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瞬間如同擂鼓一樣激烈起來,她的後背上起了一層細密的白毛汗,頭皮一陣緊似一陣的麻。就在她忍不住要喊出來的時候,姬淩雲關切的聲音傳進耳中,“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一下子扭過頭,發現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是姬淩雲的,他正坐在自己對麵的位置上,將泡麵推到她麵前。

她的目光一時有些炫迷。

他現在與普通的男孩子一樣穿著白襯衫與牛仔褲,從那個廢墟之地回到人間之後,他就以這種形象陪在她身邊。他不管是哪種裝扮都美的驚心動魄,走在大街上都是百分之百的回頭率。但在她的印象裏,姬淩雲就定格在了墨發如瀑,紫衫華美的形象,突然改變她覺得很有些不習慣。

“輕輕,回答我的問題!”姬淩雲眉頭緊皺,手上的力道更是緊,“你到底怎麽了?”

她回過神來,忽然想到了什麽,沒有立刻就回答他的話,而是看向車窗。玻璃已經恢複了原狀,景色一如剛才。

她反複又看了幾遍玻璃,還用手敲了敲,見它發出了與普通玻璃一樣的“當當”聲便停了手。

“玻璃有什麽問題嗎?”

白輕點了點頭,湊近了姬淩雲幾乎是耳語,“我剛才看見玻璃變成了鏡子,鏡子裏麵出現了一個,應該是女鬼,就坐在你的位置上。”

車廂裏到處都是人,她說話也不敢大聲,怕被人聽見引起恐慌。她敢肯定剛才的情景絕對不是幻覺,但是估計也隻有她一個人能夠看見。

姬淩雲銳利清冷的眼神將車廂四處掃視了一圈,沉聲問,“那個女鬼長什麽樣?”

“她隻在鏡子裏麵露出半邊臉,沒看清。”

“那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她做的是向日葵圖案的美甲,這個算不算特別的地方?”現在做美甲的女人太多了,而向日葵花的圖案,光她們學校就有好多個。這麽一想,如果剛才那個是女鬼,看她美甲的款式應該是死了沒有不久。但是,給她的感覺卻又不太像,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美甲?”姬淩雲好看的眉微擰,眼神倏忽看向了她的手。

她的心一緊,還以為自己的手有什麽不同,也跟著看過去。她的手指甲剪的很短,上麵幹幹淨淨的什麽裝飾都沒有。他這是什麽意思呢?

不過立刻就想起來,他的年代距離現代太過遙遠,可能不知道什麽是美甲。正要解釋,他忽然收回了目光,一臉了然的樣子,“我知道了,你說的那個的確算不上是特別的地方。”

他怎麽會知道?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他曾經見過,而且還見過不少。腦子裏一下子就跳出陳燕綏那張傾城傾國的臉來。對於人間的東西,他一向都是漠不關心,就算見過也不一定就留在有著幾千年的記憶中。除非是能夠讓他特別關注的東西,目前而言也就隻有陳燕綏了。

“不過,有總好過什麽都沒有。”他將兩盒泡麵上的那一層紙掀開,把塑料小叉子從包裝裏麵拿出來分別放入了兩個麵桶之中,“麵泡好了,趕緊趁熱吃。”

看他動作熟練的樣子,她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他這絕對不是第一次做這些事情,那麽之前與他在一起的人是誰?是誰那麽好福氣能夠得到他的悉心照料?肯定是陳燕綏吧。

那個時候,剛從鬼界來到人間的姬淩雲,對三千年後的人類社會非常陌生的他,可以算的上是新生兒那樣的懵懂。隻要一想到,是陳燕綏教會他吃泡麵,選擇合適的發型與服裝,心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勒住了一樣的難受。

如果她能夠早一點出生,早一點遇見他,當他第一次來到人間的時候,那個陪著他的人,教會他做各種事情的人就會是她了。

她不止一次的寬慰自己,現在嫁給他的人是她,不是陳燕綏,她是他的妻!但她還是不滿足,這樣的她是不是太過貪心了?

沒有經過戀愛就結婚,總是會有一些缺憾。也會因為這幸福來得太快而提心吊膽,時時刻刻小心翼翼。

曾經聽說過,有些鬼喜歡吃人間的食物,但因為隨著身體的死去,味蕾什麽的都已經不再起作用。他們之所以還執著人間的食物,雖然味同嚼蠟,但依著遺留在記憶裏的那種味道,仍舊可以吃的香甜。

姬淩雲的年代還沒有泡麵,不知道對於他來說這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你是不是身體真的不舒服?”姬淩雲忽然抬起頭來,大手覆在了她的額頭上試了試,即刻又縮回手去,“體溫是正常的。”

他的手跟剛才那個女鬼一樣冰涼冰涼,不知道是如何察覺出她是個正常體溫的。

“那你是沒有胃口嗎?”他指著她的幾乎一動都沒動過的泡麵,“還是,你不喜歡吃這個?”

“我其實很喜歡吃這個!”

看他緊張的樣子,俊顏上的認真表情,心裏不由得一暖。快速的伸手在他的臉上揉了一把,她嘻嘻一笑,“對麵有佳人兮,秀色可餐也。”然後趁著他在發愣,迅速的低下頭開始吃麵,臉頰上的熱度一直蔓延到了耳朵根。

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嫁給一隻鬼,更加不可能調戲一隻鬼。這算不算上是一種墮落?可是隻要能夠與他在一起,就算是下地獄也不管了。

他半天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更沒有動,就好像她的對麵仍舊是個空位置一樣。忽然感覺到他在她的手上捏了一把,她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不過,他隻是語氣淡然的說道,“我出去一下。你不要離開,在這裏等我。”

她正在思考出去一下的意思,就見他站了起來,另一個身體走出了本來的身體,從玻璃窗與鋼鐵的車子外殼穿了出去,眨眼間已經到了火車外麵。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這樣是不是有些太過高調了,她受的這個驚嚇真是非同小可。哪知道回過頭來,車廂裏的人仍舊看手機的看手機,昏昏欲睡的繼續昏昏欲睡,沒有一個人被剛才的事情吸引了眼球。

她擦了一把有驚無險汗,幸好,隻有她一個人能夠看見。但是,他這麽一個高帥的形象,本來就已經非常顯眼,再這麽站在這裏,是不是有些太突兀了?

眼角餘光瞥見飄在車窗外麵的姬淩雲伸手指了下火車裏麵的那一個,那一個就坐了下去,抬起頭來看向了她

,綻放出溫柔親和的笑容。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姬淩雲平素都是一張高冷麵癱臉,偶有高興也隻是唇角淺淺的一勾,絕不會這麽笑。那樣深情款款,含情脈脈的眼神,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火車外麵的那一個,還有坐在對麵的這一個,到底是個怎麽回事,她現在很混亂。

“喂,你是姬淩雲嗎?”她試探著問。

對麵的那一個默不作聲,隻是用溫柔的幾乎能夠將人溺斃了的眼神凝視著她。

“你,我問你,到底是不是姬淩雲?”以為他沒聽見,她略略提高了音量。結果,人家仍舊是那幅一言不發,深情注視她的尊榮。

她知道了,留下來的這個隻是一具不會說話的軀殼,真正的姬淩雲已經到火車外麵去了。可他不是鬼嗎?鬼是人死後的靈魂,是一團凝聚在一起的氣,並不是僵屍,應該是沒有實體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身體,除了有些冰而外,是實實在在的軀體。那麽,剛才走出去的那一個才是靈魂嗎?她覺得這挺不可思議的。

吃完了泡麵,姬淩雲還沒有回來,車窗外麵太黑了,根本就看不見他的人。她從行李架上的旅行包裏翻出來一個塑料袋,將桌子上的垃圾打包準備拿去扔掉。

手背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滿臉笑意的姬淩雲站了起來,將她手裏的垃圾拿走,向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她的目光一路追隨著他高瘦挺拔的背影,心裏想著如果姬淩雲也會這麽溫柔的對她笑那該有多好。突然又想到,姬淩雲有沒有對陳燕綏這樣笑過呢?

她不是那種喜歡自尋煩惱的人,如果有想不通的事情就會放下,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她豎起耳朵去聽隔壁少婦訓自己那個調皮搗蛋,滿車廂亂串的熊孩子。

“嗨!婷婷!”忽然,她的後肩膀上被人輕拍了一下。轉過頭去,她看見麵前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看見她的臉,連連說著道歉的話,“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你們兩個的背影看起來太像了。”

她隻向那人笑了一下,臉就轉向一邊去了。在火車裏遇見這樣的事情,說不準是真是假,還是少說話為妙。

不過,那個男子也沒有再糾纏,一邊往前麵走,一邊四處張望著,嘴巴裏麵低喃著,“怎麽走錯車廂了。”

她伸手拍了拍後肩膀,剛才轉頭的時候有一個瞬間那裏好像有一點點的麻,是那種扭到筋的感覺,但是隻那麽一下就再也沒有感覺了,她便沒有注意,以為自己真是扭到了筋。

姬淩雲扔完垃圾回來在她對麵坐下,還是那個笑盈盈的樣子,她突然就覺得有些悶。因為他的那個樣子根本就不像是在看她,而是,透過了她,在看她的身後。

頓時,她一個激靈,立刻回過頭去。隻見一身清純學生裝的陳燕綏,紮著高高的馬尾辮,俏生生的立在那裏,美的像是一副不真切的畫。她的臉上掛著柔柔的笑,與姬淩雲的笑容如出一轍。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心裏也隻有一個印象,深刻無比,姬淩雲從頭至尾看的人都不是她,而是站在她身後的陳燕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