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鍾情湖在落日的餘暉映照下,異彩紛呈。穀中特殊的氣候環境,東不見寒風落雪,夏沒有炎熱酷暑,一年四季如春。偏南的這一片澄淨的湖泊,永遠都像是一塊質地上好的天然翡翠,綠的純淨溫潤。

湖的四周栽種著許多桂樹,芬芳香氣熏籠的和暖的秋風醉人。

白輕站在湖邊上,冷不防眼前有一叢細末的陰影飄落。

原來是幾朵金黃色的小花。

她蹲下身將那些被風吹的凋零在地的金色與銀色的花,一一的撿起來捧在手心裏。

離開了賴以生存的花托,它們很快就會枯萎了吧。

揚起手讓這一捧花兒全都落入清澈如璧的鍾情湖中。希望這集天地靈氣而成的甘霖,能夠讓它們再多芬芳幾日。

隻怕等到明年,樹還是這棵樹,花也依舊香氣流溢,而看花的人卻已經變了心情。

她讓當初帶給姬淩雲的口信應該傳到了,從此,與他便是路人。

他不來見她,那麽就連最後一麵也省了。

白輕拍了拍手,下意識的除去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她看向鍾情湖後的那一片幽深青幕一樣的叢林,腳步與眼神一樣的沉重無比。

“靈兒,你上哪去了?怎麽到現在才回來?”迎麵走來了周靈兒的父親,周董,一個將近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白輕愣了一下,她非常不適應被周董這樣叫,盡管他已經不止一次這樣叫了。

假的就是假的,她不是周靈兒,她是白輕。她不配受到別人父親如此的疼愛,同時也放不下自己的父親。幸好馬上,她就會再一次的變回自己了。

但是,此刻姬淩雲會在哪裏呢?讓他不來,他就不來了,她說分手,還真就分手了嗎?她不甘心!他可不像是那種很聽話的鬼。

不要跟她說什麽,見不如不見,隻會徒增傷悲之類的屁話。她現在就是想要見他!

“靈兒,你怎麽不說話?”周董伸手寵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她的臉色,“是不是還不舒服?李大師說了,今晚這湖邊會有人家舉行婚禮,讓你跟著一起沾沾喜氣,就能夠痊愈。你不要擔心,等你完全好了,不管想要做什麽,爸爸都不會阻攔你。”

周董對周靈兒還真是好的沒話說。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被掉了包,不知道他是否能夠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她倚著樺樹粗壯的枝幹,抬頭。天幕逐漸褪去了海水的明媚蔚藍,暗沉的底色上,明亮的啟明星像是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被人捧在手心裏的感覺,真好。

希望周靈兒回到自己的身體之後,能夠好好的孝敬自己的父親。但是,這個與她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在這種時候她竟然還在關心別人的事情。

真是可笑!

天漸漸的黑下來了,遠遠的能夠聽見一陣“咿咿呀呀”,用洞仙溝的方言唱出來的古老的歌謠。與那次她在李君墨的電話裏聽見的是一樣的歌聲。

驀地,黑漆漆的叢林裏亮起了橙色的火光,其間還夾雜著數不清的在空中飄忽著的幽藍色光點。

鍾情湖北方的那個用巨大的青條石砌成的圓形高台上,原本已經幹枯的石槽裏,火光一束接著一束,騰的亮了起來,火苗的高度一下子竄起來老高,有一種野外篝火的氣勢。

高台中中央的大石頭柱子旁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袍,披頭散發的魁梧男子,他的臉上塗抹的那層厚厚的油彩遮掩住了他的真實容貌。

這是部族的大巫師。

他手裏拿著一根奇形怪狀的幹枯的樹枝,在躍動的火苗之間一邊唱著祝祝賀詞,一邊跳著預示喜慶的舞蹈。

驀地,那根大石頭柱子動了起來,速度極快的,從上往下的縮了下去,降到了地麵以下,地麵上隻留下來一個大洞。

大洞的四周憑空冒出來六個穿著露臍裝,臉上蒙著麵紗的女子,隨後又出現了十來個帶著狼麵具的男子。隨著這些人的出現,鼓樂聲轟轟烈烈的響了起來,他們圍著大黑洞跳起舞蹈。

身材豐滿的巫女們舞動著腰肢,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高難度動作,幾乎是每一個動作都要將大半個身體懸浮在那個黑洞上方,看的人心驚膽戰。生怕她們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去,但很快就會發現不過是虛驚一場。

不管巫女們的動作怎樣的偏移重心,都不會掉下去。風將她們的頭發衣衫吹的直往上飄,就好像那個黑洞下麵有一種強大的衝力,穩穩的拖住了巫女們的身體。

這個情景,若不是親眼看見,白輕絕對不會相信。

男子們的動作則很簡單,他們圍繞在巫女們的周圍,四肢著地,像是狼一樣趴在地上,做出一個朝天長嘯的動作。

一霎時,狼吼遍野。

前來觀禮的人有很多,來自五湖四海,白輕還看見了幾個與她一起住在清貧旅館的人。不過全場是一片鴉雀無聲,這個時刻是神聖的,不容塵世凡塵褻瀆的。

遠處的送親的隊伍終於走到了高台下方,帶有濃厚民族特色的歌聲戛然而止。他們沿著映著火把搖曳光影的台階,鄭重其事的往上走。

白輕拿起望遠鏡,她想要看看李君墨在哪裏。還有,冒充了自己的周靈兒又在哪裏。周靈兒她沒有看見,卻一下子就看見了李君墨。

他走在最前麵,頭上戴著用百合花編織的花環,手裏拿著各種稻穗麥穗等農作物,長長柔柔的杆子在風裏輕盈的飄,將逶迤的影子落在他英俊帥氣的臉頰上。

喜服是一件紅色鑲嵌黑色花邊的服裝,長的一直拖到地上。在他的身後,左側站著一個男孩,右側是一個女孩,兩個人約莫都是十一二歲的年紀。他們雙手捧住李君墨衣服的下擺,目光專注,臉上的神情既興奮又驕傲。

就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的,李君墨在這個時刻,頭略偏了一下,清冷的目光轉向了她這個位置。

她的手抖了一下,望遠鏡差些脫手而出。

這個人是自己的哥哥,很快就會成為自己的丈夫,可是在這一刻,她怎麽覺得他離自己是如此遙遠。遙遠到她有一種想要落跑的衝動。

很沒有出息的,她又想起了姬淩雲。如果他在身邊該有多好,不過很快又想到,如果他在身邊真的還不如不在。

自己離開之後,他會怎麽辦?是不是再去找下一個與情人相像的人。其實,她很想告訴他,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摯愛誰也代替不了,不如忘記,重新開始。

“靈兒,你怎麽了?”周董關切的問,“是不是站時間長,累了,那就坐一會兒吧。要不要先吃點零食?”

“不用。”白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打擾自己。

這麽一走神的功夫,李君墨帶領眾人走上了高台。身後的人簇擁著他走到黑洞旁邊,隨後就在排成了一個圓形跪下,將他環繞在正中間。

這個時候月亮出來了,當第一縷月光灑向高台時,狼吼的聲音停了下來。

這個是儀式的第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嘯月。

皎潔的月亮光輝灑下了圓形的黑洞,大巫師捧著

手裏的枯樹枝,一步一步虔誠而又莊重的走向李君墨。

兩個人用方言說了兩句話之後,大巫師將那個枯樹枝點燃扔進了大黑洞了。

本來黑不見底的洞穴忽然亮起明黃色的光芒,仿佛是那根枯樹枝點燃了黑洞裏的什麽東西一樣。在明黃色的光芒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往上升。

白輕連忙將望遠鏡的放大倍數調到了最大,看見了是一個穿著與李君墨同樣色係服裝的女人,梳著高高的發髻。

她的心猛的顫了一下,馬上就想到了那是誰,但她卻想要確定。可是,那個女人的臉卻看不到。視線陡然被一個人給擋住了。

“請讓一下!”她往前麵擠過去。

“靈兒,你上哪去?不要走遠了!”周董在她身後喊,聲音立刻又變了命令的語氣,“你們還不趕緊跟上小姐,隨時保護好她!”

但人群實在是太過密實了,幸虧是基本靜止不動的,她的力氣才沒有白費,不過也才擠到了稍微靠前一點。因為人群太過擁擠,她沒站穩,一下子撞到了前麵那個人的後背上。也就是那個剛才忽然擋到她視線的人。

前麵的那個男子回轉身來,紅唇勾著一抹笑,“白白,你這麽急著往前去,想要做什麽?”慵懶性感的男子聲音像是穿腦魔音一樣,在她耳畔響起來。

擋視線的人,竟然是他!她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好運氣!

這個時候,她想到了姬淩雲,想到了李君墨,唯獨就是沒想到他,胡箬!嗯,是李旭版的胡箬。

依舊是衣著光鮮,人模狗樣,浸潤的月光的眸子,如同一層煙沙一般,朦朧而又神秘。

看到這個人,她下意識的就看向了他的身側。周靈兒不在!

她氣憤的質問他,“胡箬,你把我的身體藏到哪裏去了?”

胡箬伸手攬住她的腰,紅唇彎彎翹起,綻放出一個妖嬈的笑,“白白,不要說的那麽曖昧好不好?”

“放開我!”她還要接著看,正看到關鍵的地方。

胡箬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望遠鏡。

“你這個可惡的家夥!還給我!”白輕伸手奮力去搶,她怎麽這麽倒黴,偏偏在這個時候遇上她。實際上,她如果能夠稍微冷靜一下,就會知道現在遇上他,並不是巧合。

胡箬隨手就給扔了,也不知道扔哪裏去了,會不會砸到人。

“還用得著這個嗎?我保證,你馬上會看的非常清楚。”他一下子貼近了她,嘴唇幾乎碰觸到她的耳垂,“絕對的,身臨其境……”

最末的四字成語,白輕已經聽不清楚了。她隻覺得身體被人狠推了一把,刹時就覺得自己飛起來了,耳朵邊是一連串的氣泡泡聲音,好似潛水的時候一樣。她是根據胡箬的口型才分辨出來他說的是什麽。

眼前的景物逐漸變得模糊,好像全部都被浸入了水中一樣,而後水麵的漣漪那麽一晃蕩,就全都消散了,眼前是漆黑一片。

不過就是在瞬間,輕飄飄的感覺就沒有了,她落入了某樣東西裏麵,迅速的與那樣東西融合。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她想起了,之前在學校裏被胡箬下迷魂咒術的那一次。

眼前驟然亮起一陣火光,不是很刺眼,卻帶有木材燃燒所散發出的灼人的氣息,將她貼在臉上的幾縷散發都給拂了起來。

“你怎麽了?”有男子冷漠的聲音,尾音勾著一抹柔。同時,一隻手搭在了腰間。

她驀地睜開眼睛,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時隻覺得震驚。

攬住自己的人是,李君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