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墨身穿紅色鑲黑邊的袍服,他俊美非凡的臉上一雙黑亮的眸子裏映著熊熊的火光,眉頭微擰,語氣平淡,“回來了?”

下一秒,他放開了手,“你要是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白輕踉蹌兩下,慌亂中伸手抓住李君墨的衣服穩住了身體,“這是什麽地方?”這種搖搖晃晃,昏頭昏腦的感覺非常的不真實。就好像是回到了古老的時空,彼此相見。

“不要亂動!”李君墨抓住她死命揪住自己袍服的手,一道強勁的熱流竄入她的體內,“馬上就好了。”

什麽馬上就好了呢?

白輕掃視了周圍一圈,熊熊的火光下,虔誠仰望星空的巫女與狼麵具男子,還有那些排成了一圈的少男少女……她終於反應過來了,原來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了。

但是,她怎麽突然覺得身體沒有辦法活動了,好像體內有什麽本來是固體的東西被高溫融化危液態,一點一點的凝固,將暢通的脈絡都粘連到了一起一樣。不是動不了,而是不方便動,好像全身的每一個關節都被打上了石膏一樣,僵硬機械。

李君墨到底在自己的身體裏下了什麽術法?他不想讓自己亂動!為什麽要這麽做?

現在唯一不受活動限製的隻有眼睛。她的視線往身上一瞄,穿的衣服與李君墨的一樣,也是紅袍鑲嵌黑邊,頭發被束起來,沒有披發遮擋的脖子感受到陣陣近旁火焰灼人的氣浪。

她與李君墨,他們,兩個人現在正在一起舉行胡狼嘯月儀式!

腦子裏頓時潮水激湧一般充斥著濃烈深刻的情緒,一顆心又是冷又是疼。

她一直都在憂心如焚,周靈兒冒充的自己會被胡箬給藏到了什麽地方,他有什麽陰謀,現在終於是明白了。

之所以會有換魂事件,不過就是為了這一場儀式。她真是太天真了,竟然以為是李夢言與胡箬聯手。李夢言的出現代表的,是他身後的李家!

周靈兒估計是一到了南韶,或者在更早之前就已經被控製住了。周靈兒的家人一直都跟女兒聯係不上,不知道托了什麽門路找到了李夢言,或者本來就是李家人導演了這一幕戲。利用周靈兒父親的力量將她給控製住了。

那座宅子不知道布下什麽力量,竟然讓姬淩雲都進不去,這憑李夢言怎麽可能辦得到?

對了,是玄真門!連皓明不是玄真門的弟子嗎?

那李君墨呢?他知道不知道這一切?連皓明可是他的好朋友!從剛才見到自己回到身體之後的淡定反應,就可以看出來,他應該是早就知道了。果真世上人心最為難測,她還一直把李君墨當做那個護著自己的哥哥白曜。

他為什麽也要和他們一起欺騙自己?是怕自己為了姬淩雲不願意幫他完成這個儀式嗎?他難道就是這麽看待自己的?

是的!她無法割舍掉對於姬淩雲的情義,但她卻也不會置親人的性命於不顧!她情願自己死,也不會不救他!何必要這樣設計她?

生不如死的感覺是什麽?傷你的是最親最信的人,而在你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再撒上把鹽,還是你最親最信的人。

她又想到了吀靨幫助當初帶給自己的那片柳葉,心裏就更是像被利器絞碎了一般。姬淩雲,他是不是也知道?他是不是也希望自己完成這個儀式?

他帶著自己千裏迢迢的來到南韶,真的隻是為了幫助自己找回身體?

原本堅定的相信的一切東西,忽然都變的不確定,讓人懷疑。

“李君墨,”豔麗的火苗映照著她情不自禁流下的兩行淚水,“你真的是白曜哥哥嗎?”

李君墨的身體

一頓,回過頭來,眼神犀利而又嚴肅,“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確實,現在問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不管是與不是,接下來的事情都會按照計劃進行。

“那你何不將我身體上的束縛解開,身體被捆綁著,我怎麽配合你完成儀式?”據她所知,儀式裏璧夭要將手腕割開,從頭至尾都需要與男子同樣割開的手腕相交,讓彼此的血液交融。像她現在這樣連手都舉不起來的狀態,什麽都做不了。

李君墨的神情一滯,隨即冷淡的說,“這個不勞你費心!”

她反唇相譏,“哥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費心?”

李君墨縮在袍子裏的手緊緊攥住她的,像是要將她的手給捏碎了一樣。很快就又鬆開了,不知道將一個什麽東西貼到了她的手腕上,冰冰涼涼的一圈。雖然隻是很小的一圈,但那股子陰涼陰涼的感覺卻激的她渾身一哆嗦。

“你現在什麽都不要多想,這場鬧劇很快就會結束!”李君墨輕聲囑咐她,“如果你認為我是白曜,就請你相信我!”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要她怎麽相信?難道他竟然肯放棄這儀式,成全她和姬淩雲不成?那他自己又要怎麽辦?

曾經多少次想過與哥哥重逢的場麵,可千想萬想也想不到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李君墨伸手將她的發髻放下來,黑綢一樣黑亮的長發披散了下來。他將自己頭上的花環拿下戴在了她的頭上,還用手細心的理了理她的頭發。

下意識的,白輕就去看他的眼睛。她記得,小時候最愛看白曜黑亮的眸子,因為那裏麵有她的影子,她感覺那樣小的自己非常有趣。

現在也還是一樣,他的眼睛還是一心一意的隻有她。一心一意麽?她忽然冷笑了一聲。如果他早一些把事情告訴自己,早點帶自己來南韶,她就會一門心思的等著完成這個儀式,或許就不會與姬淩雲走到一起,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了。

不過,她並不後悔與姬淩雲在一起。即使以後分開,喜歡他的心意也不會發生變化。

大巫師手裏舉著一柄透明如水晶一樣的匕首,古銅色的刀柄,刀片薄如蟬翼,如果不是火光 映照出來躍動的影子,還以為隻有一個刀柄。

她知道,這把匕首叫做銀刃,是用北旗雙華山上的雪刃冰晶做成,鋒利無比,見血封喉。

“你不要緊張,不會疼。”李君墨從大巫師手裏接過銀刃,鋒利的刀刃,閃著冬夜星子一樣的寒光,雖然是冰卻帶有金屬的光澤。拿起她的手腕,將刀刃輕輕的一擦,就拉出來一條血口子,殷紅的血珠子頃刻間就冒了出來。

不過,跟他說的一樣,倒是一點兒都不疼。平常手指頭上即使蹭破塊皮都疼的揪心,現在手腕上割開這麽大的口子,竟然不疼。這種刀口好似沒有割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有些瘮人。

李君墨用銀刃在自己的手腕上也割出來一道血口子,然後兩個人的手腕交叉放在一起。

很快的,她覺得有些不對勁。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有東西從體內流失,也沒有感覺到來自李君墨體內的氣息。他們隻是將手腕放在了一起,各自流著各自的血而已。

這個可與她知道的不一樣。

她看向李君墨,隻看見半行俊逸的容顏。他臉上的神情莊重,目不斜視,靜靜的凝聽著大巫師的賀婚詞。她一點兒都聽不懂,但是此刻既不能出聲問,她的身體又沒有辦法動,隻能夠默默的忍受著。

大巫師終於念完了冗長的賀詞,他揮了揮手。鼓樂額聲音再次轟轟烈烈的響起來,台上的巫女與狼麵具男子開始跳起了舞蹈。跪在地

上的少男少女們站了起來,唱起古老的巫曲。

“這個,拿好了!趕緊戴上!”李君墨將一個硬硬的東西塞到了白輕手中,“還有大概兩分鍾時間,儀式就結束了,他會接你走。”

還有兩分鍾就結束了,但據她了解,好像不是這樣。這之後還有那個什麽四大靈器……

難道是她了解的有錯?

白輕摸索著手中的那個東西,像是一枚戒指,手感頗為熟悉。心裏一沉,這才發現自己戴在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她現在整個人都處於混亂的狀態,“李君墨,你這是什麽意思?”

“聽不懂嗎?我放你走!”

“可是?”她是個無所適從的樣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待會兒見了姬淩雲,他自會告訴你的。”

“可我走了,你該怎麽辦?我們現在不是已經……”成婚了麽?後麵的話,她說不出口。

“那你的意思是真的要嫁給我嗎?”

“你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們還沒有……”儀式完成了之後,不就已經結婚了麽,她還怎麽能夠離開?

李君墨還想要再說些什麽,台上的音樂聲與舞蹈已經都停止下來了。她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就往下麵墜去。

“啊!”她慘叫一聲,想要抓住李君墨。但是下降的速度太快,而她的身體又僵硬的沒有辦法動,指尖隻擦著了李君墨的衣服上的布料。

她一下子想起來,從黑洞裏升起來的新娘子,難道儀式結束了,還要再落回到黑洞裏嗎?那樣黑的洞,到底有多深呢?她不會被摔死吧?

很快她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裏,熟悉的寒梅的香氣將她整個兒圍繞起來。她不敢相信,內心激動而又興奮,下意識的就抱住那個人。

姬淩雲頭一低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她起初是抗拒的,但在他的強勁攻勢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霸道執著中,漸漸屈服。他們互相糾纏著,嗜咬著,吞噬著,她在發泄,他也在發泄。那些害怕,憤怒,疼痛的情緒,還有刻骨的相思,在這一刻變化成濃濃的火焰,激烈的燃燒。

眼前閃過一片絢麗燦爛的煙火,她沉浸在他所帶來的心悸之中,什麽都忘記了,什麽都感覺不到。直到姬淩雲在瘋狂的撕扯著她的衣服,才醒悟過來。

“你要做什麽?”

“脫衣服!”

她按住他的手,緊張的問,“為什麽要脫衣服?”

“難道你想穿著這件袍子走出去嗎?”

白輕這才想起來,很配合的將套在身上的那件厚重而又繁瑣的禮服給脫了下來。她裏麵穿著一件長款的圓領衫與一條牛仔褲,怪不得剛才感覺那麽熱,原來是穿的衣服太多了。

“走吧!”

她有太多的話要問,但在這一刻卻並不是好時機。

姬淩雲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快速的穿行在狹窄的長長的甬道之中。大約走了五分鍾時間,前麵就沒有路了。姬淩雲推開石門,兩個人走了出去。

“啊!”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驚恐至極的慘嚎聲音,刺鼻的血腥味迎麵而來。

走在前麵的姬淩雲腳步一下子頓住,白輕抬眼向前看去。

一個身材妖嬈的少婦俏生生的站在外麵,她的懷裏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孩子。正是他們在大巴車上遇見的那個巫母與銀巫。

年輕巫母的眼睛裏泛著幽綠幽綠的光芒,空閑的那隻手,整個兒插 進了身旁一個人的心口,殷紅的血液沿著她白玉一樣的肌膚汩汩的流淌。

她衝著他們詭異的笑了笑,“終於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