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聲霍霍,仿佛閃電撕裂了空氣。

兩把刀幾乎已砍在任我殺的脖子上了,但他依然未動,也沒有拔刀。他的刀一旦出手,這兩個女子立即就會死去,變成兩具**裸的豔屍。

他也殺過女人,但若非必要,他的刀還是不會隨隨便便的就砍在女人的腰肢上的。這兩個女子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刀快如電,更快的卻還是任我殺的手。雖然他已經出手,但當他的手垂下來的時候,冰兒和雪兒還是沒有看見他的手,她們唯一的感覺,就是肋下至手臂上的穴道至少已被他點住了八處。

冰兒的臉上依然還在媚笑,卻已變得僵硬,就像是一隻被亂棒打死了的狐狸。她一向對自己的刀法很自信,卻沒有想過,任我殺的武功,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想像得到的。他的出手實在太快,比宋終和鍾濤所描述的更快,也比她們所看到的更快。

雪兒的臉色雖然也不好看,但在她的目光中,卻隱隱流露出一種仰慕之色。

任我殺頭也不回,大步走向浴室大門,推門而去。他沒有再看她們一眼,因為他實在不想看見她們難過的樣子。

任我殺見到紫羅蘭夫人的時候,她的表情古怪而又可笑,似乎感到很驚奇,又像是臉上被別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仿佛根本沒有想到,從浴室裏活著走出來的人居然是任我殺。她對冰兒和雪兒的**刀陣很熟悉,很了解,因為這套刀法本就是她為她們量身創造的,其中的威力,隻要是正常的男人都絕對無法抵擋。

“你殺了她們?”紫羅蘭夫人輕輕歎了口氣,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媚笑。

任我殺搖搖頭,沒有說話。

“**刀法是本宮花費了許多心血才研製出來的,本宮一直以為,她們是無懈可擊的。”

“你算錯了一件事,就是不該讓她們來對付我。”

紫羅蘭夫人苦笑道:“嗯!你連本宮都能拒絕,又豈會把她們放在眼裏?”

“還有一點,她們太好勝,出手的時候難免有些急躁,所以我一眼就看準了她們的空門,一招之間就製住了她們。”

“你隻用了一招?看來本宮實在低估了你。”

“我的運氣一向很好。”

“運氣再好的人,有時候也難免陰溝裏翻了船,雖然你輕易過了第一關,第二關卻未必能如此輕鬆。”紫羅蘭夫人的笑容突然又變得像蛇一樣惡毒,像狼一樣殘酷,“你現在出去站在宮門之外,很快就可以知道它究竟有多麽厲害了。”

北風如刀,雪花飄飄,不停地下,不停地堆積,在逍遙宮的偏門之外,地上的薄雪中,履痕如新。

任我殺身子站得筆直,頭發上和衣襟上都淺淺地披著一層薄雪。他已經等了很久,盡管他並不知道他等待的是什麽,等待著他的又是什麽,但他還是要等下去——該來的總還是會來的。

不遠處,三個五手拿掃帚的男子正在掃雪,他們落寞的身影,映入任我殺眼裏,就成了一種滄涼。也許這些人,每個人都有一種不尋常的過去甚至耀眼的輝煌,甘心受辱自然不是他們的初衷,但是為什麽,他們不敢像他這樣拿出勇氣反抗,讓自己活得更有尊嚴?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腳步聲,有人踏雪而來。他一回頭,就看見了兩個窄衣短打,敞襟係巾的大漢,竟是那夜抬轎的轎夫。兩人很快就來到了任我殺麵前,這時候他才發現,他們的身軀竟比他還要高大得多。

“拔刀。”左邊那人道。

右邊那人立即接口道:“出手。”

任我殺皺了皺眉:“什麽意思?”

“莫非蘭夫人沒有告訴過你…”左邊那人道。

右邊那人又接口道:“我們就是第二關。”

任我殺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一直以為第二關或許是像那條羊腸小道般的迷陣,又或是像桃花源那般的機關陷阱,卻沒想到這一關依然是人。隻要是人,他就不必憂慮,看來紫羅蘭夫人還是太低估了他。

他忽然發現,這兩個彪形大漢實在很有趣,聲音同樣冷漠,說的每句話簡單而連貫,最要命的,是他們的心靈,竟似乎也是相通的。

話音剛落,他們突然就一齊發起了攻勢。他們用刀,刀就負在背上,一伸手,就拔了出來,刀光像雪一樣冷氣撲麵,著地砍出。

他們的身軀雖然高大,但身手卻相當敏捷、矯健,宛如兩隻脫兔般靈動。他們的刀法也非常奇特,聞所未聞,一人左手拿刀,另一人右手拿刀,兩道刀光竟交錯相疊,就像是一把大剪刀,張開大口直剪任我殺雙腿。這一套刀法,他們已經配合了十年,十年的工夫,絕不算短,他們並肩作戰經曆了無數次的戰役,不斷嚐試,不斷改進,才有了現在的默契。

他們一出手,任我殺就明白紫羅蘭夫人派他們來的用意了——這兩人的刀法,絕對比**刀陣更具威力。他臉上的笑意立即隱退,腳尖輕點,人已掠起,刀光一合,堪堪從他腳底下掃過,片片飛雪隨即激射而起。

任我殺的人還在空中,那把大剪刀突然分開,又已攻到,仿佛欲待撕裂天空的閃電,竟往他腰身剪來。

虛空中,另一道刀光突現,任我殺已經拔刀在手。刀光淡淡一閃,仿佛飛花飄落,隨風而去,流溢出一種優美的節奏。

“叮叮…”之聲連續響起,聲音未絕,刀光忽斂。任我殺的刀又已消失,那兩個大漢手中的三尺鋼刀,卻已隻剩下木製的刀柄。雪地上,零星地散落著七、八截斷刃。就在一招間,就在刀光如曇花一現中,兩把經過千錘百煉的鋼刀已被任我殺那把神秘的刀削成廢鐵。

兩人愕然地看著手裏的刀柄,眼睛睜得比牛目珠子還大,張開的的嘴巴絕對可以塞得下他們自己的拳頭。

任我殺臉上也起了某種變化,沉聲道:“‘風雨雙刀’,原來你們竟是匿跡已久的‘風雨雙刀’。怪不得紫羅蘭夫人竟敢如此托大,你們的‘風雨似剪’刀法,的確比**刀陣強多了。”

“風雨雙刀”又一次呆住,任我殺居然憑借兩招刀法就道破了他們的來曆。江湖上,若是有人提起他們這兩個人,非但說者都要口齒不清,就連聽者都難免心驚膽顫,為之色變。“風雨雙刀”之狠毒,數十年來隻怕已無人能出其右。五年前,他們曾經在一夜之間把山西大同老拳師蔣大槍一家一百四十八口人盡數屠殺,令人發指的是,凡是男子必然體無完膚,慘不忍睹,女子也全都受盡百般淩辱,羞憤而亡。

這兩人做出這件轟動江湖的血案之後,突然消聲匿跡,不知所蹤,誰又能夠想得到,他們竟已投奔紫羅蘭夫人,成為轎夫?

風雪冰冷,“風雨雙刀”的額頭卻已不斷滲出汗珠,汗珠滑落下來,流入嘴裏,他們隻覺連心裏都已經發苦。

傳說中,任我殺的刀是一種可怕的武器,但他們卻覺得,他這個人比他的刀還更可怕幾分。他們在未組成“風雨雙刀之前,就已經各自在江湖上混了快二十年,一直到隱匿之前,都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我已經厭倦了殺人,你們成名不易,何苦前來送死?”任我殺的語聲淡如三月春風,靜如死湖止水,有些無奈,卻又似深藏著不知多少的殺機。

“風雨雙刀”咬著牙,絕不說話。

“殺人並不快樂,如果非要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更不會快樂。也許你們並不是這樣想的,這不過是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麽滋味而已!”

“你死過?”“風刀”冷冷道。

“雨刀”接著道:“是什麽滋味?”

“我的確死過,有時候,活著或許比死去更痛苦,但隻要生命還在,希望就在。”

“活著既然不快樂…”“風刀”冷笑道。

“雨刀”接口道:“又何必在乎再死一回?”

話音未落,“嗆嗆”兩聲,他們一反手,竟又各自從背後抽出一把雁翎刀。

任我殺有些驚訝,又有些好笑,顯然他們顧忌他那把看不見的刀,所以才多帶了一把刀在身上。

兩把刀交叉飛砍而出,空中仿佛無端騰起一條飛龍,張開大口向任我殺攔腰咬去。這一招,是“風雨雙刀”的必殺技,凝聚了他們畢生所學,花去了他們諸多心血,兩人共同研究了各大門派的各種刀法,最後又經過十個月零三天才創造出來的。

“風雨如剪斷千紅。”名字很文雅,隱隱含有一種詩意,聽起來並無可怕之處,但死在這一招之下的高手如果還能說話,他們一定會告訴那些和“風雨雙刀”交手的人,千萬千萬不能接這一招,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任我殺沒有跑,他已拔刀,刀光一閃,劃破長空。飛雪彌漫中,他的刀不偏不倚地從兩把刀之間穿了出去。一擊必中,一中必死,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刀的快、狠、穩、準。

沒有慘叫,隻有一絲鮮血從斜刺裏快速標出。刀光猶在,血花未散,一人的上身已跌落,下身跟著仆倒,中刀的是“雨刀”——一刀兩斷。

“風刀”的臉色在刹那間已完全變了,立即作出了決定:逃!他的身子暴退,右手一揚,雁翎刀化任一道流星,脫手飛出。

任我殺一揮手間,那把看不見的刀又已消失,輕描淡寫般接住了飛來的雁翎刀。

就在這時,“風刀”手一揚,兩枚如拇指般大小的彈丸破空飛出。

任我殺的目光一瞥間,臉上不禁也變了顏色。這兩枚彈丸竟是江南“霹靂堂”的鎮幫火器“雷公彈”,其爆炸力之強,僅一顆就可以同時把三頭壯碩的肥牛活生生地炸得血肉橫飛,屍骨無存。就在這頃刻之間,他忽然飛身掠起,雙腿猶如旋風般一掃,把兩枚“雷公彈”踢了回去。

“風刀”的刀快,逃的速度更快,這時已退出七、八丈遠,但“雷公彈”的去勢卻比他更快幾分。“風刀”聽得身後勁風響起,想也不想,反手一把操住,恰在其時,轟然一聲巨響,“雷公彈”炸了開來,刹那間,血雨紛飛,數片碎布飄飄揚揚地隨風而起,片刻後便不知去向——玩火**,“風刀”做夢也想不自己竟會死在自己的手裏。

任我殺一聲輕歎,揚手將刀拋出,雁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長弧,直直插入雪地,猶自不住擺動。

鮮紅的血,在白雪中漸漸凝結,任我殺站在那裏,仿佛也已凝結。凝結的究竟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心?

風雪漸漸變得微弱,一陣幽香徐徐飄來,一連串輕微的腳步聲隨之響起,在任我殺身後倏然而止。

“你居然又闖過了一關。這一次,你殺了他們。”任我殺還未回頭,就聽見紫羅蘭夫人輕輕歎道。

“他們不死,死的人一定是我。”

“‘風雨雙刀’的刀法,雖然也有不少破綻,卻比**刀陣更嚴謹、更險惡,尤其是那一招‘風雨如剪斷千紅’,至今無人能破。”

任我殺嘴角撇起一絲微笑:“我的運氣,還是特別的好。”

“本宮本來以為,‘風雨雙刀’雖然未必是你的對手,但至少可以消耗你的功力,讓你吃一點點苦頭,現在看來,本宮又錯了,不該對他們太有信心,更不該如此冒險,犯下這個嚴重的錯誤,實在太不應該。你的武功,也許比傳說中的更可怕。”

“你現在才明白,會不會太遲了些?”

紫羅蘭夫人搖頭道:“還不遲,這隻是剛剛才開始而已!”她好久都沒有說話,良久才又道:“失敗並不可惜,最重要的是在失敗中吸取教訓和經驗。本宮相信,笑到最後的大贏家絕不會是你。”

任我殺霍地轉身,目光中帶著一絲嘲笑,凜然道:“自古以來,邪必然不能勝正,像你這種邪魔的化身,連老天也不會幫你。”

“何謂正義?何謂邪惡?那些錚錚而言的大俠客們,就能代表正義嗎?你可知道,究竟有多少這種人,在暗地裏和所謂的邪魔外道一起同流合汙,做出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紫羅蘭夫人目光中滿是卑夷,冷笑道,“如果本宮是魔鬼,你又是什麽?你是殺手,難道死在你的刀下的人,每個都該死?難道你就是正義的影子?”

任我殺臉色慘白,眼神一片空洞,竟無法反駁她這番話。什麽是正義?什麽是邪惡?神與魔的分別,隻在一念之間,但究竟誰是神,誰又是魔,誰又能輕易妄下定論?如果僅憑一個人做過俠義之事就說他是好人,做過一些令人唾罵之事就說他是壞人,也未免太斷章取義了些。紫羅蘭夫人雖然是個可怕的女人,視男人為豬狗,視人命為草芥,但這又能說明什麽?這世上,這種人何止泛泛,難道他們都是邪魔?

紫羅蘭夫人淒然一笑,歎道:“本宮知道,有許多人不恥本宮行為,可是他們呢?也許他們都是虛偽的,白天規規矩矩,道貌岸然,到了晚上就全都改變了。本宮隻是做的明顯了些而已,難道這也有錯嗎?”

任我殺一時為之語塞,過了很久才歎道:“是對還是錯,難道你自己分辨不出來嗎?人生本如一出戲,許多事情的確不必太認真,太計較,但一個人的名譽和道德、尊嚴,卻是最重要的,失去了這一切,無論你做什麽,又得到了什麽,都不會快樂。”

紫羅蘭夫人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你看起來並不像傳說中的那般無情,因為你太在乎朋友,在你心裏,愛多於恨。”

提起朋友,任我殺隻覺心裏正有一道暖流輕輕淌過,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愉快的微笑,緩緩道:“難道你沒有朋友?”

紫羅蘭夫人怔了怔,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冷冷道:“本宮不需要朋友。”

任我殺臉上依然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悠悠道:“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有了朋友,你就會發現人生原來竟是如此地美妙。朋友的好處,是永遠也說不完的。”

紫羅蘭夫人靜靜地聽著,仿佛有些癡了,神情恍惚,悵然若失,就像聽到了一個很美麗卻又傷感的童話故事。她這一生中,就算有過朋友,也已經是很遙遠的往事。此刻她的心情,就像是活生生吞食了十隻惡心的大老鼠和十條蠕動的毒蛇一樣難受,臉色倏忽變白變紫,最後又變得慘白,就像死人的臉一樣可怕、怪異。

她的嘴唇已經被她自己咬得發白,沉聲道:“本宮必須得告訴你兩件事。第一,本宮不需要朋友。朋友,是拿來出賣的,並不是像你說的那麽好。有許多男人都心甘情願地為本宮做任何事,甚至上床…”

她的聲音平淡而冷靜,甜美而悅耳,就連男女之事,由她說來,便好像變成了一種美麗的故事。

“沒有人會違抗本宮的命令,隻要本宮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這世上,沒有公平和不公平,每個人都在相互利用,彼此欺騙。他們在本宮身上得到快樂和滿足的同時,本宮又何嚐不是如此?”

任我殺冷冷地看著她,嘴角掀起一絲冷笑,明顯感覺到她發自內心的嫉妒和寂寞。她沒有朋友,隻不過是因為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而已!那些被她征服的男人,也隻不過是屈服於她yin威,或是無法抗拒她的魔力而已!

紫羅蘭夫人臉色又沉了下來:“第二,千萬別在本宮麵前提起你的朋友。本宮喜歡你這個人,對他們卻毫無興趣。如果不是因為有你,他們都會死得很難看。”

“跟你這種人說起朋友,實在無聊之至,對牛彈琴這種事,隻有傻子才肯做。”

紫羅蘭夫人本來就很白皙的臉,此刻透明得就像水晶,冷笑道:“朋友能給你什麽?當你和本宮一樣至高無上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朋友並不能代表一切。”

她美麗的臉頰又浮現出迷人的笑容,仿佛對現在的地位和成就感到十分滿意。

“人人都道男人最容易自我陶醉,卻不知女人其實比男人更懂得為自己臉上貼金。”

紫羅蘭夫人還在笑著,卻已換成了媚笑,淡淡道:“這是一種榮耀。本宮還是那句話,隻要你點一點頭,你要什麽,本宮都可以全都給你。”

“也許,我會死得更快,就算沒有死在你的手裏,我自己也會發瘋到自殺。”

紫羅蘭夫人蹙眉道:“你覺得這個交易不夠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