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沒有覺察到她的情緒一樣,近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輕輕,這個時候你發什麽呆呢?再不走的話,張裳就來不及救了。”

她也覺得這個時候糾結是不合時宜的,但卻沒有過去,離著他遠遠的,“你知道她在哪裏嗎?先看一下獵魂鈴,再走。”

姬淩雲皺了眉頭,右手上翻,掌心上方浮現一串小巧玲瓏的風鈴,正在劇烈的搖晃,發出如同山澗泉水般清淩淩的悅耳聲音,預示方向的那枚鈴鐺顏色正在由黃色向著藍色過渡。

“阿雲,這是怎麽回事?張裳她……”她即刻就靠過來,“她,她不會……”如果鈴鐺的顏色完全變成了藍色,那是不是說明張裳已經死了呢?

突然又想到了一點,“獵魂鈴響的這麽厲害,難道張裳就在附近?”

姬淩雲沒有說話,長臂一伸緊緊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像剛才一樣在虛空裏畫出了一個藍光幽幽的“出”字,送入麵前的石壁上。不同的是,這個字沒有消失,而是像硫酸一樣將石壁腐蝕掉,他們的眼前一下子變得敞亮。

腳下是一條九曲十八彎的羊腸小道,通向她看不到的地方,在小路的上方隱隱浮著一條淺淡的藍色線條。

他們順著那條藍線指引的方向往前走,姬淩雲一邊走,一邊用手對著藍線丈量尺寸。走了大約有十步遠,他停了下來,右手掌心向上,那一條藍線匯聚到一起仍舊是一個“出”字。手腕猛的一轉將那個字打向左側虛空,本來什麽都沒有的地方突然就出現了一棟古色古香的二層樓房,樓頂鑲嵌著金色琉璃瓦,在太陽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從裏頭傳出來喜樂的聲音,還有吳大朵的大嗓門發出的,“一拜天地……”

“等等!”在“夫妻對拜”四個字剛說完之時,姬淩雲帶著她破門而入。

一眼就看見正前方那個喜帕遮麵的新娘子,與站在她對麵一隻被人強行按住的色彩豔麗的大公雞。

喜堂的下方站著三個穿著西裝身材高大粗壯的男子,本來都是在看向新娘子的方向,這個時候全都回過頭來。一個一個的臉色都很嚴肅,使得這裏看起來不像是婚姻的現場,倒像是皇宮裏上早朝的官員,隻是規模比較小而已。

不過也因此中間的位置空出來了,白輕借助陰陽線的力量,飛一般閃到新娘子身邊,帶起的勁風將她身側小案上燃燒的正旺的七根紅色蠟燭,熄滅了六根。

白輕覺得眼前影影綽綽的,似乎有一個快要成型的人影一下子就散掉了,那股冰冷陰寒卻又帶著傷感絕望的氣息激的她渾身一陣戰栗。但她管不了許多,伸出手一把掀開新娘子遮在臉上的喜帕,阻止她下拜。

新娘子頭戴鳳冠,身上穿著大紅色的民國風的喜服,臉上盡管濃妝豔抹的,白輕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她是張裳。

不過,她臉上的表情卻很呆滯,兩眼無神,整個就是被控製住的木偶。穿堂而過的風撩起她豔麗的衣袍,像是波浪一樣的起伏,遮掩住她半邊麵頰,也不知道理一下。

白輕急切的抓住張裳的手,“裳裳,你這是怎麽了?”

張裳看著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眼光呆滯而又冰冷,半天沒有回應。

“裳裳,快點跟我離開這裏!”

她知道張裳肯定是中了某種咒術,被控製住了。現在

最要緊的是離開這裏,連忙拖著張裳就往外麵走。但是,張裳像是一尊雕塑一樣,任憑她怎麽拖拽都不動一下。她幹著急,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有外人的突然侵入,那隻本來老老實實的站在旁邊的大公雞顯得很煩躁,撲扇著翅膀,掙脫開抱著它拜堂的那個人的手,一邊歇斯底裏的尖叫,一邊往外頭跑。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人措手不及,那個抱著公雞的人見雞跑了,還在發呆。吳大朵一腳就踹在那個人身上,喝道:“笨蛋東西,還不快些去追!”

那人趕緊跟在後頭追。雖然人的力量比雞強出多少倍,但想要捉住一隻嚴重受驚的雞,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做到的事情。

因為沒有看熱鬧的人,喜堂上就顯得很空曠,那隻雞就好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一樣,一邊“咯咯咯”的叫著,一邊到處亂竄。

“關門!千萬不能讓它跑出去!”坐在主位正中,之前被白輕忽略的那位須發皆白,眼神矍鑠的老者忽然站了起來,趁著冷靜的發出了命令。

那隻大公雞本來已經跑到了門口,即將逃出生天之際,沉重的木門就那麽一下子合上了。門一關,屋內的光線頓時黯淡了許多,雞的眼神本來就不好,這下幾乎成了瞎子,一陣驚天動地的慘嚎聲之後,撲騰了兩下就被捉住了,斷氣般發出一聲聲驚恐萬狀的哀鳴。

燈被人打開,屋子裏變的亮堂起來。白輕還以為也是點的蠟燭,沒想到卻是那種白色的節能燈。那十來個在堂下觀禮的人向著姬淩雲衝過來,把他給團團圍住。他們互相抓著手腕,五指張開呈現爪子的形狀,紅色陽線就像是激光束一樣,將姬淩雲的身體穿了個透。

“阿雲!”她想要上前,卻陡然覺察到身後有一股強烈的氣流席卷而來,對方的力道剛猛,如果打在身上,非死即傷。且不說她的動作沒有那麽快,更何況還要護著一個張裳,根本就沒有辦法躲開。

但是,那股勁風卻在擦著她鬢發的之際停了下來。她感受到充斥在身側的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迅速的掉轉頭,見到那個老者的手被人給抓住了。

那個人正是與白曜長相一樣的少年李夢言。白輕記得剛才站在堂下的那些人裏並沒有他,他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呢?而且,還再一次的救了自己。要說他與白曜沒有一點關係,她絕對不會相信。

“外公,這個女人不能殺!”李夢言冷瞥白輕一眼,平凡無奇的臉上,表情很嚴肅。

即使麵對自己心愛的外孫,陳老爺子還是擰了眉頭,一臉的肅殺之氣,“為什麽?”

“外公,您也知道這個女人注定是我們南韶未來的媳婦,如果就這麽死在了這裏,將來您少不得還要為這件事情給南韶一個說法!我不想您與南韶發生衝突。”

陳老爺子臉上那些經過歲月描畫的紋路如同刀鋒鐫刻一般犀利,“就算發生了衝突那又怎樣?大不了外公這條老命交代出去就是了!”被李夢言抓住的那隻手突然長出尖銳粗長的指甲,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腕。

李夢言被這一抓,本來就白淨的麵皮,蒼白的幾乎透明,皮膚下的毛細血管看的一清二楚,額頭上冒出來細細密密的一層汗珠子,顯然是在忍受著痛苦。

“外公言重了!”

“夢言,你給我讓開!這個女子我必須要抓住!你

表哥的魂魄因為她差些散盡了,就算她是天王老子,外公也要讓她生不如死!”

“那得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姬淩雲淩厲威嚴的聲音倏忽響在耳畔,她的腰間搭上了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帶著她的身體飛快的往後退去。

“夢言,外公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讓不讓開?!”老者厲聲喝問。

“外公!請您退後!”李夢言的眼神倔強而又堅定,手腕上被老者抓住的部位,有暗黑色的細細的血線順著藕白色的手臂慢慢往下流淌,幹淨整潔的體恤衫上透濕了一片。

人的血液本來應該是紅色的,但李夢言淋淋漓漓流的卻是黑色的血液,加上他純白的衣服,看起來好似哥特風的吸血鬼圖片。詭異,妖嬈而又感性。

“夢言,外公給你重新換一個身體吧!”老者的鷹爪如電,鋒利的指甲一下就穿透了李夢言稚嫩纖細的手腕,轉眼間一隻斷手掉落在地。不過奇怪的是,那個傷口處卻並沒有如想象中那樣射出噴泉一樣鮮紅的血液,而是黑的幾乎看不出來是紅色的粘稠**。

白輕的一顆心頓時沉入了湖底。

“外公!”李夢言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既痛苦又憤怒。他緊緊咬著嘴唇,快速的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白色的塑料瓶子,用牙齒咬破瓶蓋,將裏麵的藥粉倒在了斷腕上。

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靈丹妙藥,藥粉撒上去不過五秒鍾,血就止住了。李夢言彎下腰,忍著劇痛將地上的斷手撿了起來,又按在了手腕上。他一邊躲避著時不時就朝著身邊撞過來的陽線勁氣,一邊用力按壓著那隻斷手。

白輕心裏剛想著,那個藥粉難道還能有接續斷手的能力,李夢言就放開了手,斷手有沒有真的長在了腕上,她看不清楚,但卻是不再往下掉了。

他的眼睛裏燃燒著兩團旺盛的火焰,憤怒的凝視著她與姬淩雲,避開混戰的幾個人,攙扶著張裳,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李夢言,你要帶她去哪裏?”白輕著急又上火,想要追過去,但她與姬淩雲重新又被堂中的十來個人圍住了,沒有辦法過去,隻能夠眼睜睜的看著李夢言帶著張裳離去。

“放心,他不會傷害張裳的!”姬淩雲輕聲的提醒她。

實際上,她一方麵擔心張裳,另一方麵也擔心白曜。她心裏有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李家擅用傀儡術,可不可能白曜其實已經死了,而身體被李家人借用了,這恰好說明了這麽多年都沒有聯係上的原因。

一想到哥哥有可能已經死了,她的心好似被一把鈍刀切割了一般,悶悶的痛。

而現在哥哥的身體已經被損毀了,李夢言是不是就要像陳家老爺子說的那樣,另外換一具呢?

如果換掉了,那原先的該怎麽辦?

死者入土為安,她想要帶回去好好安葬,而不希望那身體被隨便的處理掉。

而且,她還要搞清楚白曜是怎麽死的,又是誰那麽狠心的利用他的屍體。他們白家的人,不能那麽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這下好了!該走的都走了,可以關門打狗了!”陳老爺子目光如炬,他雙手猛的一拍,掌心裏溢出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很快的彌漫開來,裹住了白輕與姬淩雲。

那團黑氣就像是催淚瓦斯一樣,讓人喘不過氣來,白輕感到一陣窒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