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海東汗流浹背,三藏就這樣看著他,半響後三藏疑惑起來:“難道真有生而知之,隻是天嫉,才閉塞了心智的?”

“海東也不知道,前些年的確渾渾噩噩,然後摔了石頭上,醒來之後仿佛多少事情就藏了心裏,從來也不敢和人說起,今日法師既然問了,海東也不敢隱瞞這番古怪,可是……可是要海東說出個什麽來,海東也實在說不出來。”

“果真如此?”

鄧海東一聽到這句話,恨不得當場跳起來用狗骨頭打他那光頭,老禿驢原來是忽悠我的!

三藏可不知道對麵的人已經起了殺人滅口的心了,他想起了什麽,於是還摸著光頭想了想去問鄧海東生辰,鄧海東回的幹脆,不知道,忘了,但知道今年正好二十!

法師聽了頓時啪的一下打在桌子上:“你可是秋末生的?”

這倒是,爺還是天蠍座呢,你懂嗎?然後之前記憶混亂無用的鄧海東心想難道我這輩子其實是個私生子?他去看看對麵三藏法師,覺得彼此眉目還真有點像,一緊張他就問:“難道二十年前法師去過洪城……”三藏正在盤算,茫然的抬起頭看到這孩子渴望的眼,一肚子事情的他頓時禪心亂了,給這混蛋氣的滿麵通紅,吼道:“你這廝,你這廝胡言亂語,老衲是那種人嗎?”

就劈頭蓋臉的揪住了鄧海東拍了幾下,喘了口氣才他道:“老衲記得,在開元十年,觀星台稟告陛下,說有將星落入赤水。”

鄧海東頓時如同被雷打了一般,你意思說爺是個祥瑞?這廝氣的連連搖頭:“法師你是不是有事情要我去做,別再說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虧的說是將星,那神棍若說是帝星的話,是不是要屠了赤水才好?”

這句話說出後,三藏不由發愣,啞然了半天,一聲歎:“不錯,你果然有大智慧大見識,以後是不再提此事。”

終於開始和他說了正題,聽完了之後鄧海東吃驚的看著他:“是川蜀有變?”三藏輕輕的點點頭:“川蜀在則長安穩,川蜀失關中亂。襄陽校一滅惹出了多少暗地殺機,陛下也才得知了兩邊多少的暗樁,但現在不可輕易去動,所以我和高將軍商議了,便由你武尉鄧家借海鹽生意,前去打探蜀中情況。”

我武尉鄧家何等能耐,能為關中的先鋒?鄧海東不喜反驚,看著三藏道:“法師,我家子弟人丁稀少,要有大用也在十年後才可以。”三藏連連擺手:“不要誤會了,就憑你救了他家百川兒的恩,高將軍怎麽會讓你家去做雜魚兵?可知道為何豪族子弟被借機驅除出去?”

“莫非?”“不錯,天子以下,高將軍,老衲,盡力暗中幫助你複了家族,讓你輩兄弟數年後領軍!”

“我洪城至此不得安寧了。”鄧海東卻憂心忡忡的看著三藏,他苦澀的道。

三藏默默的看著他,說道:“是陛下的意思。”然後又道:“癡兒,你是願意為關中將門,還是願意為左帥這樣的人物?關中將門不如校,再猶豫就不怕武尉鄧家為未起已滅?”鄧海東驚的四處看,心想難道陛下在這裏?三藏看的失笑:“你哪裏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天子堂堂正正的君王,如何會為你這廝來聽壁角?”

“不是在下心思多,法師,我鄧家現在還弱,骨幹不過那區區數百,再一場戰一次殺就要傷筋動骨,陛下看重我家,可是這豪族子弟盡去,我等再去川蜀,一旦傳了動靜出去,那兩家鎮帥隨隨便便悄悄安排人馬來,我家豈不是?”

“此事就陛下,高將軍,和你我知道。”

“好吧。”鄧海東無力的點點頭,三藏看的無可奈何,卻也欣賞他為了家族,居然膽敢這樣爭辯小心,換做了其他人聽到君令,便是左帥恐怕也要咬牙去做,心裏的想法不敢流露辦法的,就欺老衲不會告密?想到有些火氣,三藏就問鄧海東:“那沙盤也是你自己參悟的?”

投石機巧?軍馬訓練布陣?格鬥殺招?鄧海東連連點頭,按著他的說法家族內就他一個能人,其餘全是廢物,分明還是存著有事情最好找我一個,我去死,別讓我家族陷入麻煩的嘴臉。三藏拍了拍他:“老衲手下僧兵上萬,高將軍手下密衛遍布各處,如何保護不了你家?但那些密衛暗諜不是萬不得已不可調用,所以這才動了用你的心思。”

武尉鄧家就算現在有了名望,知道天子欣賞了這些小輩,但是怎麽也不可能說現在就重用他們!用了這一批也存了練人的心思吧?鄧海東想著這些,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於是脫口就問:“法師,是否川蜀有變還不急迫,而關中將校越發不穩才是真的?”三藏吃驚的看著他,咬牙道:“你如何想的?”

“天子削鎮北家,撥我入宋府卻歸禁軍左帥領,這分明是開始對將門動手。”鄧海東說道這裏,不由自主忽然心中生了警惕不敢再說了,那些豪門子去洪城是幫自己,也是為質吧?可是他神色分明已經說了這些話,三藏眼中閃了精芒看著他,臉色喜怒難測。

鄧海東繃緊了身軀,緊張的看著對方,低聲道:“法師難道還會起殺心?恐怕君王不喜。”

“如何不喜?”“天子下的明棋,以大力掃關中,從楊閥開始就如此,海東今日隻是說透,不是揭破!而我這等人既然效忠天子,當然不會改誌,法師也是如此,那麽法師難道希望天子用的全是蠢材嗎?”

“驃騎當興,不是虛言!”

鄧海東抓起了酒碗喝了一口,身子鬆懈了下來,坐在那裏沉默了盤算,回想起來嶽澤到洪城,這樣的老軍務去難道就為了保護婉言?想到這裏,再想到李希平上表後就得到天子讚許,鄧海東自然不會狂妄到,以為馮百川一首長頌真的就讓自己幾個兄弟為君王看重了。

陛下看重的該是,宋明曆殺起自己家長房不手軟,李希平占了赤水平崗的聰慧,和自己家族空有名而無實,自己也算有本事便於扶持的原因吧?這就是君王圖,早從多少年前就開始布置了,那無數密衛,不曾解散的僧兵,負責戒備左帥的右帥……

“法師,海東有一事相求。”鄧海東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三藏要他說,鄧海東於是毫不隱瞞的把家族修煉鬥氣,自己前後的感悟變化說了,並且告知說左帥親見,然後他對了目瞪口呆的三藏道:“在下想請法師和陛下開個口,允我去淩煙閣參拜勇烈先祖,另外,在下想看看是不是有我鄧族之前的……”

“老衲去和陛下說,老衲去和陛下說。”

等鄧海東走後,三藏坐在那裏,看著天空有些出神,沙僧走了進來問師傅怎麽了,三藏道:“傳令你二師兄,去了洪城後,多多結交此輩。”然後看著沙僧道:“馮百川將來要領內衛的人,你也要多多親近才是。”

“是。”

“二十年前,將星臨赤水,驃騎或當興!”三藏仿佛老了一些,站了起來,走到門前庭院內,看著四周樹木,他問沙僧:“你看這鄧海東如何?”

“悍!”“為師問的心性。”

“……師傅您又何必多慮,洪城鄧家便是為將門,也不會是如今的將門模樣了,他來日領軍馬,也盡是天子之軍,隻要區區一紙詔書就可解了他軍職,再說有李希平這樣忠誠的人在,他鄧海東最起碼重義,有左帥在,而宋明曆也是孝順之人……”

“恩,你有長進,那你說梁王今日可會見他?”

“會。”

“虎兒性烈護窩,且睚眥必報,又不可羈,又不可疑。”三藏法師負手而立:“你可知道那廝剛剛還要對我動手,這猢猻倒是有膽!”沙僧大驚失色的看著師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藏又道:“榮王是沒指望的!他是沒指望了。”

沙僧更不敢想,師傅難道在說?他心驚膽戰的問:“難道那虎子還能定儲君位嗎?”他自己說了也覺得荒唐。

“不能將將,便不能為君!不是虎子能定儲君位,是誰能將了我大唐下一代的一群名將,他才能坐穩王庭!關中之局必須快刀斬亂麻,而這是武夫當國的年頭!”

沙僧心悅誠服:“師傅高見。”三藏淡淡一笑:“是昨日天子說的話!老衲哪裏有這般心胸?”說完回頭吩咐:“你去送梁王一個人情吧,告知他,虎子去拜訪時,切莫怠慢了,他也是有大聰明的人,必定心領神會!”沙僧領命,更衣出門而去。

三藏隨即就入宮,去見了陛下,會高力士等商議事情不提。

而這一日,長安城內一片安靜,安靜之下依舊暗流湧動,驚駭於昨日一王二侯三悍將的氣焰,人人在說梁王,少年英武但一向內斂,想不到暗中結交了這般實力,當街就下了前些日子風頭正勁的榮王麵子,陛下還維護了他,誰人不去在想天子意,可誰能知曉天子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