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男子腳步還沒站穩,完全是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懵懂樣子,就更加不可能聽清問題了。他睜著一雙朦朧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著姬淩雲。

白輕此刻已經緩過來了,才意識到窗戶外麵是黑漆漆的一片,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下來了。頭頂上日光燈的白色的光輝,使得整個房間涼颼颼的。

她站起來,搬了一個竹凳子遞給那個男子,“不要著急,你先坐下來,慢慢說吧。”

這個男子就是先前拚車中的一個,名字叫做連皓明。不僅人長的帥,為人還挺熱情的,給她的印象比較深刻,這也是她能夠記住對方名字的原因。

姬淩雲的那個態度還真是簡單粗暴,連皓明不過就是個二十出頭的樣子,用得著這麽嚇唬人嗎?想要問人家事情,就要好聲好氣的。

連皓明估計也緩過來了,接過白輕遞過來的凳子,也不客氣就坐下了。他並沒有計較姬淩雲的態度問題,爽朗的一笑,“你們問我,那是問對人了!”

白輕連連點頭,陪著笑臉,姬淩雲卻仍舊是一副高冷的容顏。

這是自然的。在他剛才開門出去的三兩秒鍾的時間裏,已經將從門外經過的人給觀察了一遍,並不是隨隨便便就抓個人進來的。

“但是你們為什麽不知道?如果不知道,那你們來這裏是做什麽的?”連皓明本來是打算將事情說出來的,卻又忽然生出了疑惑,“你們二位該不會真就是純粹的過來遊山玩水的吧?”

“是這樣的,”白輕手指著姬淩雲,“是他們單位組織療養,地點就在這一帶。我們兩個溜了出來,”她做出一個很不好意思的表情,“不用說,你懂的。”

連皓明挺上道的,連連點頭,“不用說了,我懂,我全懂,都是過來人。你們兩人這是想要自由自在的過二人世界。不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們這運氣還真是好。”

“怎麽說?”

“你看這旅館爆滿了吧,但你可千萬不要以為這就說明了旅館的生意紅火。實際上要擱在平時,冷冷清清的沒幾個人上門。那進賬就跟旅館的名字一樣,清貧。有時候我都懷疑,這家店的老板為什麽還要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堅持著在這裏不走。”

他擺了擺手,“對不起,我看時間還多,不小心就扯多了。抱歉,抱歉!實話告訴你吧,我們這幫人都選擇在今天趕到這裏,是為了觀賞百年難得一見的雙峰映月。剛才那些人就跟開了牢房放風的犯人一樣衝出去,就是為了早一點到吉龍坡,占一個好位置。”

“什麽叫做雙峰映月?”

“這是個奇怪的自然現象!唉,反正現在被你們這一耽擱,我就算再趕過去估計也占不到好位置了,就索性跟你們再講講吧。”連皓明眼神裏微微流轉著一絲懊惱的情緒,“平常的月亮就是直接掛在天上,而這雙峰映月,說的是月亮一出來,潔白的月光傾瀉出去之後,下頭的兩個山峰就隻剩下兩個山尖尖,以下部分全都虛化了。而在那輪圓月上頭,能夠印出來雙峰的圖案。說起來,我覺得應該是跟海市蜃樓差不多的。”

“真有這麽神奇?”白輕想起來在車站,那個

少數民族小姑娘發給客人的宣傳彩頁,她還以為那個是PS出來的,沒想到是真的。

“傳說是這樣,但實際上到底是怎樣的,我沒有親眼見過。”連皓明為人倒是實誠,雖然是個很能說的樣子,但並不是那種沒事就喜歡大侃特侃的人。

“正好眼下有個機會。”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現在是七點鍾,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這邊都是山路,沒有車,必須要靠腿走,差不多要二十多分鍾。再不走,就算能趕上,也沒有立錐之地了。”

白輕與姬淩雲對望了一眼,不需要再多說,已經明白了彼此的心意。白輕剛才用獵魂鈴尋找老爸,看見的卻是月亮,這或許就跟那個雙峰映月有什麽關係。

連皓明的性格與姬淩雲高冷派的惜字如金是個截然相反,一路上滔滔不絕,誇誇其談。他的口才極好,說話又風趣幽默,而且講的都是白輕感興趣的南韶之地的一些鮮為人知的風俗習慣。二十來分鍾的路程,一晃而過,有他作陪一點都不覺得累。

他們趕到觀看雙峰映月的吉龍坡時,是七點二十,坡上已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這陣勢不比黃袍嶺那邊好多少,真個像是連皓明說的那樣,沒有立錐之地。

這也讓白輕理解了,剛才旅館裏的那些人為什麽要跑出山崩地裂一樣的氣勢了。不拿出投胎的速度,絕壁是占不到好位置的。

“哎呀,我的媽呀!這可往哪裏站好呀!”連皓明望著坡子上黑壓壓的人群,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壯觀的場景我可真是沒料到,真是太誇張了!這哪裏還能站人,就是爬進去一隻螞蟻都嫌困難!”

“待會兒月亮出來之後,你可以坐在我的肩膀上。”姬淩雲淡淡的說了一句,“若還是看不見,就站上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白輕的臉微微一紅,拉住姬淩雲的手,“況且,我們並不是來看什麽雙峰映月的。看不看那個,並不一定有什麽關係。”

“都這種時候了,你們兩個還在這裏秀恩愛!”連皓明臉上的表情就是,二位能不能行行好,請照顧一下單身狗的心情。

他轉身,抬手指著後方樹林中一棵兩人合抱不過來的大樹,“這樣好了,我們就爬那棵樹上去吧,根據我的觀察,那裏應該還沒人去。”

那當然是沒人去的,最低的樹杈離地麵都得有三四米高,下方是一根粗壯的光溜溜的樹幹,沒有攀爬的工具怎麽上去。

“那棵樹雖然遠了一些,但月亮離咱們地球老遠了,那點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說著,他揮舞著手電,率先邁開步子就奔著那棵大樹跑過去了。

跑了兩步,回頭衝著他們喊道,“你們兩個動作快一點,馬上就要來不及了!這個雙峰映月,聽說最能夠驚豔人眼球的是,月亮剛升起的一刹那!”說著還樂淘淘的唱起了歌,“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嗬嗬嗬,不好意思唱錯了,是月亮。”

白輕被連皓明這個活潑的個性給熏染了,就要跟著過去,卻被姬淩雲給拉了回來。他盯視著連皓明背影的幽暗的眸子裏閃過一縷藍色的微光,“要小心,那個人是陰陽師。”

陰陽

師?白輕一直都以為連皓明是個回國不久的海歸派,他有些太洋氣了,不管是打扮還是氣質都是,而更為重要的是他的身上看不見一點陰氣。以她現在的水平,陰陽師與普通人類還是能夠區分出來的。

“他應該是用了什麽東西將身上的陰氣給藏起來了。”月亮還沒升起來,姬淩雲的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是個什麽表情,不過他周身透露出來的那個氣息卻是如同淬了寒冰一樣的凜冽。

“輕輕,我隻想告訴你,這個人一早就看出來我是一個鬼,但卻一直都將我當做一個正常的人類來看待。”

他這是在提醒自己在這個誰也不認識誰的地方,不要太過相信別人。對於連皓明,不得掉以輕心,必須要提防。

白輕相信姬淩雲的判斷,心裏既感到擔憂,又覺得可惜。連皓明這樣的人如果能夠成為朋友,那將會是很好的朋友,但如果他是敵人的話,那必然也是一個非常棘手的人。

連皓明就在他們兩個說話的功夫已經跑到了樹底下,伸手從背包裏掏出來一個鐵抓手,往樹上扔去。

“幸虧我深謀遠慮,把工具都給帶上了,否則就糟大糕了。”連皓明手拽著繩子用力拉了拉,“好了,我先上去!然後是白輕!”他轉向姬淩雲,“你在下麵托著她,等她攀著繩子上去之後,我負責把她給拉上去!”

連皓明得意洋洋的衝著白輕與姬淩雲笑,他的笑容真誠熱情,帶給人極強的感染力,就像是學校裏那些和藹可親的學長,真的沒有辦法將他想象成一個心懷不軌的人。

連皓明抓著繩子蹭蹭蹭的就上去了,頂多用了五秒鍾時間,好像是武俠電影裏那些飛簷走壁的大俠一樣。這功夫看的白輕是讚歎不已。

不過,更為厲害的還是姬淩雲。他沒有照著連皓明說的那樣做,而是將白輕攬在懷裏,一手抓著那根繩子,腳尖輕點樹身,跟個仙人一樣輕飄飄的就躍到了連皓明上方的樹杈上。

“哎呀,了不得!姬淩雲,你這功夫真是俊的很呐!”連皓明忍不住拍起手來,“而今我可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這毫不做作的誇獎並沒有愉悅到姬淩雲,他像是沒聽到一樣,將白輕放在了樹枝上,輕聲問她,“這樣站著,頭暈不暈?”

白輕有些懼高,但不是太厲害,現在又有姬淩雲陪在身邊,腦子裏全都被無論怎樣,他都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想法給占據了。所以,她不怕,一點都不怕。

這個男人的身材高高瘦瘦的,算不上壯碩,但有他在身邊,就覺得踏實。

“還行吧。”她兩隻手緊緊的抓住男人的胳膊,不肯絲毫有所放鬆。這意思很明顯,如果他要是放開自己那就說不準了。

反正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她就是要靠著他,明目張膽的黏著他。

“哎呀,行了行了!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連皓明誇張的發出一連串代表惡寒感覺的無意義音節,“我說,你們兩個還真當折磨別人是有趣呐!”

“快看!”姬淩雲忽然出聲,他那一雙清冷幽深的眸子隨即便被一束銀色的光芒映照的晶亮如星辰,“月亮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