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海東此時正在書房,顏公上報的詳細,他在慢慢查看,因關中唐武稅法廢除,今年開支雖大但到了下半年開始,月月已有盈餘,看著這些,以及顏公找來的,唐時各城的舊表,兩者對比,鄧海東歎道:“可惜了,終唐一朝,明知可行而難行。”

玄宗時,急切而為,圖的就是此,雍正時,本已要上軌道,偏偏他心獨無度。

這個時候親衛領炎武傳報,說馮少公領薛禮前來。

正是下午時分,鄧海東掩卷案邊,吩咐進來,薛禮跟著馮百川進來,鄧海東站起:“二哥來了,薛禮將軍。”

薛禮拜見:“今日才知主公為薛禮,背後付出種種,薛禮感激萬分。”

馮百川開口,把薛禮剛剛的那些話講了,鄧海東一笑,示意他們坐下,臨窗已經嵌上皇城將打磨的水晶,隔出一片朦朧暖陽照耀身上,眉間發梢如金,鄧海東上首,馮百川薛禮左右,炎武遞了茶水退下後,鄧海東開口道:“薛禮將軍。”

“在。”

“不必拘束到這樣。”鄧海東道:“既然你已知道,急切難圖,且安西離此甚遠,沿途多少軍馬守備。”說到這裏,他低聲道:“說起來,本帥慚愧,實在無法可想。”

“主公能如此對待薛禮,薛禮已經感激。”薛禮拱手。

鄧海東看他,坐在那裏,雖然年來不領軍,但依舊腰背挺拔,氣度沉穩,他微微頷首:“無需如此,主臣當真心結交才是,公事之下還有私誼為佳,比如我和關中一輩手足。”

馮百川笑道:“確是如此,七弟,你準備如何安置薛禮將軍?”

其實早有安排,薛禮也知道這是馮百川引話而已,還是提起了心來,將不能掌兵隻困煞了豪傑!鄧海東看著薛禮,先開口的卻是在說:“我有一族妹,年方二八,容貌甚美,不知將軍?”

“但憑主公安排。”薛禮立即道。

鄧海東笑了:“家裏有個人總是好的,但不可太多,本帥就過的辛苦。”這就偷偷看看門口,薛禮啞然失笑,馮百川也笑:“小心她們聽到。”鄧海東作色:“本帥不怕。”悻悻的哼了一聲,去喝茶,放下杯後對了薛禮道:“薛禮將軍。”

“主公稱的見外了。”

“仁貴,你是安西子來投,家族盡在安西,當知道我也不得不防備,曾經和你說過的話你該記得。你可知道我和二兄說過什麽?”

不等薛禮說話,鄧海東就道:“如你在此無香火傳承,就是本帥放心,你自己也不放心,若說這是以妻子質於關中,卻又嫌過。”沉吟了下,鄧海東繼續道:“仁貴,你在此有家,才有根,才算融入我們,如此說你心中可舒坦?”

“是主公仁義,便是安西家族盡陷,也已是時勢所逼,不是仁貴不孝不是主公不助,家裏老父兄弟也隻會恨李伯顏。”

薛禮說完,正是膝跪拜下:“仁貴豈能口有怨言,生背離之心?”

“南鄉軍馬在建,你來投時,顏公就舉薦了你,本要等左帥籌備安妥再行,但沒想到年內,河東數虎相繼來投,那處,由你掌握,扼守官渡,乃我關中東門,至關重要。”

鄧海東說著,指著幾人麵前幾案,薛禮這才發現,其中嵌麵上,居然是關中圖石刻,看到鄧海東手指著南鄉東北官渡口,薛禮點頭:“薛禮定為主公守好門戶。”

“錯了,將軍驍勇,何止安西?河東成德各路皆知,豈能讓英雄為守戶之用?”

說著,鄧海東起身,去將後麵文案上一卷兵文拿來,攤開之後,對了薛禮道:“三年內,關中需要休養生息,劍南為後方,而,北地無數河山子民,豈能真的不問?本帥請將軍,扼守官渡,守護東門是虛,時常北去,襲擾三邊入寇,救護子民是真!”

薛禮聽的如此,激動的道:“願戰柔然寇!”

“是豪傑都求外功,而以內戰為恥!來年,本帥為主,仁貴為輔,輕裝精騎卷北,聯絡各處武門子弟,不讓唐土喪賊手!”

“是!”

“先去見我家族公吧,再去見見,嘿嘿。”既然談罷,鄧海東擺手,要旺財帶薛禮去見該見的人,薛禮此時也不過三十許的人,雖然性烈殺伐心重,但在這裏,被這廝調侃的一笑,也有些麵紅耳赤,呐呐的問可要備禮?鄧海東大笑起來:“勇烈女兒隻嫁好漢,你提幾個外寇人頭去,她才喜歡。”

等薛禮退出,在門口依稀聽到裏麵馮百川在說:“薛禮不運鬥氣可是她對手?”

薛禮大驚,悄悄去看旺財,鄧炎武一向“心地善良”,於是對了忐忑的薛禮介紹,族姑是二叔公孫女,乃是君候至親堂姐,從下好武,胳膊上跑的馬,拳頭上立得人……薛禮越聽越驚:“聽君候說,容貌甚佳。”旺財詫異,武力和容貌有甚子關係?

然後說族姑,身高八尺,腰圍六尺……薛禮含淚,罷了罷了,如此熄燈後胡亂努力,算她好歹能養個熊虎魁梧的兒郎犧牲的吧。

一路失魂落魄走到後麵,拜見了鄧公,和一群族老,二叔公眉開眼笑:“仁貴呀。”拉過去一頓**,薛禮惶恐,二叔公卻又拍手,令人上茶,不多久幾個女兒家款款走出,遞了茶水,眼睛都看薛禮在笑,薛禮看她們貌美如花,更是難受窘迫。

忽然聽幾個女兒家退出時,對了其中一個最奪目的取笑:“薛將軍如何這般木訥?”

二叔公喝斥:“無禮!”卻笑的缺牙的嘴不合攏,等了那幾個女兒家退出後,二叔公問:“薛禮將軍,你看我家孫女如何?”薛禮一驚:“哪個?”鄧世平怒了:“裝瘋賣傻不是好漢,就是剛剛紫衫的那個。”

從悲到喜,薛禮如在地獄裏仰望到了天堂之路,他不敢置信,回顧旺財已經無影蹤。

而他如此,二叔公也不開心了,沉聲道:“若是薛將軍看不上。”薛禮慌了,趕緊解釋,想想那廝可惡,這就把旺財剛剛說的豁出來形容了一次,一群族老頓時憤怒:“小兒被猢猻寵壞了!”叫來旺財的爺爺平三,平三聽了手腳發顫:“這小猢猻!”

趕緊賠罪了一圈,要去收拾旺財,鄧世平冷笑,不允,拍案說要讓薛禮將軍看看鄧家女兒的手段,這就去告知了後麵,不多久幾個女子人人提刀過了堂,擁著一個粉麵羞紅不敢看薛禮的,而薛禮看她身姿,已經心中蕩漾,呆呆坐了那裏,不是顧忌君候,他也要去打那可惡小兒!

不多久,前麵喊殺聲震天,君候咆哮:“膽敢闖本帥虎堂?”隨即聲音卻小了,再過了一會,君候咆哮更烈了三分,大罵:“旺財小兒?給本帥去把他抓來!”

但怎麽找也找不到……原來是那廝慫恿。

薛禮得知真相,為之無語,卻也欣喜,不知不覺,能被那廝作弄已是一種福氣?站在鄧族莊園內,看向西北方向,默默對了父輩禱告幾番,正要回屋去,長青卻來找他,要他隨去軍營。

他走了,而鄧海東卻將堂妹叫到了書房。

二叔公的孫女,是他次子長字輩長平的三女兒,名叫鄧妍,鄧海東渾渾噩噩時,她不曾長大,所以未被少族長偷過衣服,如今長成時,這幾年正是鄧海東漸漸領袖全族,到名揚天下之時。

麵對鄧海東,誰都已經不再提他過去事情,闔家上下當他如神一樣。

所以鄧妍被姐妹們裹著瘋狂時,聽到少族長叫,驚怕之下俏臉都白了,畏縮的站了書房門口,鄧海東笑著招手:“妍妹你進來。”鄧妍進去,一眼看到旺財正在幫他整理文案,羞急更加了幾分,鄧海東哈哈大笑:“幫你試探那廝心思,剛剛仁貴看到我家妍妹都癡了呢。”

哪裏有他這樣亂說話的?鄧妍更羞,頭也不敢抬,旺財趕緊退下。

鄧海東要她坐下,等鄧妍跪坐好了,鄧海東道:“平時也聽二叔公說,妍妹你性烈好武,隻幕英雄,今日看薛禮如何?”

見鄧妍不語,眉眼帶點笑意,鄧海東打了個哈哈,這就繼續:“若是你不願意,就和我說,若是願意就不說。”鄧妍不說,鄧海東又嘿嘿一聲,看鄧妍頭都要低到胸口了,他才正經起來,歎了口氣道:“妍妹,薛禮將軍之事,還不曾聽我詳細說過。”

慢慢講薛禮一路而來,從見麵初時到現在,乃至安西家族狀況,和平時族內子弟,乃至百川的內衛對薛禮的觀察評價說了。

鄧妍聽的入神,漸漸的抬起頭來,眼中有著對薛禮一份同情,家國兩失,孤身一人而來,男兒落魄至此,猶然自重,她看著鄧海東,鄧海東道:“妍妹,薛禮為人你已知曉,若為他妻子,就是另開薛族一脈,也是為兄長,為勇烈家族留下大將,我族至此,已是家事國事合一,其中意思你可知道?”

隨即道:“不要誤會了,為兄絕無要你監視薛禮之意,本帥得將心軍心,全靠本領,怎能委屈了自己族妹?是要你嫁他之後,當好好待之,多多關懷,不可仗著家族而讓他受委屈一分。”

“是,少族長。”

“如此就好,好好對他,他定不負你。”

談完這些,就讓鄧妍下去,鄧妍起身時,看到他又低頭去看政務,欲走之前忽然開口道:“少族長,您要保重身體。”鄧海東一愣,看到族妹眼中的真誠,於是欣慰的一笑,重重的點了點頭,鄧妍也甜甜一笑:“做夢想不到我族能有今日地位,妍妹最佩服的就是海東兄長。”

鄧海東大笑起來:“傻丫頭一個,去吧去吧。”鄧妍這才退下,出去和雀躍著,口無遮攔和姐妹們說了,被取笑了才知道害羞,偷偷去想薛禮英武摸樣,和他眉宇之間的一絲落魄,咬著朱唇,也不回嘴,姐妹等看她這樣就問,鄧妍道:“記得族內常說卷平崗之前,婉言嫂嫂對赤水楊賊的話呢。”

“哦,你也嫁了好漢呢。”

鄧妍微笑:“薛禮是名將後裔,武功了得,如今離家離鄉來投我族,定要讓他盡心少族長。”說著還狠狠握緊了拳頭,姐妹們哄堂大笑,以為她要拿出手段折服那將軍,卻不曉得,之前少族公叮囑的話。

晚上薛禮歸了莊園內,正要休息,忽然有一丫鬟叩門,他一驚,看到那丫鬟萬福之後,遞上一份香囊,低聲告知,是鄧妍小姐送來的,然後眼睜睜看著他,薛禮狂喜,摸遍了全身,忽然觸到胸口一麵玉佩,他回身解衣襟取下,然後交到了丫鬟手中:“此乃在下多少年來不曾離身之物……乃在下曆代……”

這番來回,當然為二叔公所知,二叔公半途就截了下來,看了之後,歎了口氣:“將門傳承啊。”玉佩似虎符形狀,陰刻薛字,刀工古樸大氣,年代久遠,已有玉沁碧沉,二叔公去了鄧妍說道:“婚後還是給薛禮掛上,這是將軍臨陣護佑之物。”

漸漸的,兩人於是常常接觸,薛禮私下從鄧妍處得知鄧海東那時所言,又看鄧妍溫柔賢惠,薛禮去見鄧海東,拜倒堂下叩首:“主公厚恩,末將當終生追隨,皇天後土可鑒,若有辜負定當萬箭穿心死於陣上!”

“起來起來,流淚幹什麽。”

正在忙碌的鄧海東,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去扯他,緊張兮兮的道;“我家妍妹可是打你的?”正感動莫名的薛禮張口結舌:“妍妹溫柔賢惠,如何能打我?”鄧海東大驚:“你如何曉得我家妍妹脾性?”

薛禮這才知道,這廝又在胡鬧撩撥,啼笑皆非之下也不多說了,但將恩情記在了心中。

時,十二月終於快到了末尾。

既然定情,下旬,則安排薛禮和鄧妍婚事,鄧海東親自主持,諸將能動身的都來洪城相聚,盡在一堂,薛禮雖是孤身一人在此,卻從此有家,有主公有同僚友朋,他隨來的家族親衛人等,看到少族公在這裏,能得到這樣的重視,還能和君候聯姻。

尤其,鄧妍不是旁支,如今鄧海東為勇烈族長,其實鄧族以二叔公一輩,已為正支,於是感動,陪著薛禮敬酒不停,就是鄧海東都不要他喝了,薛禮卻不肯:“主公莫小覷仁貴,今日就算被妍妹打了,也要敬足酒水。”

惹的二叔公大笑:“癡兒,夫為妻綱,從此妍兒是你之妻,怎會和你放肆?”

“叔公你管人家房內事?”明曆叫道,宋缺眼睛瞪起:“混賬東西,沒大沒小,還有,今夜希平你們幾個看住他,莫再放火燒了屋子。”

因此,薛禮大醉,被抬進房內,見到新娘卻喊主公,鄧海東惡寒:“這廝這般無聊?果然酒後真言,看上的是本帥,才不答應。”發誓要為七妻守身如玉,又去糾纏法師,給他做個法事,因為實在薛禮實在太搞,傷了他的聖潔雲雲。

一場胡鬧,也是因為今年劍南兩季,關中一季處處豐收,如今風調雨順,邦泰民安。

尤其鄧族今年添丁數百口之眾,其餘各部子弟,乃至全境也多添了多少的人頂,於是鄧海東也喝醉,拍案大喊:“生,多種田,多生養!女人不夠就去安西江東搶奪去,二十年後本帥百萬大軍,兵分十路橫掃兩鎮,爾後封狼居胥!”

馮百川冷笑:“這廝非要破盡誓言,回去有他好受。”

果然,鄧海東回去,酒醉什麽也不曉得,起來後看到房內坐著妻妾,以婉言平陽為首,人人冷漠的看著他,鄧海東喝醉失憶,茫然看著左右,居然還有臉憨笑:“都來了?這如何好意思?”然後拿出丈夫威風,要人給他穿衣洗漱,婉言大怒,說他昨晚的話。

然後厲聲問:“賊禿,你就惦記江東女兒!今日我們就請族公去為你提親,遂了老魏的心。”

鄧海東慌忙擺手:“昨晚是要子民努力,關我何事,心中隻你一個,不不,心中就你們七個。”外邊丫鬟失聲而笑,婉言和平陽終於繃不住臉,取笑他口是心非,幫他起了身來,外邊旺財卻心急火燎的來報。

丫鬟等不敢阻攔,這就讓他站了門外,鄧海東心中也驚:“何事?”

“主公,沈帥處急報,說江東大亂,馮少公等正等主公去商議。”

江東大亂?鄧海東急忙整理衣服,這就向著堂前,人人已經坐定,看到他來了,都起身,鄧海東一看堂上,都到齊了,趕緊問,馮百川報說:“江東急報知,因魏延領袖程普等柴桑武門,欲效仿關中局,結果江東武昌,南昌,潘陽三處武校門當即作亂……”

“冬日廝殺?挑的好時候。”

“正是,魏延兵少,現已退向赤壁死守,魏虎臣居金陵處而消息斷絕,程普妻弟黃蓋正來求援,已過沈帥處。”

鄧海東吃驚,向關中求援,老魏還真把我不當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