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遇事才見人心,國相李林甫則在家中冷笑,楊國忠閉門不問是非,藏了書房內卻也在琢磨。

而宋明曆則染了一身脂粉香灰溜溜的打馬出城,老老實實的滾回了軍營去,聽到些消息的李希言就站在了府邸門口焦急的在等自己兄弟,沿街有人看著他也不問,看到李希平回來,他就失了分寸的去問,李希平大聲的道:“無妨,無妨,我沒有幹係,是尉遲家幾個惹的禍。”

“那虎子呢?”“他歸洪城去,陛下還是維護他的。”

說著兩個兄弟進了府,謝客不出,進了房內後,李希言看著兄弟追問:“真的沒事情?”李希平不會瞞著兄長和長嫂如母的嫂子,他下令仆役盡退下後,對了兄嫂道:“是陛下對我們有大用,我守平崗,哥舒瀚去襄陽,三藏大師的二徒都已經駐洪城了,這些是掩人耳目的!”

“那就好,那就好!”

李希平看著長兄擔憂模樣,嫂子眼角還有些愁情,他心中感動,對了哥哥道:“讓兄長擔心了,兄弟不是妄為的人,結交的也盡是熱血好兒郎,兄嫂以後切莫為我太過操心。”他嫂子在埋怨:“你哥哥前天等你一夜沒睡,又被白起那惡人嚇了一跳……”

“無事,無事。”

“兄弟已經關照了,往後不在長安,那些子弟會照看哥哥這邊的,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去做,他們都可當自家兄弟看待,尉遲那廝已經當麵叮囑了又叮囑的。”

李希言連連搖頭:“無需如此。”心中卻還是高興,自己兄弟這份心,還有他終於出人頭地,現在長安誰不知道明黃虎牙,宗室子弟裏的一號人物?就吩咐擺酒,李希平的妻子賢惠,親自去下廚,兩個侄兒撲進來纏著小叔,一家笑聲不斷。

周圍看著這緊閉的大門,有眼皮淺的,在家裏廢話酸澀幾句的,也被喝斥了,說李希平前程難說,切莫得罪了!

第二日,這群惡少盡出長安,長安為之安靜。

渭橋邊,宋琬言哭著送了鄧海東遠去,暗恨這個人居然比自己少回了一次頭,就撅起嘴去了宋缺那邊撒嬌,煩的宋缺半個上午軍務就沒有能幹成,還不敢對她說話大聲了,隻好陪著侄女散心,但沒有鬆口說讓她也去洪城,宋琬言見這邊無望了,丟下叔父就去義父府上,但高力士在宮內陪天子呢,怎麽見的到?

馮百川隻好陪她坐著,聽她不講理的埋怨說,早上他居然不去送,馮百川隻好解釋:“動靜太大,會惹禍的。”宋琬言覺得他這個理由對,於是換其他理由,和他胡攪蠻纏,說為何不去告訴義父她來了,馮百川沒轍,硬著頭皮要去為她想辦法,宋琬言卻又懂事的拉著他,哭的稀裏嘩啦的說怎麽能打攪了義父?

然後帶著兩隻小貓傷心的回了家,對麵長房子弟看她車馬到,也不去惹她,大少都吃了個憋,大公他都被明曆那個二愣子頂的沒了臉皮,誰還敢來惹她?

而比起女兒家的傷心,男兒畢竟心粗一些。

雖然那臨別之情依依,奔馬後看天地遼闊,鄧海東也放寬了心,若無功業,就靠現在這些虛名哪裏可以有個前程?至於他身後跟著的洪城子弟們,來了長安這麽久,一直困在軍營不敢亂動,就聽到有些進城羽林傳說著他殿上收拓跋,雁塔會法師,當街戰皇子的一連串事情,本來無不熱血沸騰,暗罵這廝隻圖自己威風。

但昨夜傳了聖旨驅逐,所以今日看到了他真的要走,無不擔憂的鴉雀無聲。

就聽到鄧長青兄弟大概問了一些後,知道居然是真的,更嚇得人人變色,鄧海東也不好和他們多說,隻能大概告訴他們那是做戲的,看他們還不相信,鄧海東也懶得再多說,反而落的這廝一個清靜,於是就縱馬長嘯,在野地裏亂竄不已,不多久會了李希平一起,再行到下午,尉遲哥舒白起,提著家夥披著甲帶著弓,四麵八方全來到,鄧家兒郎們上下才信了他的話。

更為他能結交如此多的豪門子弟而開心,鄧海東當然記得下了封口令,族規軍法森嚴,誰不知曉?人人領命。

而到臨晚紮下營盤後,這群放了風的牲口頓時惹的四野難安,營盤附近,或有哪裏窩著的冬獸被驚動,咆哮幾聲,看這邊衝天的匪氣,獸有靈性的也隻能含淚遠去,不知死活的就成了燒烤不提。

山一程水一程,沿途切磋打鬥,或是賽馬,一直到了九曲瀾滄邊,過了大河後,李希平歸赤水關,李夫人來迎的時候,鄧海東表麵恭順綿裏藏針的損了一句,是夫人妙計了得,現在我家婉言如何如何,李夫人也羞的趕緊閃避,李希平這才知道原來那天夜裏出了這樣的幺蛾子。

於是很威猛的對了赤水關方向喝斥幾句,回頭來繼續給他們送行,至於今夜如何過的,不足為外人道也。

漸漸的,終於到平崗了,鄧海東停下了馬,帶著尉遲一群上了曾經的楊府,見了這裏的李希平治下偏將,然後就和他們講了一些當然情況,那偏將號稱將,不過是尉官級別而已,看到和自己主將結拜的虎子來了,知道鄧海東脾氣,本來還熟絡的笑鬧幾句,但聽了鄧海東漸漸言語沉重,想起當日他也歎息。

從頭到尾鄧海東不提來的這群人的名字,然後接過三牲和烈酒,帶領家族子弟們拜祭了當日戰魂。身邊的尉遲等聽著赤水關人馬,上下說著慘烈,和鄧家兒郎英雄豪邁,都敬重佩服,一一也上前拜祭,當夜一宿後,又是一天來到,鄧海東眼看洪城還有百裏,思家之情越發的濃烈,更念猴爺,於是拚命打馬疾馳。

一個人風一樣的遠遠衝在了隊列最前麵,誰也趕不上他。

可馬力有時盡,走一程也要歇息一程,眼看算下來今日還是無法到家,卻看到前麵大批的奔馬卷起了煙塵蹄聲如雷一般,當先高舉著武尉鄧的大旗,一群老頭當先風湧而來,鄧海東看著這一幕忽然熱淚盈眶,下馬衝了過去,拜在塵埃中:“族公,叔公們,我們回來了!”

身後子弟們跪下,猴爺歡喜的拭淚跳腳:“起來起來。”手裏居然還拿著一袋酒水要裝夕陽豪情?忽然聽到麵前猢猻說,這是尉遲家的長孫,這是哥舒家的小二,這是……那些名門子弟上前:“我等拜見鄧公!”鄧世平手裏酒囊落地,傻傻的看著猢猻:“你這廝莫非消遣老夫?如何能拐了這些名門子來?”

“我驃騎難道就不是名門嗎,洪城鄧家乃誇父裔,軒轅黃帝之徒鄧伯溫後,前周中興雲台之將首,密候鄧禹一支,一千八百年間出十三將,二十九候,兩公!何況孫兒既然和他們兄弟相稱,如何不能拜你?”

鄧世平和一群族老,還要留守的子弟們聽的發愣之際,看到那邊哥舒小二為了證明絕非冒名頂替,還要當場上演一番他哥舒家的斬馬刀術,被尉遲按了一邊才消停,這時候鄧世平已經信了他們身份,於是先放下剛剛聽到的那些話的疑惑,老人家歡喜的手足無措,忙去給他們問好,自然惹的一群子弟大亂,紛紛說不敢不敢。

邊上的鄧海東看猴爺又亢奮了,心想還是給他個猛料佐證讓他消停吧,於是把懷裏的,從宮內偷的前朝族譜拍了猴爺手上,來印證自己剛剛所言,而鄧世平一捧到前周族譜,看著上麵的唐庭淩煙武庫印鑒,頓時眼昏腿軟……

既然遇到族公了,當然就地紮營,明日正式回城就是,後麵絡繹不絕的已經有子弟們送來酒肉食物,族公和尉遲他們告罪,然後帶了一群族老單獨拖了猢猻到自己帳內問詳細,開口閑聊的幾句話說了之後,鄧海東得知最近有一位名叫智深的修士來了這裏,持著通牒拜過了他,而族公說這待發修行的大士,是年四十上下濃眉闊口的頭陀僧,頗有些道行雲雲。

鄧海東聽不下去了,就諷刺說那智深師徒都是殺人放火的貨,然後一個雷劈去,說透智深的身份,而聽說那智深居然是高僧三藏的徒弟,猴爺手足發麻趕緊問他真實情況,鄧海東就把前前後後大概的講了。

鄧世平一生大半在洪城一帶,地位不過武尉門主,怎麽有資格去大明宮?怎麽有可能見天子麵,三藏也是對他來說遙不可及的人物。聽著孫兒說他在長安的這些事情,猴爺和一群族老就好像聽故事一般,但聽到他在三藏麵前維護家族雲雲,再聽梁王說他性烈護窩等等,歡喜的在那裏抹淚,就拉著鄧海東的手:“好,好。”轉頭卻又有些擔憂。

“哥舒瀚鎮襄陽,李希平扼平崗,智深駐洪城,不多久還有大批僧兵到,現在又有左帥高公照顧,嶽澤不離,族公和叔公,你們不必擔憂太多了,三藏大師也當麵允我,不調我家子弟,讓我等休養生息。”

“隻是苦了你啊。”“族公你說什麽呢,沒有鄧家哪裏有我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