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叩叩。”

正在桌案旁翻閱書籍的宋雪染,在聽到敲門聲響起時,立即停下手上的動作,踩著緩慢的步伐走過去開門。

門外的修長身影逆光而站,清冷如霜的月光在男子身上鍍上一層銀色光圈,俊雅出挑的五官一絲不染,整個人仿若從畫卷中漫步而來的謫仙。

眼前這一幕猝不及防,宋雪染頓時愣住了。臉部微微向上仰起,清澈的眼睛直直望著沈非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沈非世見狀,原本寒氣籠罩的眉宇,此時稍微緩和,好看的嘴角不自覺揚起:“我的臉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宋雪染回神,連忙收回視線,側身站在一邊,假裝鎮定:“沒,沒有。”

內心卻是懊惱的抓狂,剛才她的樣子一定很傻。

沈非世前腳剛邁進門檻,宋雪染等不及坐下就急忙說道:“沈公子,我想跟你說的事,是跟黃源有關”

話音未落,沈非世的身影突然靠近。還沒回過神來的宋雪染,隻感覺到腰間一緊,整個人懸空而起。

“啊!”宋雪染一聲驚呼,腳下突然踩空失去平衡感的她,下意識伸手拽住身邊的人,眼睛不敢睜開。

隻覺微涼的夜風夾雜著淡淡花香,不斷從耳邊呼嘯而過。

一眨眼的功夫,客棧就被遠遠拋在身後。

月色下,兩抹身影在空中穩穩掠過。清風拂來,衣袂翻飛。

直到穩穩停落在一處高位上,宋雪染才敢睜開眼睛。

抬眼望去,遠處一片數不清的點點星火,仿若璀璨絢麗的明珠一般,匯成金色的海洋,蜿蜒流淌。

被眼前難得一見的景色吸引的宋雪染,忘了腳上還有傷一事,徑直移動右腳。

兩人正身處一座建在高處的閣樓橫梁之上,陡立傾斜的屋簷自然不比地麵平穩。剛輕輕一動,腳踝處就傳來一陣刺痛,身體也因此劇烈的踉蹌了一下。

當看清所在的位置距離地麵多遠時,宋雪染臉色一白,一顆心瞬間提到喉嚨處。

這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從身後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著她的手腕,將其拉回。

男子烏黑如墨的長發被玉冠牢牢束縛於腦後,露出一張俊雅清雋的麵容。淡漠的眼神看人的時很專注,仿佛能輕易穿透人心。

原本散落於身後的墨發,此時被風吹得微微淩亂。為男子平日裏的冷漠淩厲,增添了幾分柔和氣息。

這樣的沈非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宋雪染不敢再與他對視,連忙移開視線,望向別處。

沈非世隨即鬆開手,雅人深致的眉眼凝視身前人,沉聲道:“放心,這裏很安全,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宋雪染頷首,俯身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坐下。後者也跟著盤膝而坐,目光沉沉,神情格外嚴肅。

宋雪染緩緩開口道:“當時那群黑衣人提出想要搜車,被我拒絕了。但最後他們趁我們不注意強行查看了馬車,不過他們沒有得逞,又因為我已經提前將黃叔藏了起來。”

沈非世眉宇一蹙,眼底有寒光閃現:“黑衣人?”

“嗯,領頭的那個人臉上有疤痕。”

沈非世聞言,忍不住側首望了過來,眼底劃過一抹微光:“如果再遇見此人,你能第一眼認出嗎?”

宋雪染嘴角微揚,語氣篤定:“當然。”

之後沈非世就與黑衣人相關的做出幾個提問,而宋雪染也一一作答。

片刻後,宋雪染低聲問道:“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在鬆延縣發生的事情,除了那些黑衣人,並無其他人知曉,為何我一回到京城就被盯上了,對方不僅在短短兩天之內知道我的情況,還知道玉佩就在我身上,甚至如此的熟悉京城路線,連我們什麽時候會經過什麽地方前往丞相府都一清二楚?”

關於這點,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對方會對他們進行尾隨。但就算真是這樣,也絕不可能會做到這個地步。

巧合的地方太多,隻能說明對方早已有備而來,絕非臨時起意。

沈非世聞言沉吟了一會,便站直身子,伸出修長有力的手,語氣溫和:“多謝宋小姐告知,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宋雪染嘴角微抿,拉住沈非世的手,緩緩起身。

夜幕下,兩道輕盈的身影一晃而過,以極快的速度向來時的方向而去。

深夜,沈非世的房間裏,明晃晃的燭光透過白紗燈罩,暈染出一室光輝。

褐色鏤空的圓形桌案邊,一行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袁書禮端起杯盞,抿了一口茶水,接著說道:“我們在周圍逛了一圈,跟黃源有關的事情沒有著落,但我們在集市擺攤的攤主那裏,打聽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沈非世目光緊盯對方,淡淡說道:“說來聽聽。”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袁書禮微微喘了一口氣,娓娓道來:“我就隨口跟那老婦人聊聊,問她擺攤的生意怎麽樣?老婦人就告訴我們,以前擺攤根本沒辦法養家糊口,但自從鎮上來了一位名叫蔣員外的人後,就時常會給他們這些生活比較困難的人家發放糧食,以解燃眉之急,所以此人在鬆延縣很得人心。”

這句話猶如平靜的湖麵,被人突然投進一個小石頭,瞬間激起無數漣漪。

其他人聽了,表現平靜,並沒有察覺其中的不對勁。

反之一旁的沈非世,神色冷凝,視線停留在半空中,修長的指尖不斷輕扣桌麵,仿佛是在思考著什麽。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一定有最終的目的所在,名利其中擇其一。

商人一向在商言商,利益才是商人最在乎的。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他們首先考慮的是最後帶來的好處和壞處。

即使是身份普通的老百姓,也無法避免下意識傾向趨利避害的一麵。誰會願意無故沾惹麻煩,去幫助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

這個蔣員外,會做這種長久做好事卻不求任何回報?就僅僅是為了得到那些窮苦百姓的愛戴和稱讚?

張晏清秀的五官,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大人,難道這個蔣員外,真的如老太所述的那樣,是個難得一見的菩薩?”

然而,袁書禮卻擺擺手,否決了他的想法,意味深長的眼神落在沈非世身上:“此人是不是真的菩薩心腸,我們暫且不說,我比較感興趣的是那老婦女說這個蔣員外,是六七年前才來到這個鎮上落腳的,這會是一個巧合嗎?”

男子聞言眉宇一蹙,眼神回望對方。

須臾,起身走到窗戶旁邊,背對著身後,語氣極淡:“都下去吧!”

其他人見狀不敢多言,紛紛躬身離去。

待屋裏隻剩一人時,沈非世寒星般的黑眸望著窗外遠處,眼底那抹淡淡的憂傷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