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故地
天一亮，宋雪染就在小芹的攙扶下，沿著樓梯緩緩踏步而下。今天要繼續趕路前往鬆延縣，為了不拖大家後腿，她特意起了大早。
然而，當她出現在客廳的那一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到。
大家挺直的身子，正襟危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隨著她的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時往這邊看來。
宋雪染愣了一下，眼底劃過一抹驚訝，完全沒想到這麽早的時間，大家都已經聚在客廳，而她是最後一個到達的。
眼神掃視全場一眼，心裏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可又說不出所以然。
這時，坐在左邊的唐如影朝他揮了揮手：“雪染，這邊。”
迎著所有人的視線，宋雪染露出一抹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然後邁步往那邊走去。
待她一入座，沈非世清冷的聲音便在耳邊緩緩響起：“宋小姐，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突然被點名，宋雪染手上的動作驀然頓住，道：“沈公子，但說無妨。”
“我們想借貴商行的旗號一用，不知可否？”
宋雪染聞言神色一頓，清亮的眸子望著沈非世，隨即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沈非世雖沒有明說原因，但宋雪染冰雪聰明，很快會意過來，先前心裏的疑惑也一一解開。
之所以選擇借用宋氏商行旗號，以商人的身份作為幌子進入鬆延縣，想必是不希望暴露真實身份。進一步以此作為延伸，他們的目的必定不會簡單。
因為這次出行屬於保密行動，所以車隊一路上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才會專挑人少的地方走。
難怪剛才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所有人都換裝了，比起之前的服飾，現在身上穿的與尋常富家子弟的打扮差不多。混進人群裏，若不細看，很難發覺。
除了沈非世，那淡漠的眼神和淩厲的氣勢，即使已經過偽裝，仍讓人很難忽略那股壓迫感。
而且，人數與昨天相比，至少少了一半，想必是去執行任務了。
更深的緣由，宋雪染不願多想。
準備就緒後，一行人便以宋氏商行的名義，光明正大朝鬆延縣前進。
經過一番舟車勞頓，沈非世等人總算是趕在天黑之前，抵達鬆延縣的城門口。
進了城門，沿著大道一路直行。
此時已是臨近飯點，主街道兩邊的酒樓客棧燈火通明，衣著華麗的人群不斷在門口處進出。
相較之下，其中幾家商鋪雖然依然有在營業，但卻沒什麽客人光顧。
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夜幕降臨，人們大都步履匆匆趕著回家吃飯。
穿過幾條街道，沈非世等人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了下來。
原來在他們到來之前，沈非世已經派心腹快馬加鞭趕至此地，將衣食住行提前安排妥當。等他們過來，直接入住便可。
門口的張境已等候多時，一看到他們出現，立即迎了上來。
巧合的是，他們這次的落腳點，竟是在福滿樓斜對麵的一家客棧，珍月樓客棧。
“小姐，你快看。”
宋雪染緩緩從馬車下來的時候，耳邊就傳來小芹聲音。
遂抬眼望去，熟悉的場景和字眼印入眼簾。
宋雪染輕扯嘴角，這個地方她們不久前才來過，還待了幾個月，怎麽可能不熟悉？
隻是世事難料，沒想到那麽快她們又再次重返故地。
在福滿樓用餐的客人依舊絡繹不絕，店小二勤快的身影穿梭其中。
一切仿如昨日，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宋雪染眼神一暗，再次看到眼前種種，她已經有了跟當初完全不一樣的心情，無論是當下處境還是未來命運。
都是那麽的捉摸不透，迷霧重重。
遇見黃源決定施以援手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走進那個原本不屬於她的詭譎之地，從此事與願違。
思及此，不禁苦笑一聲。不知從何時起，她竟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這並不適合她。
這時，身旁的唐如影情喊了一聲：“雪染，我們進去吧！”
“嗯。”
張境引著他們直接上了二樓，按照沈非世之前的吩咐，總共訂了四間連房。
為了安全起見，首尾兩間房由沈非世和袁書禮住下，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可以第一時間進行防禦和反擊。
翌日一早，一行人陸續外出執行各自的任務。
鑒於黃源曾經出現在福滿樓，沈非世決定由他和宋雪染，負責過來這邊打探消息。
馬車到了福滿樓門口，人多容易引起注意，所以留下張晏和小芹在外麵等候。
已經是過了用早膳的時辰，一樓的大廳裏隻有零零散散坐著幾桌客人。
宋雪染輕車熟路挑了一個靠近角落的桌位，這樣不至於太顯眼。
兩人剛坐下，店小二的身影就出現了。
“兩位客官需要點什麽？”店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急忙跑了過來，反應跟那天一樣熱情。
沈非世坐姿筆挺，淡淡的眼神落在對麵的宋雪染身上。緊抿的嘴角，頗有幾分生人勿近的氣息。
小二神情晃了一下，不敢直視對方。站的位置下意識悄悄挪遠了一點，把關注點落在宋雪染身上。
沈非世一身黑衣打扮，樣式和材質也很尋常，但他身上散發出的威迫感，在人群中卻顯得鶴立雞群。
宋雪染抬眼看向小二，還沒開口，對方就第一時間認出了她：“您是宋小姐。”
沒有多餘的寒暄，宋雪染伸手將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淡淡說道：“回答我們幾個問題，這銀子就是你的了。”
店小二聞言兩眼發光，一臉虎視眈眈的看著那錠銀子，連連應是：“小的明白，宋小姐您盡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宋雪染看向沈非世，在得到對方的點頭示意後，才緩緩說道：“大概七八天前，有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來你們這裏乞討，這事你可還記得？”
那天發生的事，鬧出不小動靜，正常人都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忘記。況且小二還是當事人之一，記憶力更是比常人要強一點。
果然，店小二沉思片刻後便說道：“當然記得，他不是第一次來我們店裏乞討了，第一次來的時候，掌櫃的看他可憐拿了點吃的給他，但沒想到他又來了，因為客人很多，我擔心會打擾到其他客人用餐就想把他趕走，當時還是宋小姐菩薩心腸幫了他，不過之後就沒再看過他了。”
宋雪染眉宇一蹙，對方並沒有撒謊。那天他們剛出城門口再度遇上，自稱被惡人追殺的黃源，之後一路同行，直至悲劇發生。
電光火石間，一個畫麵浮現腦海。宋雪染的手緊握成拳，抵在唇邊，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跟沈非世提起。
第一時間發現宋雪染臉上出現細微表情變化的沈非世，銳利淡漠的眼神一沉，卻沒有出聲詢問。
店小二看見兩人臉色不太好，好奇的問了一句：“莫非兩位認識那乞丐漢子？”
宋雪染搖了搖頭，隨口編了一個理由打消對方的疑惑：“並不認識，隻是那天巧合碰上，見他可憐，突然想起就問一下罷了。”
“原來是這樣。”店小二點點頭，眼角餘光不著痕跡的劃過沈非世放於身側的配劍，隨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宋雪染見狀，嘴角微勾，沒有多言。打開荷包，又拿出一錠銀子置於桌上：“說吧！”
店小二伸手拿過銀子，頓時眉開眼笑，態度愈發熱絡：“是這樣的，小的聽一個來這裏喝酒的客人說過，他曾經在遠山鎮見過他，說他當時也是一身狼狽的樣子。”
兩人聞言對視一眼，這趟沒有白來，總算是找到點有用的消息。
宋雪染故作閑聊的語氣，裝作不經意問道：“那就是說，他是遠山鎮那邊的村民過來乞討的？”
小二搖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語氣：“這個就不清楚了，小的隻是聽客人閑聊提起罷了，像那樣的乞丐，幾乎每天都有，人們都懶得去搭理他們。”
“官府也對這些事不聞不問嗎？”
“官府忙得很，哪有閑心管這個？而且又是乞丐，並非人人都像宋小姐這麽好心，還能將這種事記掛於心。”
沒理對方的阿臾，宋雪染擺擺手：“最後一個問題，遠山鎮離這裏遠嗎？”
“不是很遠，大概半天時辰就到了。”
宋雪染接收到沈非世的示意，點點頭，兩人同時起身往外麵走。
擦身而過之際，店小二轉身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沈非世見宋雪染臉色不對，吩咐張晏先行送主仆倆回客棧。
下了馬車，宋雪染嘴角微抿，靜默後視線落在男子身上，緩緩說道：“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沈非世微微頷首，沉聲道：“我還有事，等晚點回來再說。”
話落，兩人便騎著馬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