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奔馳近了,那些被捆綁著的柔然顯貴等無不露出驚恐,拓拔山口不能言,就在一邊獰笑著看著拓跋汗的臉,柔然汗的口被堵住,自被拿下之日至今,無人和他多說一句,就找了幾個兵丁,把他捆綁著喂食水,仿佛圈養的豬羊一般。

同時和他被拿下的一些王族子弟,柔然顯貴都和他一起,但分開看押。

到了今日,官渡之後他們才得以見麵,而到了今日,被捆在台上時,他們才從關中軍馬口中得知,說柔然全滅,連平盧救援的軍馬都覆滅,胭脂山也被燒了,柔然汗再掙紮也掙紮不開那粗索,口被堵住,嗚嗚不已。

他曉得拓拔山是本族的子弟,看著拓拔山他眼露哀求,拓拔山才不為所動,隻是獰笑的看著他。那邊君侯越來越近,全軍高呼—“勇烈。”擂響最後一聲重鼓的同時,鄧海東躍上高坡,咆哮發力一槍向前。

柔然汗從看著他近前,耳被那聲重鼓震的嗡嗡之際,槍已經透胸!還沒入了後麵木樁之中。

鄧海東發力將那柔然王連人帶樁高高的挑的拋起,離了手的時候,再抖大槍刺出,一道青芒淩空將那廝就此擊的粉碎,到這個時候,他**的戰馬才落下了前蹄,鄧海東狠狠擲槍在地,喝道:“砍。”

早就等待的拓拔山等人,當即揮舞了手裏的戰刀,柔然顯貴的人頭紛紛滾落,血噴出脖腔數尺高,濺落了高台上一片,腥味撲鼻,那廝卻就站在那裏哈哈大笑起來,一擺手,四處力士立刻頓著大戟盾牌,對了四方吼道:“君侯令,十八部領,即刻入座!”那十八部領,哪怕慕容城,也驚懼的戰戰兢兢,登台後紛紛的叩首。

那一向桀驁的也速該也有了發自內心的敬畏,此前他本不想來,大漠草原天高地闊,不相信關中軍馬還有力氣在秋末北上,若是來了,他就退走,耗也耗死他們。是力德勸住了他,問草原無主之際,南方富饒和北方苦寒,為何不先依附了強橫,做出表率,要複興祖業不是一季一年之事。

被說動了心的也速該這才決定南下,來見識見識。

過胭脂山時,看那戰場慘烈,折了他一些雄心,至雁門前,沿途聽的人紛紛說中原軍馬的厲害,他收斂了些傲氣,遇到鷹狼,見了軍馬氣概,再到此刻,也速該終於明白自己是井底之蛙,如力德所說,這次自己不來,必為眾矢之的。

關中軍馬今年不來,明年,後年,甚至無需他們動手,那鮮卑乃蠻就要拿自己開刀。

室韋雖然凶悍,哪裏比得上這兩族的實力雄厚?室韋折了一個就少一個,就算五個換一個,鮮卑乃蠻也能勝利,更不要提鮮卑乃蠻背後那人山人海的中原子們。因此,也速該此刻格外的恭敬,草原人崇拜強者,並不為恥,此刻心折就做的虔誠。

一直到了入座後,也速該在內,各部的心才安定些,可他們坐的軟榻上,還濺著柔然王族的獻血。

這個時候,馮百川起身,先勉勵了各部此次與會,並誇耀了滅柔然時,鮮卑乃蠻的努力,一番好話說盡了,他轉身請勇烈。

鄧海東早和他有商議,強勢之下便是直接吩咐,草原子又敢如何?不過凡事都要個過程,這才用話接話,見馮百川開口了,鄧海東看著下麵各部道:“今日草原惡霸已去,我關中子弟也不能久在塞外,所以臨行之前召集各位,想和各位商議以後來往章程。”

“但十八部之眾,最遠在瀚海的室韋東胡,最近在雁門的鮮卑,最東有烏恒,最西是丁零,其實更西更北還有部族,不過一向隔絕來往而已。你們這十八部,以後要和我關中交往,不僅部落不一,且有些路程實在遙遠……恰逢其會,草原無主,不如你們選出一個領袖來為好。”

聽聽他這麽說,雖然知道這是今日的主要事情,卻無人開口。

鄧海東也不著急,就那樣坐著,眼神仿佛微微閉起,關中子弟也無人說話,一時間高台上氣氛沉悶,等了良久,鄧海東伸手去取了茶水,卻發現茶水涼了,這廝終於撒潑,將茶碗砸了席前,瓷落了厚毯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下麵的各部領袖,被這個動作嚇的一驚。

這廝卻已經咆哮起來:“如何人人不說話,莫非你們都要做主人?也速該,你為何不講話?”矛頭第一個指著了主動投靠的也速該,也速該心中叫苦,說什麽才好?雖說一切是他說了算,可是這些部落麵前,自己說這句話,他們現在不計較,以後卻成一世的話柄。

流傳出去,自己就是了獻媚中原的敗類!還談什麽人望?

但若是說不,這廝會拿自己開刀嗎?於是他隻能硬著頭皮沉默,但鄧海東卻不放過他,起身來走了他麵前:“也速該,本侯問你話呢。”這廝要甩派頭,居然難得的自稱本侯了,外族不覺得,可關中人人不習慣,都側頭去看他咬牙切齒的那副樣子。

也速該再無退路,硬著頭皮起身拱手道:“回君侯,在下遠在北地,自和柔然決裂之後,不曾和各處部落打交道,不曉得到底誰能為主。”

“東胡如何?東胡你是曉得的。”

邊上力德麵如土色,怎麽安我頭上來了?連忙起身連連擺手,說自己部落人丁單薄,所在貧困,哪裏有資格為主,等鄧海東問他那誰能為主,這廝和也速該立即一個說辭,聽的鄧海東冷笑,就在人人以為他要發怒的時候,他卻走到了烏恒的吉利麵前:“吉利汗,你以為呢?”

“在下……”“你肯定也不知道。”

鄧海東甩手回頭坐下,去看向了博格,然後搖搖頭:“博格甚年輕。”目光終於落了鮮卑慕容城身上,慕容城心中竊喜時,這廝卻道:“草原廣闊,天南地北騎馬要走上幾個月,這次召集各部時,若不是冬天將至,你們遷徙南下,上哪裏能這麽巧遇到十八部。”

又冷笑道:“更因為本侯和柔然血戰,你們要看個熱鬧。”此話一說,站在四周的關中群將無不一聲冷哼,看著那些人,一聲令就要拔刀,烏恒吉利汗先嚇得魂魄飛散,連忙喊道:“君侯,實在是消息知道的太晚,柔然動員大軍南下時,也怕我們在後麵借機生事,所以隱瞞,等知道此事時,想不到君侯虎威,已經破了柔然。”

周圍連忙附和,東胡的力德拱手:“君侯息怒。”他道:“君侯,如吉利汗所言,等我們曉得的時候,君侯都已經在胭脂山了……”

“夠了。柔然往日盤剝你們,奴役你們,草原上各部苦不堪言,此時除了我關內軍馬,誰為你們廝殺的,是鮮卑和乃蠻部!如今滅除了柔然,去了你們頭上枷鎖,你們推脫當時不知,此刻又要說什麽?鮮卑和乃蠻,以及我關中兒郎的血是白流的嗎?”

“你也速該說要使族內子弟跟隨我,可笑之極,以為某不曉得你的用心?至於你東胡力德,更是狡詐,不過就算你百般算計,柔然說是滅絕,可是柔然族裔遍布草原上,真的斷絕了嗎?死灰複燃不過是區區十年光陰!為爾等心憂,欲選一人為領袖,團結十八部力量掃除後患,你們給爺一再裝傻充愣,此刻就要問個分明,你們之中,柔然之戰誰最出力?”

“鮮卑,乃蠻。”

“布爾尼重傷將去,博格還年少,那麽誰正當年?”鄧海東指著慕容城,對了其餘部族領袖道:“鮮卑在你們之中出力最多,人丁也最多,且和某是友盟,爾等可願意以他為主,結成新盟,合力掃除柔然餘孽。”

原來隻是結盟,不是選汗,東胡力德毫不猶豫的道:“我部願意。”

也速該也連忙點頭,烏恒馬紮隨即跟隨,博格也緩緩的點頭,鄧海東看向其餘,見都同意了,慕容城那摸樣又是喜歡,又是失望,他大笑道:“早該如此,這世上強者為王,至於十年後草原大汗到底是誰,那不是某這個外人可以做主的,今日要你們結盟,隻為柔然餘孽。”

看著也速該,這廝今兒仿佛和也速該對上了,他道:“要掃柔然餘孽,定要各部出力,當年突厥為柔然所滅之後,也有多少部族聯合,將你們的祖先逼的無處可去,今日是報仇雪恨的時機,你的軍馬留在草原,等餘孽絞殺的差不多了,再來投某不遲。”

也速該隻能點頭,鄧海東卻又道:“不過托雷我甚喜歡,你讓他隨我。”也速該無奈點頭。

慕容城再不開口就是欠打了,他連忙道:“君侯,那日也速該汗提議之後,在下覺得怎能讓他獨美於前?懇請君侯收留犬子跟隨左右。”鄧海東仿佛一愣,連忙看周圍,然後厚顏無恥的去問其他人:“你們也是這樣想的?”

馮百川險些笑出聲來,那十八部人人隻能點頭,此刻怎能說不。

鄧海東終於心滿意足,向後一靠,慕容城卻又道:“那日也速該汗說過後,在下想來,君侯為了我草原子弟,和柔然血戰,這番辛苦我們都看到,所耗費的錢糧撫恤怎麽能讓君侯承擔……”

馮百川連忙擺手:“你鮮卑和乃蠻部也出力的。”慕容城連忙搖頭:“我等出力是應該的,君侯出力卻是情分,大恩怎能忘記。”回頭去看博格,笑眯眯的問:“博格,你看呢?”博格今日鬱悶著,又不敢放肆,看他問了,嗡聲道:“自然盟主說了算。”

慕容城非常不好意思的道:“若是布爾尼汗沒有受傷,哪裏輪到本汗。”博格大怒,冷哼了一聲,另外一人更怒,大步向前:“小兒你是在記恨某?”原來是宋明曆,博格之父,正是在戰場上被他打落馬下,摔傷了頸部的。

這雙飛的貨拿出很辣摸樣來,博格畢竟堂堂部落少族長,在那麽多部落麵前下不來台,但又不能頂撞,於是麵紅耳赤,硬著頭皮看著他。

宋明曆看的更怒,要逼過去,鄧海東轟的一下拍了麵前幾案:“混賬,給我退下。”宋明曆這才回頭,鄧海東喝斥:“布爾尼當時被驚馬摔下,和你有什麽幹係?博格年少英武,膽氣也不弱了你,且是乃蠻少族公,是本侯客人,你如何能這樣放肆。”

然後去安慰博格:“博格勿怒,他就這樣脾性。”博格拱手:“不敢。”鄧海東連忙擺手:“什麽不敢,是他失禮,今日歡聚一起為慶賀柔然覆滅,又出新盟,以後草原關中為友邦,通商往來,世代友好才是。”

下麵人等連忙附和,說那是,那是。

被打斷了話題的慕容城終於又開口了:“君侯說的是,不過還是先議之前的所說吧,君侯大恩不能忘記,不是君侯,至今我等依舊被柔然盤剝,十去其五之多。君侯為我們出力,子弟為我們流血的義舉,無以為報,這中原至今還三分天下,在下以為君侯必得天下,隻是廝殺就是耗費錢財。”

馮百川歎了口氣:“是啊。”

其餘人等就仿佛傻子在看一出戲,仿佛他們所說的和自己無關一樣,眼睜睜看著套落於頭上而不能躲,無法擋,隻能認命的坐著,甚至還要賠上份笑臉。

但這般的憋屈又能如何?

而那慕容城聽馮百川說完,他連忙附和:“君侯既然助我等,我等怎能不助君侯,從此,鮮卑決定,每年所得的十之三,資助君侯成就大業,還望君侯不要推辭,不然鮮卑全族無地自容,而慕容城厚顏留的兩分不過是為族內父老能吃穿好些而已,君侯若是……”

“這。”

“我部也願資助君侯,以報厚恩。”博格騰地一下,再次站了起來,若在落於那人之後的話,乃蠻……等到各部一起起身了,鄧海東緩緩的點頭:“好,諸位有心了,奪了天下定有厚報,願我等世代有友,同生共死。”

“君侯說的正是,若來日廝殺,我部依舊追隨其後。”博格喊道。

有這二愣子拚命跳著,慕容城哭笑不得,馮百川則喜笑顏開:“博格大人說的痛快,以後還請多幫襯才是。”

博格連連點頭,鄧海東大笑:“既然如此,具體條陳再議,乃至通商,或戰馬換甲兵等,某也不會虧待了各位,話說回頭,十八部的資助,一家一家送來實在太累,既然鮮卑為各部盟主,此事就請鮮卑代勞如何?”

“在下義不容辭。”

“此事繁瑣,慕容城你還要忙族內事務,這樣,本侯再請博格和力德一起,為你副手操作此事。另外,十八部一個盟主,副盟也要兩位才穩妥,各位不知道有什麽人選。”

鄧海東說著,看向慕容城,慕容城被他突然的一出說的心裏滴血,如何加了副盟主?邊上博格早跳起來:“請君侯吩咐就是。”慕容城被鄧海東看著,隻能硬著頭皮:“請君侯安排便是,這樣慕容城商談盟約等,也好多些商議,不至於不公。”

“此言大善。”鄧海東指著烏恒,指著室韋:“吉利,也速該,看兩位麵相和往日風評,一仁一勇,可為你的臂助。”

“多謝君侯看重。”也速該驚喜的抬起頭來,和吉利齊聲道,比起現在這名分,十分之三算什麽?已經比當時柔然時好多了,何況這種資助能給多久?隻有慕容城在一邊滿心苦澀,還要滿口說好,來對他們客套一番。

但隨即,鄧海東卻有話說:“是你們該得的,不過本侯話要說在前麵,若是來日,誰家反悔。”

“我等共擊之。”

“到時候就瓜分其部族附庸人丁,掠走牛羊,斬盡直係,如對柔然!”鄧海東陰森森的建議著,話說完,就換了笑臉:“上酒!今日得定大事,結識十八部之眾,心中痛快,無醉不歸!”其實此刻,他才是草原之主。

馮百川等都一直在看著,這是昨日商議好的步驟,分裂草原不能蠻幹。

現在關中雖然能以力壓之,可是隻扶持鮮卑一部,對關中不利,也無法實現。要圖謀,要獲利,要實現自己的戰略布置,要從人性根本出發,草原上除了力弱者,誰不想成就霸業?誰願意有人淩駕其上?

關中所得各部十之三的資助,能有幾年呢。

設盟而不提汗,不會觸動各部的真正底線,並安排妥當,使烏恒和也速該聯合起來,這樣正能對抗鮮卑,同時使博格參入收繳之事,使他能得些好處安撫其心,至於東胡,那是留著他間雜其中。

若是東胡因利益和博格走的近了,室韋就要和他不合。

若是東胡依舊和室韋親近,那麽他必定要看著博格,同時監督鮮卑,那廝嘴臉就是奸詐之徒,定不能讓別人快活自己受罪。

收繳是條線,軍政是條線,各自分明。

而總管兩條線的慕容城,受到這麽多的牽製,他有多少本事能安撫住,野心勃勃,有副管和副盟名分的其他四部?何況下一步他們還要為自己清剿逃竄到草原深處的柔然餘孽,以力壓製之後作出如此安排,可保證他們遲早內亂,而異族之禍,是中原之福。

關中子弟,從沒想過,聯合這種狼子野心的異族,去征戰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