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火
我聽著軒子的話，心裏酸酸的，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沒想到這些年他竟然經曆了這麽多事，更沒想到當初的天天叫著“叔叔阿姨”的人，竟然會有這種嘴臉！
“終於有一天，我回來給爺爺上墳，有幾個在爬樹的孩子就編著順口溜罵我！我在跟爺爺聊天，他們竟然當著爺爺的麵罵我！你知道他們怎麽說的嗎？”
軒子自己開始學著小孩甜甜的聲音，念叨著，使我毛骨悚然。
“太陽升，月落下，不見那個小傻瓜。”
“兄弟走，感情差，住在爺爺留的家。”
“好似狗，好似豬，跪著磕頭哭到啞。”
“王明軒，趕緊死，欠錢不還大王八……”
聽著軒子說，我的心裏霎時間也冒出一股無名之火，他們確實太過分了！我不相信哪個孩子會自己去仇視某個人，肯定是父母教的。
“可能被欺負慣了，我也沒有和小孩子一般計較，我給爺爺上完墳回到了鎮上。那晚喝了好多酒，我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我不要在這樣下去，可我想來想去，卻沒有誰能幫我，所以我無奈，隻能去求李爺爺，我進門給他跪下，讓他借我錢還賬。”
軒子不知什麽時候流出的眼淚滴落在了我的胳膊上，涼涼的，同時也打透了我的心，如果不是我的雙手被綁著，我真的想使勁的摟住我身旁的這個兄弟！如果還能是兄弟的話……
“你知道嗎，李爺爺把我扶了起來，告訴我，男兒膝下有黃金，讓我不要跪他！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還給他們。我高興啊！心想終於可以抬起頭做人，興奮的抱著錢挨家挨戶的送，當時的感覺就像是從監獄中刑滿釋放的犯人，好似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可是……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他們收錢的時候，如往常一樣在抱怨，一樣的罵我！有的甚至不敢收，問我是不是偷來的！”
軒子直起身子，雙手往前一伸，好像在模仿當時他的動作。“我就挨家挨戶的送，他們就挨家挨戶的損我！我就挨家挨戶的送，他們就挨家挨戶的罵我！他們的孩子在屋子裏笑，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我！我到現在每晚睡覺的時候，有時都會想起他們的笑聲，那麽刺耳！那麽尖銳！我頓時明白了，我無論在怎麽做，我的尊嚴再也找不回來了！我在他們眼裏永遠是如同豬狗一般的畜生！任打任罵的牲口！”
“我連本帶利送完後，我看著村子裏的人，數著錢高興的樣子，你知道我當時的想法是什麽嗎？”
我回頭看著軒子的樣子，還沒等說話，隻見他嘴角帶著笑容“我不在欠他們任何一個人的了，但是他們，卻欠了我太多！我的帳還完了，現在，該是他們還帳的時候了！”
“我騎著摩托回到鎮上，買了好多汽油，借著酒勁，等到了半夜，那晚我抽了三盒煙，到後來都犯惡心。等確定他們都睡了。我把村子裏除了李爺爺家所有人的房子都澆了個遍。我當時的想法就是自己也別活了，拉著所有人一起死，然後我很淡定的抽了根煙，即使惡心也忍了，然後，就那麽輕輕的把煙頭一彈。”
說著軒子還做出了一個彈煙頭的動作“嘩，那火就起來了，跟脫韁的野馬一般，攔也攔不住，那麽的漂亮，那麽的美麗動人。我聽著他們的尖叫聲，哭聲，我就開心啊！我也笑，我站在山坡上，看著下麵的一片火海，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沸騰了。我衝下山坡，騎上了摩托，回到了工地。那晚，真真是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起來回到村子的時候。火還沒有熄滅。可能是汽油澆的太多了，不隻是房子被燒了，田地，莊稼，也都燒沒了。死了好多人，後來警察來了把屍體都給搬走了，我還過去幫忙呢。抬著他們的屍體，我心裏忽然感覺一切太美妙了，他們終於可以靜下來了，再也沒有辱罵，再也沒有嘲笑。我決定，原諒他們了！可我沒有想到的是，警察竟然沒有查我，也沒有找出凶手，可能我們這個偏遠的山村，山高皇帝遠，無人過問的事吧。”
軒子依然微笑著:“你知道嗎？真的沒有人是不怕死的，警察來了後，我每一天都在膽戰心驚。睡覺睡不好，看到每一個警察都感覺他們在看我……我以為我可以不怕死，但真的到了殺完人後，你才會明白，沒有人是不怕死的，而且我，非常怕！”
“等等。”我打斷了軒子，“既然田地都燒了，那古樓旁的樹林為什麽一點事都沒有？”
“你不問我也要跟你說這件事，不管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葉飛，你真的不應該去查古樓的事，當時整個村子都快燒禿了。可是我第二天看的時候，唯獨古樓和它旁邊的樹林一點都沒有被燒到，特別奇怪！怎麽說呢？就是樹林好像和我們的村子是兩個世界一般，因為大火的緣故，好似多了一條分界線，樹林裏枝葉繁茂，樹林外，濃煙嫋嫋。”
竟然還有這種事？我的心裏對冥塚的敬畏又多了幾分。可是看看眼前的情況，我已經沒有機會再進入那個地方了。聽他把話都說完了，我的心也靜了下來，整個左臂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更多的是麻木，看著暈倒的李智慧，我心裏突然多出來一絲不舍。
“你把那小姑娘放了吧，她本身就是局外人，我認識的軒子也不會趁人之危，你何苦為難她。”我對著旁邊的軒子說道。
他聽到我的話，臉色足漸嚴肅了下來。
“來，求我！”
我猶豫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提這麽簡單的要求，還是他把我看的太要麵子。
“我求求你，軒子。放了她吧。”
他聽到我的話微微一笑。“哈哈，葉飛，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們任何一個人，但是你能否活著，就看她們怎麽做了。人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