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眼睛,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學校斜對麵是“蘭記”燒烤,往北是一家東北人開的包子店,再往北就是新開張的麻辣燙,……

再次確定,地方沒有錯。

可是往常這個時候,這條街上是喧鬧無比的,他們學校裏那些成群結隊出來逛街吃飯的同學,住家戶,下班回家的人……總而言之,整條街上都是人,怎麽可能這麽冷清?

還有,在包子店與麻辣燙中間的小巷子裏,有一個買鍋貼的小攤,他們家的鍋貼不管是素餡還是肉餡都鮮美異常,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隊等候。

可是,今天那個小攤怎麽不見了?

她發現,除了原有的建築物,其它諸如賣水果,買煎餅油條這樣的流動攤點都不見了。就好像是即將衛生大檢查的時候一樣,閃的幹幹淨淨。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從她站立位置向麻辣燙的店麵看過去,透過玻璃窗看不見一個人,裏麵就好像是陰天沒有開燈的時候一樣,黑洞洞的。

手機被那個小男孩吃掉了,這個時候想要聯係一下同學,問問她在不在麻辣燙那邊都不可能了。

她決定先回學校,找個同學借用一下手機問問是什麽情況再說。可是學校的大門看著近在眼前,卻怎麽也走不過去,就好像是出現在沙漠裏海市蜃樓一樣,與她之間永遠都是隔著那樣的距離。

恐慌越來越濃重,像是一個沉甸甸的沙袋一樣壓在她的心口上,讓她喘不過氣來。她覺得很累很累,整個人癱靠在大樹的樹樁上。

忽然,四周圍響起一陣“沙沙”聲,好似樹葉被風吹動一樣。可是,根本就沒有風,樹葉也沒有動。這個地方也似乎是靜止的一樣,不管往哪裏看,都像是一副畫。

詭異的沙沙聲越來越大,就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她驚恐的四處張望,卻什麽東西都沒看到。驀地,她感覺到胳膊上爬上來一個滑膩膩的東西。

回頭一看,竟然是一雙沾滿了鮮血的手,剛才的那個小男孩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身旁,一雙手在她胳膊上蛇一般的蜿蜒而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血手印。

她一聲尖叫,機殼打開小男孩的手,撒腿就跑。就在這時,剛才那陣虛幻的沙沙聲逐漸變得實體,身後一陣又一陣冰涼徹骨的寒意侵襲而來,冷風席卷,好像是驟然吹過來一陣西伯利亞的寒流。前方是暑氣還未消散殆盡的初秋,而後麵就是冰封千裏的數九隆冬。

姬淩雲靠近的時候,那寒氣雖然猛烈強悍,但卻不像身後的這樣連綿起伏,源源不斷。

她猝然回頭,看見後麵跟著黑壓壓的一群奇形怪狀的人,有無頭的,有斷胳膊斷腿的,還有渾身上下都流淌著鮮血的,無邊無際的如同潮水一般的往她這邊走來。

這哪裏是人,分明是鬼!數以萬計的鬼!難怪會覺得那麽冷!

這個時候,她是驚嚇的叫都叫不出來了,而且也跑不動了。那種鋪天蓋

地呼嘯奔湧的壓迫感,將她整個人都凍僵了,使得她麻木的腿腳無法動彈。

眼看著身後那群鬼就要走近身邊,她卻隻能夠無能為力的渾身顫抖,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忽然,腰身被一雙大手攬住,熟悉的冰冷的寒梅氣息瞬間臨近,將她整個人包裹,抱著她飛快的向前跑去。

是姬淩雲!

這個男人也是個鬼,而且那天還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情,她應該感到害怕。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遇上他,隻讓她感到心安。委屈的淚水忍不住的流出來,她趴在姬淩雲冰涼結實的胸膛上,小聲抽泣。

“女人,這麽危險的時候,為什麽不叫我?”

姬淩雲的聲音一如往昔的冷漠,但在此刻的她聽起來,卻好似摻雜了一絲柔情。

“我,我忘記了!”

實際上,她不是忘記,而是上一次與姬淩雲分開時,他那樣生氣,毫不留戀的離去,讓她以為從此以後他都不會再管自己了。

“記住!下一次再忘記,恐怕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姬淩雲聲音極為嚴厲,完全就是在訓斥她,就好像是在教訓小孩子一樣。

男人的話語,眼神,縈繞在他周身的氣流都是冷的,但她卻被訓的心裏很暖,一句話都說不出,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任憑肆虐的淚水弄濕他的衣襟。

“你那天說讓我沒事不要叫你,叫你也不會來!”

“隻是那一天而已,況且現在也並不是沒有事!”

“那你的意思是隨叫隨到?”

姬淩雲皺了下眉頭,表情似乎有些不悅,“是!”

“為什麽?”

“因為現在你已經是我的妻。”

她的腦子裏轟隆一聲就炸開了,一下子就想到七天前,在盤山公園那邊的詭異的婚禮。

“可那天,我,我……”

“你想說你不是自願的麽?”姬淩雲極為少見的勾唇而笑,笑意滲著一層月色的涼薄如水,“可惜晚了!你我已經拜堂成親,不管你本身意願如何,都已經是我的人!這一輩子,都休想再擺脫!”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本來應該是一句霸道而又甜蜜的愛的宣言,但姬淩雲的眼神與語氣都帶有一種即使他們死後化成灰都會在一起的狠意。

這讓她搞不懂這個男人到底是愛她,還是恨她。如果是愛,他們兩個此前從未見過麵,何言愛?如果是恨,那他又為什麽要娶她?

很快,姬淩雲停下了腳步,將她放下。不過,大手卻仍舊停留在她腰間沒有放開。兩個人並肩而立在清風徐徐的河邊上,細柳輕漾,空中一輪皎潔的圓月映出兩人緊密依偎的身影。

她的視線被河中飄過來的大大小小的亮點吸引。

朦朧月線交織宛若覆著一層輕紗的水麵上,密密麻麻的燈火,順著風向往前流淌,像是一排排從天幕上降下的星子般耀眼,照亮了整個河麵。盈盈水波間,

依稀見得岸邊綠樹影影綽綽,營造出仙幻一般的氛圍。

近旁有火光亮起,一絲淡淡的荷葉清香飄了過來。她看見姬淩雲手裏捧著一盞河燈,粉色的皺紋紙裁剪成荷花的形狀,中心放著一支短短的白色蠟燭。

他蹲下身體,將燈慢慢的放進了水中,幽邃的眼神凝注著晃晃悠悠順著水流飄走的河燈。

她心中忽然有一絲了悟。

今天應該就是中元節,也就是通常所說的鬼節。放燈的習俗是為了讓鬼魂可以托生,是對逝去親人的悼念。可姬淩雲已經是鬼,他在祭奠誰?

“她是誰?”情不自禁的就開口問了,而且還把那個人當做了女人。

姬淩雲清冷的眸子因為映入河麵上星星點點的火光而顯得有些柔和,語氣仍舊是淡漠的,“一個故人。”

看他的服飾扮相,雖然看不出來具體的朝代,但穿的卻是漢服,絕對是在清朝以前。那也就是說,他的那個故人至少死了四百年。這麽長的時間,難道還沒托生嗎?假如還沒去投胎,那就更用不著祭奠,直接見麵就可以了。

她試探著問,“你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麵了嗎?”

“嗯。”

“那請問,你是,哪個朝代的人?”姬這個姓很古老,當初她聽見姬淩雲這個名字時,腦子裏即刻想到的是周武王姬發,周公姬旦。

姬淩雲的麵容,高冷而又威嚴,凝視著她的眼神裏透著一股穿越了無盡歲月的滄桑。他良久不語,在她認為不會得到答案時,姬淩雲質感分明的薄唇裏清淺的溢出一個字來,“周。”

她暗暗心驚,姬淩雲竟然是周朝人,那他做鬼至少也得有兩千多年。而那個他所祭奠的人,豈不是也死了兩千多年?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有投胎,到底是什麽緣故讓他生出如此深重的執念?

人們常說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如此漫長的時間流逝,即使是最為濃熾的感情也會經受不住歲月風霜的磨礪。

流轉在姬淩雲刀鋒鐫刻般的眉目間那抹淡然冷漠,可能是他本性如此,也可能是一種傲慢,是一個存在了將近三千年的靈魂對於像她這般渺小如塵埃者的不屑。

“時間不早了,”姬淩雲回身,很自然的就牽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以後晚上沒事不要出來。你身上現在染了我的氣息,免不了會看見人所看不見的東西。”

“不過,你不用害怕!”他輕柔的抬起她左手的手腕,晶瑩剔透的水晶指環在暗夜裏放射出幽幽的粉藍兩色光芒。

“戴著這個指環,普通的鬼物傷害不到你!如果是厲害的鬼物,隻要你不招惹他,他也不會來傷你!”

“那像剛才那樣的呢?”那些鬼密密麻麻的,如果他們都是人的話,那樣的場景絕對隻有在黃金周的某個旅遊景點才能夠看得到。

姬淩雲星眸浮現邪肆的光芒,表情裏帶有一絲桀驁不馴,“百鬼夜行,那樣的威力,又豈非普通鬼物可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