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短刀砍向吊著屍體的槐須時。

我似乎感覺到,這棵巨大無比的槐樹,象個受驚的人似的,微微哆嗦了一下。

卡嚓!削鐵如泥的短刀,一下子便把槐須砍斷了,那具屍體隨之下墮。

而槐須的斷口處,飛濺出一些冰冷的**,濺到了我的臉上,身上,一股的腥味兒,這種味兒,聞著有點象血腥,但又沒鮮血那麽濃烈。

也不知道有沒有毒,懶得管它了。

我小心翼翼地從樹上爬下來,走到掉到地上的那具屍體前,這時屍體的臉是朝下的,我翻過屍體讓它臉朝上,打開手電一照,卻是驚訝地發現,這具原本看上與活人無異的屍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腐朽!

隨著屍體的迅速腐朽,一股越來越濃烈的腐臭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去。

最先腐朽的是眼珠,我翻轉屍體看的時候,兩顆眼珠已經完全凹陷下去,象風幹的黑葡萄,皮膚的顏色也在迅速發黃,發黑,完全失去光澤,用手指按一按,竟是一下就把皮膚按破了,破損處沁出一些淡紅而又有些發黃的**。

這,似乎不是普通的人血?我看了看濺在自已身上的樹汁,是些淡紅色的**,竟與屍體沁出的“血”是一模一樣的。

深呼吸了一口氣,我的目光,落在了屍體的天靈蓋上,它此時正被一頭濃密的黑發覆弊著,隻要撥開它,便可解開我心中的一個疑問。

我小心翼翼地撥開屍體的頭發,在手電光照下,我赫然看見死者的天靈蓋上,有一個小小的蒂狀的物體!

這個蒂狀物,上麵還有明顯的斷口。

我用小刀小心地把那個蒂狀物除去,一個手指大小的洞,出現在我眼前,用手電通過小孔往顱骨裏麵照。發現屍體顱內空空,已經是沒了腦髓。

這具屍體,正與孔凡。張麗,邱宗他們的屍體情況一模一樣。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遠遠超出了我們之前的想象,其嚴重程度,其可能超過我以往經曆的所有危機。

接著,我又去檢查屍體的雙腳腳踝,也就是被槐須纏著的地方。我這時才發現,那根槐須的頂端,還長出了許多細如狼毫的細須,這些細須,已經紮入了屍體的皮膚,並與之形成了一體,無分彼此了。

這些小槐須的斷口,也是沁出淡紅色的“血水”。和屍體流出的“血”是一樣的。

我頓時明白。樹汁中有人血,人血中有樹汁,人的屍體就相當於嫁接到槐樹上,成為了槐樹的一部分了。正因為有槐樹不斷的滋養,這具屍體才會雖死而麵貌如生,而當屍體脫離了樹體之後。失去滋養之源,便會迅速腐朽。

屍體居然能嫁接到槐樹上。這真算得上千古奇聞了。

但眼下我更感興趣的,還是這具屍體的身份。

我掏出筆記本。打開,翻到第二頁,頓時眼睛一亮,因為上麵赫然貼著一張大頭照片,而往下則是用鋼筆記錄著這個人的身份資料——

姓名:****(隊長)

姓別:男

出生年月:1971年1月

籍貫:h省s市

加入(遠足團)時間:1998年8月

我看看貼在頁麵上的照片,又看看身旁那具死屍的樣貌。

雖然屍體這時已經腐爛了,但相貌還是基本可以辯認的,何況它腐爛前的模樣,我也是見過的。

我敢肯定,眼前這具屍體,便是“東山區青年遠足團”的隊長,****。

我接著又繼續翻看筆記本,每一頁,都是一張大頭照片加身份資料,全部是遠足團的成員,共計有十八人,有男有女,年齡在二十至四十五歲之間。

在成員資料頁之後,還記錄了這個遠足團自成立以來,所組織過的遠足活動,活動地點多是山林野處,也有一些名山大川,這大槐林,則是隻來過一次,時間當然是在最後,差不多是兩個月前。

據我所知,在兩個月前,宋明早已經是東山區的公安分局局長了,但他似乎不知道轄區內有群眾神秘失蹤,也沒有人去報警。

其個中原因,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我一手拿著筆記本,一手打著手電,開始一具一具地查看附近吊在槐樹上的屍體。

結果,筆記本上的十八個人,一個不剩,全部都找到了與之對應的屍體。

也就是說,這個東山區青年遠足團,已經在此處全軍覆沒。

而這裏還有其它不知名的屍體,它們的身份雖然還無法確定,但照此推斷,它們也很可能是來這裏探驗的其它遠足團成員。

我不禁苦笑,又想起了之前宋明對我說過的話,他說這座大槐林,從來沒出過人命。也就是說,雖然這裏常有驢友前來探驗,雖然經常有人迷路要向警方求救,但,卻從沒有人為此丟掉性命。

然而事實真是這樣嗎?

除非宋明故意騙我,但這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是,連他這個東山區分局局長,也是蒙在鼓裏。甚至可以說,所有人都被蒙在鼓裏。

m的這大槐林,鬼林,豈止是出過人命?甚至很可能,從來就沒有一個人,在進來之後,還能活著出去!

這簡直就是一處有來無回的大凶之地啊!

我一定要活著走出去!

這時我心裏的想法更加堅定,因為在外麵的世界,已經有一場常人難以想象的危機,正在悄悄醞釀著,不知什麽時候會爆發。

那怕萬一……沒有了天生天養,沒有了於叔,沒有了宋明,我也要盡我之力去阻止它,倒不是我有多正義多勇敢,而是我明白,無論我如何躲避,這場災難一旦發生,恐怕誰都不可能獨善其身。

就算抗爭而死,也總比坐以待斃強。

但怎麽才能走出去呢?這是擺在麵前最大難題。

我想一定是有某種力量在暗中迷惑著我的神智。才會使我不斷地走回頭路的。其實我的精神力應該還算不錯了,否則也不會常常察覺到別人察覺不到的危機,如果我集中精神走路。其它一概不顧,會不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因為我之前把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提防敵人突然襲擊上了,而在選擇路徑這個問題上。倒是有些隨其自然了。

我定了定神,一手打著手電,一手握住****,選準一個方向前行。

這次我的所有精神,都是集中在路徑的選擇上。至於會不會有敵人趁機襲擊我,我根本就不再管了。

對手強大如斯,以我那兩下三腳貓功夫,再小心謹慎,恐怕也是難有招架之功。

何況真要收拾我,也早該出手了,何必等到這時?

我的方向感一向是極佳的,記憶力也相當不錯。一般而言。就算是很複雜的路,我隻要走過一次,就會熟記於心,因此我從小到大都沒迷過路。

按照常理,如果要走出這座大槐林,隻要認定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那是一定可以走出去的,這個林子並不算大。除非你在不斷的兜圈圈。

當然,大槐林裏長滿了大槐樹。不時會有象堵牆一樣的大槐樹迎麵擋去住路,你必須繞過去才能繼續前行,而就在這繞來繞去之間,人難免昏頭轉向,加上有某種力量在暗中迷惑,隻要一不小心,就會走上一條回頭路,又轉回到起點去,周而複始,直到把人累死為止。

這,就是我對這個迷陣的見解。

這一次,我可是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無論怎麽繞,都注意死死鎖定一個方向向前走,以防自已在不知不覺間又走上歧路。

這一路上所見,當真是觸目驚心,無論那一棵槐樹,隻要我用手電往上麵照,總能找到一具倒吊著的果屍,無一棵例外!

僅我暫時所見,就已經數以百計。

但我已經無心再統計這些屍體的數量了,我隻想盡快走出去這個該死的鬼地方。

“於叔!”

“宋大哥!”

“林珊!”

“邊嚴!”

我這時已經無所顧忌,所以一路上放開喉嚨大喊,不出所料地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我已經明白,如果不走出這個迷陣,那麽就算於叔他們安全無恙,也不可能聽到我的呼喊。

我現在正處於與外界完全隔絕的狀態之中。

在不斷的,無奈的繞行中,我一直是堅決地朝著一個方向往前走,起碼我的感覺是這樣的……

前方,又是一棵大槐樹攔住去路,我正想繞過去繼續走,心卻是猛然一沉。

“mb的!”我又氣又驚,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幾乎有踹它幾腳的衝動。

我tmd又繞回來了!

怎麽會這樣?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已經是萬分小心的了,明明是朝著一個方向走的,怎麽還是在兜圈圈?難道我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被迷惑了?

我掏出指南針,隻見指針還象之前那樣,晃來晃去,搖擺不定。我不禁苦笑,這破玩意,跟我這個老找不著北的傻瓜可其相似啊!

“嗯?”我看著晃來晃去的指針,腦子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這指針,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亂晃呢?我心裏冒出了這樣一個疑問。

仔細分析一下,我認為這有兩種可能:一,是這片地域的磁場十分強大而且紊亂,所以使指南針的指針失靈,同時,也正是因為這裏有強大紊亂的磁場,使得人的神智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進而產生幻覺。滿以為自已是朝著一個方向一直前進的,其實卻是在不斷的兜圈子。

而第二種可能,便是僅僅隻有我被迷惑了,這片地域的磁場很正常,這指南針也壓根沒壞,我所見的,隻是幻覺而已。

就象我認定某一個方向是南方,但在行走之中,這個“南方”卻是人不知鬼不覺地,在我的眼中不停變動著,而我就象無頭蒼蠅似的追逐著它,這時的我,就變成了一個抽瘋的指南針。

為了證實那種想法才是對的。我用短刀猛砸指南針的玻璃外殼,幾下外殼就被我砸碎了,沒了外殼的指南針。看上去仍然是在晃來晃去,和砸之前沒什麽區別。

我閉上眼睛,把食指指尖按在指南針的盤麵上,以我所見指針的晃動幅度。指針是會打到我的手指的。

……

然而事實卻是,指針一直沒有打到我的手指。

我順勢輕輕摸到了那根指針,竟發現指針隻是穩定地指著一個方向,根本就沒有晃動,一點也沒有!

哈哈。大發現!

當我再睜開眼睛,不出所料,我所見的這根指針,它又是在大幅晃動著,但明明看到指針晃到我的食指上了,但卻是沒有任何的觸覺,這就說明,所謂的指南針指針在晃動。隻是我個人的幻覺而已。

事實上。是指南針根本沒壞,壞的,隻是我的眼睛。

這下,我終於確定自已到底為什麽總是走錯路了,那就是有某種力量,在不斷地幹擾我的視覺。給我製造幻象,而且這種力量是我難以抵抗的。無論我如何集中精神都沒有用,因為我總是會在不知不覺間。看見並非真實的事物,令我不斷地被自已的雙眼所欺騙,做出錯誤的行動。

我覺得自已一直在向同一個方向走?事實上我卻在兜圈,也許我認為自已在兜圈的時候,卻是在一直往前走……

那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牽著我的雙眼走啊!

明白了這個問題,我也很快想出了一個應對的方法。

我隻是視覺被迷惑而已,觸覺,聽覺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那麽,隻要我用手指輕輕接觸指南針的指針,讓手指的觸覺告訴我,指南針的指針所指向的方向(這個方向必然是南或北),我不再理會眼中所見,就算眼睛“告訴”我走錯方向了,但隻要觸覺“告訴”我是正確的,我就相信觸覺!

我不能再用雙眼帶我走路了,我要用觸覺帶我走路。

這樣,我就一定能走出去!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有些得意洋洋:我杜振華,可不是那麽容易被耍的!

我把****插回槍套,左手拿著指南針,左手食指輕輕觸到指針上。

這時,手指的觸角“告訴”我,指南針是穩定指著一個方向的,而我雙眼所見,那指針卻是抽了瘋似的亂晃,這,就是百分之百的幻覺了。

依靠著手指觸角的指引,我終於確定了那裏才是真正的東南西北,我向著正南方,快走前進。

m的!我不想老子這回走不出去!

雖然依靠著指南針,我終於能確定正確的前進方向,但在行進途中,還是必須不斷地在槐樹之間繞行的。

接下來的情況在我意料之中,但還是令我震驚不已——

在這一路上,凡是我眼睛所見覺得是正確的方向,往往與指南針所指背道而馳,眼睛看著是對的,其實都是錯的。

例如,有時我看著覺得前方就是正南,但指南針顯示那卻是正北,那感覺,我就象一個不折不扣的方向白癡。

俗話說“眼見為實”,現在擱我這卻成了眼見為虛,之前我可讓自已這雙眼睛給坑苦了,傻乎乎地走了半天的冤枉路。

幸好我及時找到了解決的方法。

然而,事情還是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一路走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覺得不妙,因為隻要不按照眼睛“認為”正確的方向走,前方的景物就會出現晃動現象,走得越久,所見景物的晃動幅度就越大,最後簡直成了天旋地轉,開始我還咬緊牙死撐著,堅決按照指南針所指的方向走,但沒過多久就感到頭暈目眩,惡心欲吐,實在走不下去了。

我沒試過暈車,但我估計我現在這個感覺就是暈車時的感覺了,有道是暈車比大病還難受。

我隻好停下腳步,閉上眼睛,大口大口喘了一輪粗氣,方才覺得好點,但仍覺得有點天旋地轉。

不能睜開雙眼走,如果睜開眼睛,除非是順著眼睛的感覺走(但那隻能不斷走回頭路),否則,眼前的景物就會猛烈晃動,直到把你晃暈為止!

看來,隻能閉著眼睛走路了……

這是我最後的辦法。

我看看周圍,挑了一根拇指粗,又直又硬實的槐須,一刀砍了下去。

絲!

槐須的斷口猛地噴出一陣帶著腥味的血霧,好家夥,連這些槐須的樹汁都混了人血。

我用這根槐須做了一根一米來長的“導盲棍”,然後從背包取了一條紗布,把雙眼蒙上,頓時眼中隻有絕對的黑暗。

我用這根“導盲棍”戳著地麵,試著走了幾步。

“噗!”我忽然覺得自已有點可笑,但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

於是,我一手柱著棍子,另一隻手拿住指南針,手指觸到指針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當“導盲棍”戳到前麵有障礙物時,便繞過去。

這樣走固然極慢,但總算是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而且不用受那天旋地轉之苦,我慢慢也安心了一些。

雷雨完全停下來之後,樹林裏寂靜非常,當人雙眼看不見之後,聽覺就會變得格外靈敏,那怕是一片樹葉被風吹動,一滴水珠落在地上,也是聽得清清楚楚。

這時,我心中又莫名地升起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滋咕滋咕……

突然,我又聽到了那種怪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