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趙守全

其實細細想來也可以理解李爺爺的做法,畢竟他和軒子的感情是這些年一點點積累出來的,親如一家人。而我,這麽多年遠走他鄉,連麵都不曾見過,並沒有什麽交情。

說白了,我葉飛的生死對於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他隻是在完成我爺爺死前所交代的事而已。

我離開了他的家,自己一個人在村子裏逛了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大火灼燒過整個村子,消失的也隻是那些人和房屋,而這裏的一草一木依然頑強的生長著,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走著走著,竟然不知不覺來了原先家裏種植莊稼的地方。在我的印象裏,這個季節應該是玉米,黃豆生長的最後時光,可是現在眼前卻是一片荒蕪,隻剩下青草依依。

也不在乎髒不髒,我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微風拂過我的臉龐,草地裏各種小蟲子爬來爬去,忽然感覺好清淨。

我往後一躺,睜眼看著那藍天白雲,整個人都慢慢的放輕鬆了,天空是那麽的遼闊,億萬年來從未變過,無論什麽時候,都在我們的頭頂,注視著我們,看著每一個朝代從興盛到衰落,看著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呱呱落地,成長,死去……

我不禁喃喃道:“老天爺,你讓我回來的目的是什麽……”

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夢裏看到了許多人,洋哥,爺爺,曹龍。都在看著我,對我說:葉飛,替我報仇。可是我不知道他們的仇人是誰,是我嗎?

如果當年我沒去古樓會不會就不會有這麽多事,是不是當初我不離開,爺爺和曹龍也不會死?嗬嗬,我自己都感覺我的想法太過的可笑。最後還看到了林然,她看著我說她想我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抻了個懶腰,太陽快要落山了,七月十五也要過去了。

“時間真快啊!”自己嘟囔了一句,從兜裏拿出來了手機,給軒子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一會來接我,我還是回鎮上住吧。

掛了電話以後,剛想把手機揣起來,忽然看到通話記錄上的一個名字,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她撥了過去。

“嘟……嘟……”放在耳邊一會,聽到沒人接就掛了,可能林然家裏有事吧,也沒有多想。拍拍身上的灰塵,正準備往回走,忽然看到不遠處坐著一個人,穿著警服,抽著煙。

我有些好奇,試探性往他那邊走了兩步,他可能是聽到了我的腳步聲,轉頭向我望來,笑了一下,依然是那種看透一切的眼神。他就是早晨在醫院的那個警察!

他衝我揮了揮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草地,我也沒有多想,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打了一個哈欠。他遞給了我一根煙。

“你叫葉飛對吧?”他拿出火機給我把煙點著,看著我說道。

“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我吸了一口煙,歪頭看著他道。

“哈哈,是我失態,我應該自我介紹的,我叫趙守全,刑警隊隊長。”他笑著伸出了手,我也笑著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他竟然是隊長。

“你睡了挺長時間了。”說完他抽了一口煙,吐了一個煙圈。但是隨即便被風吹散了。

“你早就看到我了?”我詫異的問道。

“嗯,所以我坐在這等你。”他把頭轉了過去,望向遠方的夕陽。

“哦……那你想問什麽?說吧。”經過了和李爺爺的對話,我的心裏已經感覺一切都無所謂了,現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解開我身上的詛咒,回到我原先的生活,不是為了任何人,隻是為了我自己,也不在擔心他問我什麽。

“我沒什麽想問的,隻是他們都在搜山,而我不想去,無聊,就隨便走走,沒想到看到了你,你在那閉著眼睛說話,我有些意外,走過去才發現你在睡覺,你知道你睡著的時候說了什麽嗎?”他眯著眼睛,依然看著遠方的夕陽。

“我說了什麽?”

“你睡著的時候,一直在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直重複著這三個字,一直在道歉。出於好奇,我就找了一個不遠的地方,坐了一會,等你醒來。”他把煙放在地上踩滅:“你對不起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回事,我不記得我還有說夢話的習慣。

“我對不起的人都是我最親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想了想,隻能敷衍他。

他聽完我的話,並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抬起手摟住了我的肩膀,依然眯著眼睛,看著遠方,話風一轉。“葉飛,你說這個地方對於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我不禁重複了一遍。

“對!這個村子,這片土地,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一切,青草叢生,樹木繁茂,不知道他所指的到底是什麽,正在想著的時候我卻忽然被遠方山上的夕陽所吸引了,它如烈火一般,染紅了半邊天,給這片土地灑向了金色的生命。憶起七年前的今天,七月十五,相信洋哥也是跟我一樣望著這夕陽,然後毅然決然的走向了古樓罷……

“親情,友情,恐怖,死亡。”我嘴裏蹦出了四個詞語。

他聽我說完,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站了起來。張開雙臂,迎著風與光。大聲自言自語道:“這裏!對我來說,是命運的轉折,是地獄的大門,是曆史的傳承,是一輩又一輩人的承諾,可以讓你榮華富貴,也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總的來說,這片土地,對我來說意味著……機會!”

我抬頭看著他的樣子,他就好像是一個征服者一樣,眼神裏帶著無與倫比的堅毅,嘴角微微帶著笑容。風把他的衣服吹的淩亂,陽光映著他結實的身軀。

“你到底是誰?”我不禁開口問道。

“嗬嗬。”他聽到我的話,收起了那種姿態,整理一下衣服,帽子,然後一個標準的轉身,立定。

低頭看著我說道:“我,是一名人民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