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在風的肆虐中仿佛群魔亂舞,任我殺的心反而靜如止水。這是不是因為一個人知道自己就快要死的時候,往往都會變得更平靜?

宋終帶著他穿過花海,走進逍遙宮,最後居然就在紫羅蘭夫人那間精雅的屋子麵前停住了腳步。

門裏麵是什麽?是不是死亡?門裏和門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叩門聲輕輕響起,紫羅蘭夫人的聲音立即從裏麵傳了出來:“你走,讓他進來。”

她的話就是命令,就像沒有人可以拒絕她的魅力一樣,絕對沒有人可以違抗她的命令,宋終立即頭也不回地默然離去。

任我殺伸手推開了那扇隔著死亡的門,沒有絲毫的猶豫,毅然決然跨過了門檻,走進這屋子。屋內溫暖如春,彌漫著淡淡清香,這屋子好像永遠都是這種舒適的感覺。

任我殺卻突然感到胸口有些鬱悶,因為站在他麵前的紫羅蘭夫人,此刻竟幾乎是**的,一襲薄如蟬翼的輕紗下麵,成熟的胸膛、纖細的腰肢、修長的**,宛然可見。她美妙的**充滿了誘惑,散發出一種旺盛的生命力。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她還想利用自己的美色來引誘他嗎?任我殺站在那裏,身子就像是一支標槍般站得筆直,心裏卻忍不住暗暗歎了口氣。

紫羅蘭夫人忽然扭動著如水蛇般的腰肢走了過來,伸出蘭花般的手指輕輕撩拔著任我殺淩亂的長發,在他耳邊微微喘息,吐氣如蘭。此刻的她,仿佛已從驕傲的貴婦變成了一個饑渴的**,施展百般挑逗技巧,擾亂任我殺本已平靜的心神。

隻可惜在任我殺動也不想動的時候,就算在他身上糾纏著一千條蠕動的毒蛇,一樣也能無動於衷。他竟似根本沒有看見紫羅蘭夫人這個人一般,眼神空蒙,一臉淡漠。

紫羅蘭夫人的確是個很有經驗的女人,她輕輕地往任我殺的耳朵裏麵吹著氣,輕輕道:“歐陽情是不是已經告訴你本宮的秘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什麽還無動於衷?難道你不想和本宮同登仙境?”

她用貝齒輕輕咬著任我殺的耳朵最敏感的部位,溫柔的聲音嬌媚入骨,仿佛正和她的情人竊竊私語。

“離我遠一點。”任我殺想推開她糾結的身子,但她全身卻實在毫無著手之處,他剛剛伸出手,她就挺起胸膛迎了過來,一種觸電般的溫軟感覺立即襲遍了他的身體。

紫羅蘭夫人“嗯”地一聲嬌喘,笑嗔道:“原來你這樣子是裝出來的,一雙手一點也不老實,哎呀…”

話音未歇,她整個人都被任我殺推了出去。

任我殺臉色冰冷,看都不看她一眼。

紫羅蘭夫人居然沒有生氣,悠悠道:“你知不知道,拒絕本宮的男人會有什麽下場?難道你真的想變成一個死人?”

“我拒絕你,隻因為我是任我殺,不是別人。”

“你和別的男人有什麽不同?”

“我來這裏,是為了決鬥,不是和你…陪你…”

紫羅蘭夫人輕輕咬著手指,柔聲道:“不是什麽?你是否知道,陪本宮上床,其實也是種決鬥。在**決鬥,絕對是種很快樂、很舒服的事,難道你從未體驗過這種樂趣?”

任我殺忽然不說話了,隻是搖頭苦笑。他覺得跟這個女人說話不僅很累,還很無聊。

紫羅蘭夫人卻突然臉色一寒,神情間充滿了端莊和高貴,在這刹那間,仿佛又變成了一個不可侵犯的聖女。

“你拒絕本宮,隻是因為你的心裏隻有一個女人。”紫羅蘭夫人悠悠道,“本宮原以為,這個女人就是歐陽情,直到昨天,本宮才知道,這個女人原來居然是本宮最心愛的弟子。”

任我殺怔了怔,皺眉道:“你已經都知道了?”

“昨天君兒來找本宮,要本宮放棄決鬥,讓你們遠走高飛。她居然為了你而背叛本宮,枉本宮待她那麽好,還打算讓她繼承本宮的基業,想不到她竟敢背叛…”

“這不是背叛,而是個明智的選擇,像你這種瘋狂的女人,跟在你的身邊實在是種痛苦。”任我殺冷冷地打斷道。

“現在你們就很快樂嗎?本宮永遠也不會忘記,她哭泣著哀求本宮放棄決鬥的時候傷心的樣子。她明明知道,背叛本宮其實隻有死路一條,她卻寧願死也要跟著你。”

“這一戰,我自知必死,可是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你呢?你注定了一生孤獨。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你活著,既不快樂,又不幸福,豈非很可悲?”

紫羅蘭夫人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冷冷道:“死到臨頭,你居然還如此執迷不悟。本宮雖然得不到你的心,卻可以讓你死在這屋子裏,從今以後,有你的靈魂相伴,本宮豈會孤獨?”

“現在是不是可以動手了?你用刀,還是用劍?”任我殺漠然道。

“在很多年以前,本宮就已經不需要任何武器,就算隻是一張薄紙,到了本宮手裏,一樣可以殺人。”

一個人的武功如果已達到了巔峰,武器的確已不重要。

任我殺再一次感覺到了壓力,他一直認為,和敵人交手的時候,絕不能隻依靠武功,智慧和運氣一樣都很重要,就像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這一次呢?紫羅蘭夫人仿佛漫不經心,悠然自得,這是不是因為,她已存必勝之心?

紫羅蘭夫人神色一冷,雙眼一翕一張,沉聲道:“你那把看不見的刀,就是‘冷月彎刀’?”

任我殺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右手,隻要這隻手輕輕一動,刀就會突然出現。

任我殺的身影終於湮沒在風雪的盡頭,在這一刻,葉夢君已經泣不成聲,歐陽情的心也已完全破碎。這一次是永別,說再見需要太多的勇氣。

歐陽情心中一痛,突覺全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刹那全部消失,再也支撐不住,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葉夢君立即扶住了她,目光一瞥間,臉色卻已經變了。

米玨快步搶來,歎道:“她也許是太累了,讓她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她不是太累,是真的暈過去了。”

“好端端的,她怎麽會突然暈倒?”

“她中了毒,這是一種無色無味、發作緩慢的毒,照這情形看來,她中毒的日子至少已有十二天。”

“十二天之前,她豈非還在紫羅蘭夫人手裏?”

葉夢君恍然大悟,歎道:“原來我師父早就暗中在她的身上下了毒,但她又不想讓歐陽姐姐死得太快,所以時至今日,毒性才發作出來。”

“葉姑娘,你看…她中的是什麽毒?”

“這種毒是草木之毒,集二十幾種含有毒素的花草製成,叫做‘繁花軟筋散’,毒性雖烈,但發作緩慢,由人體肌膚侵入之後,再經血液,然後遍布全身,令人功力全失,神智不清,如果不及時服下解藥,雖無性命之憂,功力卻永遠也恢複不回來了。”

米玨吃了一驚,沉聲道:“那女人好狠毒的手段,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她非要把我們趕盡殺絕不可嗎?葉姑娘,歐陽姑娘所中之毒,你有沒有辦法化解?”

葉夢君搖頭輕歎一聲,苦笑道:“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也許還可以從我師父那裏討得解藥,但現在…現在卻是連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米玨微微一怔,隻覺她這句話中似乎另有他意,歎道:“難道真的已經回天乏術?”

“也許…”葉夢君隻說了兩個字,突然“哇”地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米玨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急聲叫道:“葉姑娘,你…你的臉…”

在這一刻之間,葉夢君的臉色竟已突然變了,本來還是一片清麗的粉紅,此刻已變為奪目的慘綠。

“我的臉怎麽了?是不是變得很可怕?”說話時,葉夢君的臉色倏忽間又已變換了數種不同的顏色。

米玨不由得目瞪口呆,吃吃道:“你…你…”

“我也中了毒,而且還是一種天下無藥可解的劇毒,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死去。”葉夢君黯然道。

“下毒的人是誰?莫非又是那個女人?她簡直是瘋了,居然連你也下得了手。”

“這也不能怪她,反正逸秋一死,我也活不下去了…”

“如果小兄弟回來,他…他…”米玨跌腳歎道。

“他不會回來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師父,她連我的性命都可以不顧,逸秋更是非死不可。”

“萬一…奇跡真的發生了怎麽辦?葉姑娘,你既然了解這種毒藥,一定也知道解毒的方法的,是麽?”

“太遲了,我現在毒已攻心,就算真的有解藥也已經來不及了。”葉夢君苦笑道。

龍七大聲道:“葉姑娘,你一定要支撐下去,等到任兄弟回來,‘萬劫重生’就可以化解你們所中之毒。”

“沒有用的,我已經沒有半點希望了。”

“也許…真的會有奇跡,你千萬不能放棄。”

“就算真的會有奇跡,等到逸秋回來,歐陽姐姐的毒也早已發作了。”

“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死去?”

“我已經無可救藥,歐陽姐姐的毒卻未必無法化解,隻是我也不知道這個辦法有沒有效,但好歹也要試一試。”

米玨憂心忡忡道:“可是你現在…”

“我所中之毒暫時還無大礙,應該還能支撐一些時候,可是歐陽姐姐卻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幫歐陽姐姐解毒的這種法子很特別,兩位能不能暫且回避一下?”

滿室生香的屋子裏,突然飛起一道淡淡的刀光。

任我殺的刀已然出鞘,刀一在手,就化作一道溫柔的月色,掠向紫羅蘭夫人的咽喉。這一刀當然絕對不能威脅到紫羅蘭夫人的生命,任我殺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的刀勢突然一變,倏地向下一沉,斬向她的腰肢。

世上最快的東西也許就是光,光一亮起,立即就到了每個角落。可是他的刀卻仿佛比光更快,究竟有多快,已不是任何言語所能形容。

紫羅蘭夫人也不能形容這一刀的速度,她隻知道,這一刀,依然不能傷她絲毫。任我殺並不能確定她的身子是否曾經移動過,可是這一刀,卻已落空。

刀光再次飛起,仿佛雲淡風清的虛無,又似雨後青山的空蒙,寒意卻已更濃。

任我殺的刀不僅快而狠,刀法的變化也非常靈動而奇妙,明明斬向紫羅蘭夫人的胸膛,突然間卻已到了她的頸後。遺憾的是,這一刀竟連她的頭發都沒有沾到。

任我殺第三刀還未出手,屋子裏忽然飄起了無數個蘭花般的掌影。紫羅蘭夫人雙掌翻飛,刹那間已劈出二十八掌,掌掌相連,竟似隻有一個變化,看似輕描淡寫,速度卻比任我殺的還快幾分。

掌風如一排接一排的氣浪,逼得任我殺幾乎透不過氣來,幸好他的輕功已至化境,隻見他的身子就像是飄蕩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的孤舟,東飄西蕩,堪堪避開了二十七掌,最後一掌卻終究沒有避開,“砰”地一聲,這一掌重重擊在他的胸膛上。

任我殺立即像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起來,狠狠地砸在牆上,重重跌落。他掙紮站了起來,粗重的喘息著,目光一瞥,看著床頭上的那朵妖異紫羅蘭花,腦中突然掠過一道救命的靈光。葉夢君曾經對他說過,紫羅蘭花就是紫羅蘭夫人的生命,不僅凝聚了她的靈魂,更汲取了她的血肉,她已和這花合而為一,人如花,花也如其人。

如果生命之花枯萎了,她的靈魂和**是不是也將隨之灰飛煙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也許,這朵紫羅蘭花就是紫羅蘭夫人致命的弱點,也正是任我殺唯一的一線生機。想到這裏,任我殺臉上突然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

這個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紫羅蘭夫人仿佛幽靈般輕飄飄地掠了過來,冷冷地看著他,目光充滿了殘酷的笑意。她冷叱一聲,手已揚起,閃電般劈出一掌。

也許是這一擊實在太快、太狠,也許是任我殺根本就放棄了抵擋,他的身子再次被擊飛,跌在**。他的刀又已不見了,手掌中握住的卻是那朵紫羅蘭花。

刹那間,紫羅蘭夫人的臉色突然大變,仿佛被一隻惡心的大手握住了腰肢,忍不住發起了顫抖。她神色間露出一種恐懼和驚惶,顫聲道:“你…你做什麽?快放手…”

任我殺手掌一合,這朵美麗、嬌豔的紫羅蘭花立即被揉得粉碎。他手掌一鬆,花瓣片片飄落。

紫羅蘭夫人刹時怔住,臉色變得像雪一樣蒼白,隻覺全身無力,軟綿綿地幾乎無法站立。這一刻,她的靈魂仿佛離開她的軀殼飄然而去,生命隻剩下一片蒼茫的空白;這一刻,她的意誌已被摧毀,她的人已經完全崩潰。

陡然間,紫羅蘭夫人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絕望的怪叫,飛身撲出,掌風呼呼,一掌擊向任我殺的右臂。

這一擊在盛怒之下出手,威力自然駭世驚俗,但此刻紫羅蘭夫人已近瘋狂,神誌不清,出手難免有些阻滯,以任我殺現在的武功修為,本來可以閃避,但他並沒有這麽做,反而挺身迎去。

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倏然傳來,他的右臂已然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就在這時,他已拔刀在手,倏地揮出。這是他拚盡全力的最後一擊。

刀光一閃而沒。

紫羅蘭夫人所有的動作突然停止,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閃動著的已不是勾魂奪魄的媚光,充滿了驚懼和懷疑,仿佛看見了這世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決不相信自己居然抵擋不了這一刀,致命的最後一刀。

傳說中,任我殺的刀一擊必中,一中必死,原來這並不僅僅隻是一種傳說。

紫羅蘭夫人的武功的確很可怕,但她的腰肢竟仿佛是柳枝做的,任我殺的刀從她的腰間掠過的時候,就像是斬斷秋水般的輕盈,就像是蜻蜓點水般的不著痕跡。這世上,也許絕對沒有人可以想像得到,紫羅蘭夫人居然會死在任我殺的刀下——一刀兩斷。

“你的左手也能使刀?”紫羅蘭夫人居然還未斷氣,居然還能說話。

巨大的痛楚不斷地從右臂傳來,任我殺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但他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喘息著道:“左手刀,比我的右手更快、更準,這是我的秘密,隻有死人才知道這個秘密。我故意用右手抓花,本來就是想讓你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隻手上,然後硬接了你一掌,這時候,你自然認為我已經完全失去了抵禦能力,警惕之心也難免消除得一幹二淨,所以你就中了我一刀,致命的最後一刀。”

紫羅蘭夫人嘴唇微張,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已發不出聲音。

“我的確沒有把握擊敗你,但人生中,總會發生奇跡,從今以後,這世上永遠不會再有紫羅蘭夫人這個人。”任我殺緩緩轉過身子,沒有回頭再看紫羅蘭夫人一眼,死人的臉一定很難看,雖然紫羅蘭夫人是個天下無雙的美麗女人。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向門外走去,紫羅蘭夫人的屍體在他身後“卟卟”倒地。

任我殺終於走出了這間屋子,把死亡關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