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陳素然】

“年齡?”

【七千六百多歲……】

“七千六百多歲?”

重複了一遍,白映雪抬起頭,她認認真真地抬起頭,看向眼前這位一臉頹廢的黑袍道人,而對方也露出了頗為無奈的笑容。

少女嘖嘖一聲,搖了搖頭:“陳先生,依照你所闡述的事件經曆,你在一開始其實是受害者,但是後麵卻又同流合汙……加入了雲舟界壓迫眾生的修行者聯盟,對不對。”

【的確如此】

陳素然坦然地點頭,承認了這點。

他能感應到,眼前這位看上去年輕,實際上也相當年輕,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少女,赫然也是與他一般的元神修士,而且還是修行有非常正統強大鳳凰傳承的大修士。

對於總體曆史也就一兩萬年左右的雲舟界來說,這樣的強者,簡直可以說是史無前例,堪稱真仙之種,地位恐怕僅次於那兩位真仙。

倘若成為真仙,實力也必然比祂們要強。

而這樣的強者,不過是一個名為‘燭晝天’組織麾下,平平無奇的‘執行員’罷了。

不久之前。

伴隨著響徹諸天的警笛聲,一艘極其龐然猙獰,堪稱震怖的神木戰艦,帶著璀璨的閃爍光輝自遙遠時空彼端突襲而至。

它一路直線直衝而來,渺星子和踏龍道人兩位曆劫真仙自然想要出手阻攔。

【來者是客……但惡客可不會受到歡迎】

渺星子乃是一位白須白發的老者,祂此刻右手於胸前捏起一道劍指,腦後亮起一輪星光,滾滾靈光浪潮洶湧而出,橫掃周邊虛空。

能看見,有一道極其細微,但卻極其鋒銳沉重,散發著淡白色光暈的星光小劍便從祂頭頂騰躍而出,在其周身極速環繞,化作了一道明亮的劍環。

渺,小也,而什麽星辰又小又有殺傷力呢?

渺星子橫跨諸多宇宙星空,遴選星辰為材,最終才找到一處合適的大日殘骸,取其一塊隕滅真金,化作此劍。

渺星之劍化作的劍環扭曲時空引力,歪曲光線,泛著七色合一的冰寒光暈,僅僅是一絲絲氣息湧動,就仿佛大山傾覆,天劍橫空,無物不斬。

【咄,去!】

老劍修低喝一聲,便能看見一道銀光驟閃,破開重重陰影黑暗,朝著神木戰艦飛馳而去。

另一側,踏龍道人也冷哼一聲,邁步向前一踏。

這一踏,便有層層疊疊無盡的符文脈絡勾連成大陣,隨著祂的踏步向前移動,然後凝聚成一方小小的大陣世界。

踏龍道人,所踏之龍,乃是龍脈之龍,其一足踏下,便可掌控一地靈脈脈動,化天地洶湧靈流為己用。

和渺星子不同,這類看上去是健壯中年男人的道士並沒有什麽直截了當的攻擊手段,但祂卻可以卷動虛空靈潮,影響神木戰艦的外圍防禦法陣。

一時間,便可看見一道銀星,與一道靈脈之龍交錯向前,絞碎沿途諸多世界殘骸,氣勢洶洶而去。

然後,祂們兩人,便都聽見了一個聲音。

“拒捕,襲警。”

神木戰艦處,傳來了一個頗為機械,聽上去隻是預加載內容的語音——但即便如此,這語音也正義凜然,帶著不世雄威,橫壓周邊時空:“爾等涉嫌阻止眾生自由做夢,並暴力拒捕,帶有極強惡意與攻擊欲望,現加載第二套自動戰鬥AI‘自業自得’。”

“神木戰艦有三套戰鬥AI,分別為‘寬大處理’‘自業自得’以及最後的‘噬惡魔主’,前兩套戰鬥AI並無殺傷性,第三套戰鬥AI如若使用,恐出現不忍目睹之事,勿謂言之不預也。”

之後?

實際上,沒有之後。

就在神木戰艦正在慢條斯理地通告播報廣播時,他就已經出手,將這兩位鄉下仙人鎮壓了。

神木戰艦外側,豎起一根根黑色的金屬高塔,一道道雷光在其之上交織共振,在瞬間就製造出了數十上百顆漆黑的混沌之雷——每一顆雷光都散發著遠勝於渺星子飛劍的威脅,它們僅僅是懸浮於虛空,便發出刺耳呼嘯,餘波就撕裂了周邊時空亂流,甚至激**了一旁雲舟界的世界屏障,靈氣泛起如水波紋。

靈光衰變之雷在瞬間就淹沒了渺星子的本命飛劍,將踏龍道人的靈潮之龍侵蝕的千瘡百孔,讓兩者都齊齊法體一震,周身靈光破碎,宛如凡人一般噴出鮮血。

當說出‘寬大處理’時,渺星子就已經被一根伸出的神木根須出手拍暈,卷入收納倉,而說到‘不忍目睹’時,神木戰艦一個加速,便在虛空中追上了意圖轉身逃跑的踏龍道人,其頂端正正地撞擊在其腰椎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後,也將其納入收納倉。

接下來……便是燭晝戰艦降臨雲舟界,執行員來到凡世,平定一切紛爭,然後從上到下召集諸多元神金丹,開始逐一詢問,檢測成分的事情了。

說實話,白映雪自己感覺還不錯——想當年,在她前世,還是地球這邊一直被人入侵,就算是反抗都非常困難。

而現在呢?在部長的指導下,他們甚至可以建立多元宇宙第三方中立組織,為全多元宇宙的智慧生命福祉而奮鬥!

多爽啊,管其他宇宙的閑事……啊不對,是為了眾生之未來,眾生做夢的全力而奮鬥!

“哎,地球上現在的確沒有其他的什麽事……幫幫異世界人也沒啥不好。”

抬起頭,白映雪看向雲舟界之外,多元宇宙的虛空。

這位有著最正統鳳凰傳承的少女,早就成就了地仙境界,恢複了自己巔峰時期的實力,甚至尤有勝之。

兩世為人,她早就做過夢,自然能輕鬆突破蘇晝的夢境試煉,而蘇晝也對白映雪這位平行世界的老下屬非常放心,便委托她獨自駕駛一艘化身戰艦,前往多元宇宙中的諸多小世界執行任務。

如此一來,也能算是為白映雪日後進階天仙境界鋪路,畢竟對於辟始鳳凰的傳承來說,天仙不過是基礎中的基礎,隻是一個開頭而已,隻需要積蓄足夠多的經驗和實力,本就是自然而然地突破。

此時,憑借著與自己心神相依的神木戰艦,少女能看見。

在多元宇宙的各處各地,都有燭晝天的執行員正在降臨。

有人突入戰場中央,鳴示警笛——示現鳴世鍾的鍾聲敲響,令一界超凡都暫時失效,讓所有高高在上的諸神都隕落凡間,失去神力。

有人橫跨群星,光速行駛,紅藍移的靈光閃爍,宛如輪轉的警光,而戰艦所過之處,超空間引擎熄火,亞空間惡魔被封,戰艦雖然還能行駛,但已經無法發射主炮——所有紛戰都暫時平息,因為此界的光速與電磁力被暫時地更改,他們的所有武器都失去了效果。

亦有人降世於蠻荒大界,化山為講台,升海為水幕,為異界眾生開道講法,並在課後普及法律知識,重申做夢權利的必要性,並且留下了燭晝天報警熱線聯絡方式。

諸多執行員,帶著燭晝的祝福,燭晝的戰艦,亦或是單槍匹馬,僅僅是帶著燭晝天的道理,前往諸多異世界,捍衛眾生做夢的權利。

雖然僅僅是草創試點,但真的執行起來,那些僅僅是想要試一試的諸多執行員才愕然發現,這個多元宇宙中,居然真的有很多智慧生命,居然連白日夢都被壓迫的難以去做。

是啊——無論是末世還是亂世,是超凡還是平凡,真正淪陷於苦難和壓迫中的生命,何時需要,又何時能夠想象了?

他們沒有辦法想象,想象更好的未來,他們隻能想,明天是否能多吃兩個窩頭,明天是否還能活下去。

他們,甚至恐懼未來的到來,恐懼太陽的落下,恐懼新一天的黎明,新一天的白晝。

而燭晝要做的,就是照亮他們。

白映雪覺得,蘇晝說的對。

白映雪覺得,蘇晝所行的就是正確。

白映雪覺得,蘇晝有令正確達成的力量。

所以,白映雪很高興地加入其中,成為了蘇晝的正確,亦或是說‘正確的大道’的一部分。

就像是溪流匯入大河,就像是江河匯入大海——隨著燭晝天的逐漸完善,隨著燭晝天同道者的逐漸增多,隨著燭晝天代表的大道逐漸擴散。

洪流的雛形,或許就將因此而成就。

“我這邊差不多統計完了……”

低下頭,有著神鳥血脈的少女揮了揮手,讓苦笑著的陳素然退下,等待接下來的‘判決’。

白映雪環視雲舟界,她微微點頭:“而且,還發現了一個頗有意思的事情。”

“雲舟界,是一個未知上界隕落的巨艦所化……一艦為一界,如此強大的上界,或許有蘇晝想要知道的線索?我可是很清楚,他最近正在尋找那個‘渾天之界’的消息呢。”

雖然不一定就是渾天之界,但想來應該有其線索。

而就在白映雪打算向蘇晝匯報此地的發現的同時。

封印宇宙周邊。

【太始聖尊……你這是要助紂為虐嗎?!】

十五位合道強者,一位燭晝,還有一位站在蘇晝身後,麵無表情的合道,坐滿了一張圓桌。

這圓桌位於一片虛無的小世界內,它早已毀滅,隻剩下暫時還沒有被虛空消融的外殼,內在空無一物,寂靜無聲。

但此刻,卻有一位合道憤怒的指責聲響起:【他要強行讓我們接受他的大道,還要以此大道衍生出一套法律,管束我等合道?!】

【太始聖尊,你是我們中最見多識廣的,你應該也很清楚這種事情有多麽無稽,多麽令人無法接受吧?】

很顯然,這一次,是蘇晝拉上了封印宇宙周邊世界中的合道強者,來到了這個獨立的小世界中,開了一場會。

作為會議的主持者,自然是提出了一些無可厚非,理所當然,相當合理的要求——警察局局長講法嘛,很稀疏平常呀。

但是很可惜,並不是所有合道都這麽認為。

【助紂為虐……嗬,倒也的確是助晝為虐】

對於其他合道的指責,蘇晝還沒說話,反倒是他身後的太始聖尊眉頭微皺,然後又舒展開來:【不過說實話,我認為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不是嗎?】

【諸位也是老朋友了,我覺得你們肯定很理解什麽是對的,什麽又是錯的,你們也應該很理解,什麽是對眾生好的,什麽又是對眾生壞的】

如此說道,負手站立的道人微微擺頭,祂看上去頗有些瀟灑地說道:【你們難道還能騙自己,說,‘我這麽做是對的’嗎?】

【我都承認錯誤,下定決心悔改,彌補因我無為而遭受苦難的眾生了,我建議諸位也不要太過不識好歹,嘴硬的話,差不多得了】

雖然從頭到尾,太始聖尊都沒有說究竟是什麽事情是對是錯,而諸位合道又犯了什麽事。

但,正因為什麽都不說,所以所有人都很清楚。

就像是一個前羅斯笑話——‘你為什麽逮捕我?我又沒說誰犯罪了!’‘廢話,還能有誰犯罪!’那樣。

難道合道強者還能不清楚,自己麾下諸多世界中的普通人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中嗎?

祂們隻是不在乎,亦或是說,祂們覺得蘇晝根本就是小題大做。

【以力壓人】

此刻,仍有合道強者憤慨不平,祂們雖然知曉蘇晝的實力的確不凡,但在場的可是有十五位合道啊!

故而祂怒而指責道:【原初燭晝,你這難道不也是壓迫嗎!】

“哦?”

這句話,登時便令原本半垂眸子,似乎半睡半醒的蘇晝抬起眼,凜冽的目光橫掃全場。

然後,青年便慢悠悠地開口道:“太始聖尊,你過去和這諸位合道都是熟人,最近也和我相熟,可能能比我更好地理解祂們想要說些什麽……”

“你幫忙翻譯翻譯,什麽,叫做壓迫。”

【這個……】

太始聖尊咳嗽了一聲,祂看了看圓桌對麵的那十幾位老朋友,然後歎氣道:【就還用翻譯嗎,不就是壓迫】

蘇晝抬起眉,環視眼前諸位合道:“我讓你幫忙翻譯翻譯,什麽叫壓迫。”

太始聖尊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這,這就是壓迫啊】

蘇晝有些不滿:“難道你聽不懂什麽叫做壓迫嗎?”

太始聖尊閃爍其詞:【壓迫嘛……以力服人,而非以理……唉,大家懂得都懂】

“好!就是這個!”

聞言刹那,蘇晝登時便拍桌怒喝:“你就翻譯給他們聽,讓他們知道,什麽他媽的叫他媽的壓迫!”

而太始聖尊終於繃不住了,祂向前踏出一步,向諸位合道拱手:【諸位同道,壓迫就是,倘若你們還繼續壓迫眾生,那這位原初燭晝就要用同樣的方法,來壓迫你們了——這叫自業自得】

【倘若更進一步,那你們要麵對的,就不是‘原初燭晝’,而是‘噬惡魔主’了】

【恕我直言,他的力氣真的比咱們的都大,我作為過來人,還是奉勸你們都低頭認個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