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風漸起(1)
林安打了個激靈，一翻身摔在地上，顧不得拍土，一麵往正殿跑一麵罵：“小猴子，怎麽不早說！”一徑跑到正殿門口見還是門扇虛掩，想是裏麵還沒議完，又不敢貿然進去，急得團團『亂』轉，半晌一拍腦門彎腰推門進去。
段羿正與段微說到緊要處，見林安不叫傳便進來，心中不悅，皺眉問：“什麽事？”
“是林主子。。。。。。”林安剛說半句，段羿起身便往外走，一麵對段微道：“你先回去，明日再說。”話音未落黃袍一閃人已出了門。
段微折實疑『惑』，問林安：“林昭儀怎麽了？”
“林主子要生了，王爺，您請自便奴才就不送了。”林安說完也出了門，帶著小德子與一眾內侍去追皇帝。
宮內設有專門的產閣，雪沫兒先兩日已搬進去。段羿一路急奔到了產閣大門前還待要往裏麵闖，林安在後麵追上來跪在麵前，急聲求道：“萬歲爺使不得，聖駕忌諱。”
段羿大汗淋漓定在那裏，猶豫一下又往裏走。林安心中叫苦不迭，跪行兩步磕頭道：“萬歲爺，太後已經在裏麵守著了，林主子不會有事，萬歲爺您就放心罷，可千萬不能進去。”一麵給身後的太監宮女使眼『色』，登時黑呀呀地跪了一地。
見皇帝止步，垂目凝神似在聽裏麵動靜，林安暗鬆一口氣，忙命人布置寶座華蓋在旁邊，請他挪駕。
皇帝神不守舍坐在寶座上，兩眼直盯盯地看著兩頁鏤空雕花門扇，臉『色』黑沉。左右人等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眼觀鼻鼻觀心在一旁伺候著。
午時禦膳送來皇帝一口沒吃，林安不敢勸，心中暗自禱告不已。一直等到夕陽斜照也不見產閣裏麵有人出來，晚霞如頑童潑灑在灰藍畫紙上的顏料，東一抹西一片。日頭是一團蒙塵的橘黃，無精打采，產閣門外守侯的人也如這日頭一般的筋疲力盡。
段羿不知裏麵情形如何，端坐一天心如火烤，耳目眼神具凝結在產閣牆內，突聽裏麵傳出一聲微弱的呼喊，如被針刺，他驀地起身便又要往裏走，林安在後麵唬了一跳，忙跟前道：“萬歲爺，您先別進去，要不叫奴才去？”
見皇帝點頭，林安推門閃身進去。段羿在門外來回踱步，不時朝大門張望，好半天工夫林安才出來，段羿上前急問：“如何？”
林安側身讓出太後來，段羿顧不上行禮：“母後，她怎樣了？”
太後神『色』疲憊，含笑道：“生孩子就是這麽著，你別心焦，林昭儀還好。”
段羿茫然：“怎麽叫還好？我好象聽見她呼疼。”
太後“撲哧”一笑：“生孩子怎會不疼，你切耐心等等，就快了。”說完就往裏麵去，走到門口又回頭道：“你不可進來，若壞了規矩，不但你顏麵無存，禍及林昭儀隻怕後悔不及。”
薄薄的兩扇朱門重得叫人發慌，隔著他與她似隔著崇山峻嶺一般。夜如黑獸降臨，張著巨型大爪鋪天蓋地而來，內侍手持十幾盞朱紗宮燈肅穆靜立，燭火澄明，風吹過浮光掠影，映著他的臉忽明忽暗，陰沉不定。段羿心煩氣燥，再坐不住，起身麵門而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牆內突然傳出聲音，那聲音似被極力隱忍著，斷斷續續地似有似無。每一聲悶哼對門外的人都是種折磨，段羿幾乎不能自製，隻得緊緊捏住雙拳，硬撐著站得筆直，背影入定一般。隻有林安站在他身後可看見這身體輕微地發抖，仿佛風吹不禁，無法承受。
聲音突然嘎然而止，段羿心如揪在半空線懸一絲，門扇終於大開，裏麵出來一個嬤嬤蹲身行禮：“給萬歲爺道喜，是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心落塵埃，身子虛乏脫力踉蹌退後兩步，段羿半晌回過神喜不自禁默然微笑，此時才覺出後背已經濕透了，風一吹，清爽無比。
林昭儀生子還在產閣休養期間，皇帝大宴群臣，期間春風得意躊躇滿誌。又下詔書：林昭儀晉封德妃，擇日受禮，所生皇子賜名“康”，封敏王。
皇帝立儲意圖昭顯，朝中大臣驚異莫名，幾位耿直大臣聯名上書諫言，列舉種種規矩史鑒勸皇帝收回成名。皇帝大怒，在朝上厲聲質問群臣：“朕的家事你們也要管麽？”
朝臣噤若寒蟬再不敢非議，但終有幾個不甘心的，私下又去找瑞王商議，瑞王不置一言一笑而過，朝臣見指望不上，搖首歎息默認了事。
德妃封號位列妃首，雪沫兒入宮隻不過一年，母憑子貴便越過麗妃頭去，更何況小皇子才出生幾天竟然逾矩封王，聖旨一下，後宮氣氛十分微妙。
王昭儀一得著消息便去了清華宮，見著麗妃處問安，行禮落坐，兩人半晌不說話。
王昭儀終忍不住，先開口道：“沒想到林昭儀居然能有今日，難不成真***們見著她下跪行禮？”
麗妃冷哼一聲，仍不說話。
“姐姐就沒個打算麽？”
麗妃使個眼『色』命左右伺候的人退下，才道：“什麽打算？皇後都不急我急什麽？”
“皇後娘娘是個病秧子又無所出，急有什麽用？妹妹隻為姐姐著急。現姐姐膝下收養著泓兒，秦昭儀已經死了，她的兒子還不就是姐姐的兒子，難道姐姐就真的不想麽？”見麗妃蹙眉不語，王昭儀冷笑一聲又道：“妹妹卻是不服氣，憑什麽林昭儀就這般好命？咱們姐妹跟著皇上多少年了，縱沒功勞也念個苦勞，竟被個罪臣之女越過頭去，真叫可氣。”
麗妃聽“罪臣”二字心中一動：“林家滿門禍罪，林昭儀居然沒事人一般，真是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