候,妍萌時常是一邊打字一邊隔著窗口遠遠地看著段青雲也在微笑打著字,那種感覺,不是一般的視頻聊天所能獲得的。

聊得時間長了,妍萌就在想,如果不是那個叫林雅茗的江南女孩一直在營房外癡迷地傾聽著軍營裏的歌聲與呼喊聲,如果不是林雅茗對段青雲產生了深深的愛戀,她此刻真的應該回去了。畢竟,春節也快要到了。畢竟,她在深愛著段青雲的同時,也深深看著生她養她的父母親人。

事實上,林雅茗這個女孩子這幾日來一直都在新兵連的營房外徘徊,既然大門口被哨兵阻止,那麽,她便到連隊的樓後麵傾聽,她希望聽到段青雲的聲音,希望段青雲哪一天能看到她的身影,然後走出營房,與她相會。

然而,她不斷希望,又不斷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