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鬧聲不大,皮子朦朦朧朧中也隻聽到了楊同光在嗚嗚啦啦的說著閩南話,具體說什麽皮子根本聽不明白。

翁先生和阿成還在睡夢當中,外麵天色看上去陰沉沉的,像是起了霧。不知道是天還沒亮還是陰天的關係,朦朧中的皮子也不清楚現在的時間。皮子從桌旁拿起手表看了看時間,發現現在才不到五點鍾。

隔壁的吵鬧聲依舊沒有停止,皮子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門前,側耳傾聽,也隻能勉強的聽得出其中的意思來。

“那王八蛋,跟了我這麽多年,虧我還那麽信任他,把他當做家人來對待,沒想到他居然敢出賣我!”

“你先消消氣,都發了這麽長時間的火了,再加上你的身體還不沒有痊愈,該歇歇了。”

“我倒想歇,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來,我能歇的著嗎......”

“那也不能氣壞了身子啊,他偷那東西一時半會兒的也用不到,等天亮了咱們就立刻報警。”

說這話的人是個女人,皮子聽得出來是楊太太在勸楊同光,但具體的事情還不清楚,從他們的談話中皮子也隻能聽得出貌似是有個人背叛了楊同光,並且偷了他們家的東西,而且這個東西還很重要,要不然楊同光也不至於生這麽大的氣。

......

吵鬧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楊同光的震怒都被楊太太的勸說給驅散了,皮子很好奇,但自己覺得現在也不方便出去問,就幹脆等天亮的時候再去問問楊同光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他火冒三丈。

......

一直等到天亮,皮子在眯了一會兒後也朦朧的睜開了眼。

翁先生和阿成剛才睡的死死的,當然不知道剛才隔壁屋子裏吵鬧的事兒,等吃完早飯來到楊同光的房間裏後,皮子才準備跟他提起。如今的楊同光已經能從輪椅上站起來,雖說還有些吃力,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蹣跚不穩,但情況已經比往日好轉了不少。接下來隻要皮子破掉那六座螷台,那麽楊同光的身體就會徹底痊愈。

不過等皮子他們剛走進房間還沒來得及問,楊同光就先來了個噓長的歎氣聲,緊接著就朝著翁先生訴說著自己的麻煩事。

“哎...長盛,我又遇到個大麻煩。”

楊同光板著蒼白的方臉,穿在身上的黑色西裝和裏麵的白襯衫也跟他的臉色似的,歪歪扭扭的淩亂不整。右手顫抖的拄著彎把紫漆拐杖往翁先生那邊吃力的挪動,等走到翁先生麵前的時候,皮子注意到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

“出什麽事了,楊大哥?有什麽麻煩盡管說出來,我麽能幫的肯定幫!”翁先生剛要用灰色襯衫衣角擦擦眼睛,卻聽到楊同光如此的唉聲歎氣,就不禁感到十分好奇。

“我那司機,就是你見過的老劉,他居然把我那工廠的地契給偷去了!”

“什麽?!”皮子一聽楊同光的話,立馬想到了原來今天早上他發火就是為了這件事。

“楊大哥,老劉人好好的怎麽平白無故的去偷你那地契呢?”

對於翁先生而言,因為他和司機老劉還是認識的,雖然交情不深,但至少印象中老劉還是個不錯的人,所以當他聽了楊同光的話後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我也不知道原因,那地契本來是放在我書房的保險櫃裏的,今天一清早天還沒亮,傭人就急匆匆的跑到我房間說剛剛保險櫃被老劉撬開了,等我反應過來時,樓下麵就聽到了一陣急踩油門的轟鳴聲,隨後她就開著我的車竄了。聽到這消息後我太太趕緊去樓下書房看了看,發現保險櫃裏的十萬塊現金以及關於那家工廠的地契都被他拿走了。”楊同光越說越生氣,右手猛力的用拐杖一戳地,氣急敗壞的開始罵起了老劉,“這混蛋我這麽相信他,都把他當成我的家人了,可他居然趁我病重的時候出賣我!”

楊同*盛難消,尤其是說最後一句髒話的時候嗓門極其的大,一下子就嚇著了隔壁房間裏的楊太太一歲多的兒子。小孩“哇哇”哭個不停,讓本來就充斥著火藥味的房間內驟然變得更加的翻天倒海與緊張。

皮子皺了皺眉,思前想後的在考慮這個老劉,難不成他拿著地契去賣了?保險櫃裏的那十萬塊錢現金倒無所謂,楊同光家裏不差錢,損失這麽一點也沒什麽,關鍵是那張地契,對楊同光來說可以說是無價之寶。要知道在當時政策上還沒有完善土地所有權的證明以及相關的開發權限,所以那個時候都是按照土地管理局實施的的臨時辦法作為依據,隻要有地契和身份證明,那麽可以發揮法律效用,進行土地的開發與利用,而這也是楊同光現在非常著急的原因,萬一這老劉拿著地契去做一些非法的損人利己的勾當,到時候楊同光可真的沒有辦法,隻能幹瞪眼看著自己的那家工廠轉手拱讓出去。

不過著急歸著急,靜下心來想一想的話,皮子不難發現,這個老劉的作案動機與之前楊同光提到的那個港商有著太多的契合之處。首先那個港商也是為了想得到這塊地皮,甚至不惜的布下這個鼠螷邪法來讓楊同光中套。而在此之前楊同光去工廠一事也是由老劉主動提出來並帶他去的,至於鼠螷邪法中為何有楊同光的血祭,是港商自己拿到的還是老劉趁著與楊同光的這種親密關係而做的手腳都說不定,不過這老劉可真的是最有嫌疑的人,畢竟他容易接近楊同光,從他身上取一些頭發是相當容易的事情。

“你說老劉被那港商給收買了?”楊同光聽了皮子的猜測後,瞪大眼珠想了想,覺得皮子的猜測也不是沒有可能。

“沒錯。”

也許是昨天晚上皮子把楊同光中了邪術這件事跟大家說了下後被老劉聽到的緣故,所以老劉才擔心自己的惡行被發現,於是幹脆用最直接的辦法,趁著對楊家的熟悉近而在大家還在熟睡的時候撬開了保險櫃並偷走了東西。如果老劉真的被那港商收買的話,皮子所猜測的一切都能解釋得通,老劉很有可能在那個港商的利誘之下出賣了楊同光,而且這或許他早已經蓄謀已久的。

“楊先生,你知道那個港商的所在地址嗎?”皮子想從楊同光那裏問出港商的地址,他想在破掉那六座螷台後到那港商的家附近看看情況,說不定能發現老劉的蹤跡。

楊同光和那港商也有過幾次交情,所以地址他知道,等把地址說給了皮子後,自己便立即報了警。

......

之後大約不到十分鍾的樣子,外麵就傳來了一陣警笛的轟鳴聲。

這公安的效率可真快,皮子和翁先生以及阿成在收拾完東西後剛下了樓,就看到門前的花園旁邊停著一輛軍綠色的吉普。

從吉普車上下來了四名公安,皮子也沒太注意他們,隻看到這四人的個子普遍的矮,穿著一身綠色的公安製服,黝黑的皮膚和鴨舌帽幾乎遮住了他們的容顏,其中走在最前麵的人手裏還拿著一個黑色的*包,急匆匆的走進了別墅裏麵。

由於老劉的出逃,現在要出門的話已經沒了司機,沒有辦法,皮子和翁先生他們也隻好自己開車去了。還好楊同光的家裏還有輛豪車——去年剛從上海汽車廠購買的黑色桑塔納轎車。(桑坦納轎車是83年從上海汽車廠完成了第一輛組裝,在當時售價頗為昂貴,曾一度達到二十幾萬,與前文中提到的皇冠大超有的一拚。)

翁先生驅車按照楊同光說的工廠位置開始出發,工廠在楊同光家的西南方向,離這並不是很遠,隻不過由於靠近沿岸山脈,所以路途有些崎嶇坎坷,皮子他們顛簸了半個多小時後就到了這座工廠。

工廠離海不遠,剛下車皮子就聞到了一股水汽的味道。周圍是一片紅樹林,鬱鬱蔥蔥的放眼望去青綠一片。沿著小路往前麵的山坡開闊地中走去,眼前的工廠在這片樹林當中顯得特別的突兀,隻不過由於楊同光的事件所引發的恐慌,如今工廠看上去也想荒廢了似的,外圍的環境和廠房中都長滿了一些雜草,荒無人煙。

“看起來這裏像荒廢了很久呀...”皮子順著一條還算開闊的土路走進了廠子門前。

由於工人都已經離開,工廠的大柵門緊鎖著,皮子也不得不爬牆越過。還好紅磚牆並不難高,一米八多高的皮子縱身一躍就能夠得到牆頂。

三人中爬牆最為吃力的還得當屬翁先生,畢竟一大把年紀了,現在又要做這種事,阿成也隻有用了吃奶的力氣才勉強的扶著他爬過去。

跳下來後,皮子看到眼前的木材廠看上去很大很空曠,一進門的右側是六個很大的倉庫,倉庫的大鐵門緊鎖著,門上麵鏽跡斑斑,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年頭。

正對著工廠大門的是一座很大很寬闊的廠房,牆上麵用白漆寫著“加工車間”四個大字,隻不過由於年份久了,那四個字也漸漸的被風沙擦拭掉,模模糊糊的勉強能看出。車間外麵堆砌著一堆堆的還沒有切割好的木頭,依次排列在車間前麵的很寬闊的場地當中,皮子走過去看了看,眾多的雜木當中不時的傳來幾聲“唧唧”的聲音,稍後就是一隻隻老鼠在那不停的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