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人黑旋風全都認識。

為首的是完顏長之的“王府總管”班建侯。

其餘兩個人是在“高手大會”中“亮過相”的蒙古劍客呼韓邪和巴真。

不過由於黑旋風改了裝束,臉部也經過化裝,在黑夜的樹林裏,雖然有積雪的光輝,這三個人在急切之間,卻是認不出他了。

班建侯看見那人是金國的軍官打扮,頗為詫異,便即走上前去,喝道:“你是那一營的,叫什麽名字?為什麽不聽命令,私自和蒙古客人打架?”原來金國為了討好蒙古,完顏長之也想巴結拖雷,是以早就曾經告誡過部下,必須優禮蒙古客人,避免爭執,鬥毆那是更不容許的了。

甚至規定:蒙古人罵他們,他門不許還口;蒙古人打他們,他們也不許還手。

呼韓邪與巴真看見黑旋風作蒙古人的打扮,也是大為詫異,心想:“這人的本領很是不錯,決不能隻是一個小兵。

但拖雷元帥手下的武士我們都是認識的,這個人卻是誰呢?”於是也就跑上去盤問他,當然說的都是蒙古話了。

這一來黑旋風和那個人登時恍然大悟,黑旋風心裏想道:“原來他是和我一樣,為了偷進長白山,所以才扮作韃子的。”

盤問之下,黑旋風和那個人自是露出了馬腳了,那人先下手為強,喝道:“完顏長之害怕蒙古人,老子我可是不怕!”喝聲中劍掌兼施,掌擊頂門,劍刺小腹。

這一招劍掌兼施,用得狠辣之極。

但班建侯豈是易與之輩,一個“跨虎登山”,雙掌一圈,把那人的掌力卸去。

橫掌如刀進招斬他臂彎,那人劍鋒一轉,唰的從班建侯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到,饒是班建侯應付得宜,“嗤”的一聲輕響,衣裳也給那人的劍尖戮破一孔,但那人剛猛之極的掌力給班建侯以上乘的內功“卸”過一邊,卻是立足不穩,不由得在原地打了一個盤旋才能穩注身形。

這見麵一招,雙方各自吃了一點虧,算是打月平手。

班建侯喝道:“好大膽的小子,竟敢冒充我門大金國的軍官!”巴真與呼韓邪也在同時喝道:“好大膽的小子,竟敢冒充我們蒙古武士!”原來他們和黑旋風也在開始交手了。

黑旋風以一敵二,可比那個人應付班建侯還更艱難。

巴真與呼韓邪是蒙古有名的劍客,他們練成的一套“龍形一字劍”,威力甚強,兩柄長劍,聯成一道劍光,發招攻敵,儼如雷轟電擊,這兩個人在那次高手大會之中,雖然敗在李思南劍下,但聯手來鬥黑旋風,卻是占得上風。

這是由於一來黑旋風的功力當然還比不上武林盟主李思南,二來他又不如李思南之識得“龍形一字劍”的破法,是以他雖然竭力全力與對方搶攻,仍是不免稍處下風,隻覺對方的“龍形一字劍”似乎無懈可擊。

班建侯在另一邊和那人惡鬥,惡鬥之中,依然眼觀四麵,耳聽八方,見了黑旋風的身法劍法,不由得吃了一驚,喝道:“兀那小子,原來你是黑旋風!”黑旋風喝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黑旋風又怎麽樣?”和班建侯交手的那個人“啊呀”一聲叫了起來:“原來你是黑旋風,為何你不早說?”班建侯雙掌擊出,那人心神略分,給班建侯的掌力震退數步。

班建侯叫道:“這黑旋風是我們金國的欽犯,你們別放過他!”趁著正把那人迫退之際,騰出手來,彈出一枚銅錢。

這枚銅錢彈得恰到好處,“錚”的一聲,恰好碰著了黑旋風的劍尖。

黑旋風與那兩個蒙古武士鬥劍,本就處在下風。

手中的青銅劍給班建侯的錢鏢打著,劍頭歪過一邊。

巴真與呼韓邪趁這時機,立施殺手。

那人給班建侯迫退,退而複上,但卻不是撲向班建侯,而是飛快的向那兩個蒙古武士猛衝過去。

他的身法儼如鷹隼穿林,掠波海燕,班建侯一掌劈空,竟然未能將他截下。

那人來得恰是時候,霹靂似的一聲大喝,掌劈巴真,劍刺呼韓邪。

黑旋風這才得以緩過口氣,長劍一挑,把對手的兩柄長劍挑開,脫出險境。

雙方追逐,一個盯著一個。

說時遲,那時快,班建侯已是跟蹤撲到。

呼的一掌擊下,那人正在以全力替黑旋風解困,無暇接招,隻好身形一側,硬接班建侯這掌,“蓬”的一聲,這一掌打著他的肩頭。

幸虧他側身卸力。

班建侯這掌的力道給他消解了幾分,但還是踉踉蹌蹌的斜躍數步,方能穩住身形,黑旋風連忙與他並肩一站,雙劍齊出,繞擋強敵。

黑旋風氣力不加,眼看就要落敗,班建侯手下的五名武士,又正在趕來。

黑旋風倒吸一口涼氣,心裏想道:“想不到我風天揚今日戰死在長自山,可惜還未知道這位英雄是誰?”心念未已,忽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

山坡上突然出現一個漢子,穿的也是金國士兵的服裝。

那幾個武士正要問他,不料他一追上來便施殺手,掌劈劍刺,不消片刻,已是打得那五名武士死的死,傷的傷,活人和屍體全都骨碌碌的滾下了山坡!班建侯喝道:“這兩個小子我對付得了,你們去攔截他。”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威風凜凜的漢子已然來到。

與黑旋風並肩作戰的那個醜漢子突然抽出身來,叫道:“師兄,雷電交轟!”班建侯以一敵二,還要應付黑旋風奇詭的劍招,急切之間,沒法阻他。

這“雷電交轟”四字一出口,兩人同時發掌,當真是來如閃電,勢若奔雷!掌風激蕩之聲,震得距離數十步之外的班建侯和黑旋風的耳鼓都是嗡嗡作響!當的一聲響,巴真與呼韓邪手中的長劍同時脫手,飛上半空,似經天長虹,掠過空際,掉下深穀!那兩個蒙古劍客口吐鮮血,受傷委實不輕,他們失了寶劍,如何還敢戀戰,也顧不得招呼班建侯,轉身就逃跑了。

負痛狂奔,唯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班建侯大吃一驚,喝道:“你們是陽天雷的什麽人?你們可知道陽天雷生前曾是我們金國的”——那漢子喝道:“我們知道陽天雷是給你們收買的好賊,可笑你卻不知我們就是殺掉這個好賊的人!”班建侯變了麵色,喝道:“原來你們是褚雲峰和穀涵虛!”這兩個名字從班建侯口中說出,聽入黑旋風的耳朵,不禁又驚又喜:“我也曾聽得人家說過這兩位同門大俠的故事,師兄褚雲峰是江南女俠盂明霞的夫婿,師弟穀涵虛是川西女俠嚴浣的夫婿,兩對夫妻雙俠傳為武林佳話,穀涵虛本來是個美男子,後來由於和武當四大弟子交手,臉上被利劍劃傷,方才變成醜漢的。

他們的師伯陽天雷貪圖富貴,投靠完顏長之,後來給他們的師兄弟代師祖清理師門,以一招“雷電交轟”殺掉。

剛才助我的一定是穀涵虛,我怎的竟然想不起來?”穀涵虛喝道:“不錯,你知道了又怎麽樣?”褚雲峰則是哈哈一笑,說道:“聽說你是金國的第二高手,可惜我們那次借你們的‘王府’清理師門,沒碰上你。”

班建侯吸了口氣,把真氣凝聚丹田,緩緩說道:“好,那麽今天有幸相逢,我就領教你們的雷電交轟吧。”

褚穀二人看他當中一站,嚴似淵停嶽峙,確有名家氣度,倒也不敢輕敵。

褚雲峰道:“客不僭主,發招吧!”師兄弟並肩而立,嚴陣以待。

班建侯緩緩舉起手掌。

掌心的顏色漸漸變得有似塗脂,拍將下來,褚穀二人一聲大喝,雙掌齊發。

鬱雷也似的聲中,班建侯身形一晃,左掌斜飛,切向褚雲峰的“曲池穴”。

他情知不敵,意欲各個擊破,那知褚穀二人乃是同門兄弟,心意相通,動作如一,兩人回身發掌,兩股掌力合而為一,恰好又擋住了班建侯。

班建侯掌勢斜飛,一履一按,用了個“卸”字訣,把對方那股剛猛之極的力道“卸”了幾分,但還是不禁倒退兩步。

原來武學中雖有以柔克剛之說,但褚穀二人的“雷電交轟”有如金剛猛撲,饒是班建侯內功深厚、也還不能完全消解。

褚穀二人踏上二步,第三掌跟著又再劈了下來,掌力之強,有如排山倒海而來,班建侯無法閃避,隻能又再硬碰。

這次班建侯吃的虧更大,隻見他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回身就跑。

褚穀二人哈哈笑道:“看在你能夠接得了我們三招‘雷電交轟’的份上,饒了你的一命吧。”

黑旋風在旁邊看的又驚又喜,他雖然知褚穀二人的“雷電交轟”乃是第一等剛猛的掌力,卻也想不到他們竟然能夠在三招之內,擊敗了金國的第二高手班建侯。

穀涵虛道了一聲“可惜”,說道:“師兄,可惜我的真力不及平時,和你配合不上,否則焉能容得這老賊逃生?”原來他們這招“雷電交轟”,必須師兄弟兩人合使,才能把威力發揮的淋漓盡致。

穀涵虛吃虧在和黑旋風、班建侯先後惡鬥了兩場,這就難以和師兄配合的絲絲入扣了。

黑旋風和褚穀二人相見,穀涵虛哈哈笑道:“咱們可真是不打不成相識了。”

黑旋風道了個歉,說道:“這都是我的魯莽之過,幾乎鬥了個兩敗俱傷,讓班建侯漁人得利。”

諸雲峰笑道:“你們一人是冒牌的蒙古武士,一個是假扮的金國大兵,也難怪要演出一出:‘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認不得自家人的好戲了。

’”黑旋風掛念穀涵虛的傷,說道:“穀大俠,你剛才舍命救我,我真是過意不去。

你的傷怎麽樣了?我這裏有上好的金創藥。”

穀涵虛道:“沒什麽,班建侯雖是金國第二高手,那一掌可還未曾把我打傷。”

跟著忽地笑道:“說起來,你的大恩我還未曾向你道謝呢。

過意不去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黑旋風怔了一怔,心想自己和穀涵虛不過是剛剛相識,對他何來“大恩”。

穀涵虛道:“風老弟,你是不是上個月從蒙古回來的?”黑旋風道:“不錯。

穀大俠,你是怎麽知道的。”

穀涵虛道:“我比你癡長幾年,不客氣叫你一聲老弟,請你不必客氣,就叫我穀大哥好了,別用什麽大俠小俠的稱呼啦。”

跟著笑道:“你從蒙古回來的途中,在沙漠裏是不是救過一個婦人和她的孩子?”黑旋風道:“那位女俠也救了我的性命,那天我糧盡水絕,要不是得她接濟,早已埋骨沙漠了。

不知那位女俠是——”穀函虛道:“正是拙荊。

你救了我的妻兒,大恩不敢言報,請受一拜。”

黑旋風慌忙還禮說道:“你剛才救了我的性命,要說報恩的話——”褚雲峰笑道:“患難相助,乃是我輩俠義道之所當為。

大家都不必多禮了。”

大家走人密林深處,邊走邊談,黑旋風這才知道穀涵虛的妻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川西女俠嚴浣,嚴浣母子二人前往和林,也果然和他以前所料的不差,嚴浣是奉了武林盟主李思南之命到和林探望明慧公主的。

原來褚雲峰的妻子孟明霞、穀涵虛的妻子嚴浣,與明慧公主都是至交好友。

當時局勢,正是“天下”三分,風雲變幻之秋,蒙古崛起漠北,金國盤踞中原,南宋偏安江東。

蒙古最強,宋國最弱。

蒙古國派遣密使,意欲與宋國聯盟,夾攻金國。

但另一方麵,蒙古金國之間亦有密使往還,商議瓜分宋國,拖雷的手伸得很長,他還在暗中扶植了南宋的水寇史天鋒,指使他在江淮作亂,削弱宋國的國力,並作為他日的內應。

南宋小朝廷和戰之議未定,內憂外患已是疊至紛來。

小朝廷猶自不思振作,君臣上下,昏昏然,紛紛然,依然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隻急煞了一班憂民的愛國義士。

在這樣的形勢之下,李思南需要有一個人到和林察看虛實,了解敵情。

其時蒙古已是雄霸歐亞,和林經常有各國的客商來往,本來找一個人混進去並非難事,但李思南自己不能再去,他手下的最得力的幾人,如褚雲峰、穀涵虛、柳洞天等人,又都是拖雷所認識的,而且不止一次和蒙古的金帳十八武士交過手,要是他們在和林出現,隻怕難以隱瞞。

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嚴浣可以去得。

一來因為嚴浣從未到過蒙古,(褚雲峰的妻子孟明慧則是去過的。

)拖雷的手下也認不得她。

二來她和明霞公主又是十分要好的朋友,縱然分別多年,相信舊情未改。

當然明慧公主與孟明霞、嚴浣二人在金雞嶺同住之時,曾經說過一句“戲言”。

明慧公主情場失意,她是決定不嫁人的了。

她和孟嚴二人相約,誰先有了孩子,第一個孩子要給她做幹兒。

結果是嚴浣最先有了兒子,但明慧公主早已回國,在李思南要找一個人前往和林之時,嚴浣的兒子方才五歲。

嚴浣想起這句“戲言”,但她知道明慧公主的心情,她是並不當作戲言的。

她和丈夫商量:“為人當重言諾,我曾經答應過朗慧公主,把第一個孩子給她做幹兒。

趁這個機會,我想帶孩子到和林見她,讓孩子叫她一聲幹娘。

我背著孩子去。

別人更以為我是普通的民間婦女,不會注意我了,就不知你舍不舍得。”

穀涵虛英雄本色,慨然答允,笑道:“孩子從小磨練,以你和他一起,我也可以放心。

咱們可不能失信幹人。”

嚴浣帶了五歲大的孩子前往和林,李思南是事後才知道的。

誰知到了和林,一加打聽,明慧公主已經攜同雲中燕跟隨拖雷,到長白山參加金國的什麽“祭陵大典”去了。

嚴浣在和林逗留幾天,恐怕風聲泄漏,便即踏上歸程。

不料在歸途方始遇上蒙古武士的截劫。

黑旋風也把自己的事告訴褚穀二人,不過,當然不好意思說雲中燕是他的情侶。

穀涵虛是在情場曆盡劫磨的過來人,卻已猜著幾分。

笑道:“風老弟不用煩憂,內子來了,定當盡力而為,找著了明慧公主,替你們設法一謀良晤。”

黑旋風喜道:“穀大嫂也要來嗎?”心想川西女俠嚴浣來到,不門穀涵虛添了一個好幫手,自己也不至於孤掌難鳴了。

穀涵虛道:“不權拙荊要來,我的師嫂也要來呢。”

他的師嫂即是褚雲峰的妻子江南大俠孟明霞,黑旋風聽了。

更加歡喜。

褚雲峰忽地問道:“風老弟,聽說令師尊乃是屠百城老前輩?”黑旋風道:“不錯,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同惜在師門的日子無多,他老人家的本領我未學到一成,家師便已慘遭不幸。”

褚雲峰道:“老弟太客氣了。”

隨即笑道:“還有一位女中豪傑,將要和她們一同來到此間。

風老弟,這位女豪傑你是非見不可的。”

黑旋風怔了一怔,說道:“是那位女中豪傑?”褚雲峰道:“是琅牙山的女寨主屠鳳。”

黑旋風又驚又喜,說道:“她正是我的師姐呀,可我還未曾見過她。

或許她還未曾知道我是她的師弟呢。”

穀涵虛道:“據我所知,李盟主已經把碰上你的事情告訴令師姐了。

李盟主稍遲幾天也會來的。”

黑旋風喜出望外,說道:“李盟主也來,那太好了。

哈哈,如此一來,在這長白山中,倒是可以上演群英會的好戲了。”

褚雲峰道:“聽李盟主說,他此行的目的有二,一來想和拖雷見麵,他們以前是結拜的兄弟(事詳拙著“瀚海雄風”),雖然結拜的情意早不足恃,李盟主也還想對拖雷曉以利害,阻止他侵犯宋國。

二來則是想除掉完顏長之。”

黑旋風道:“這不太也冒險了麽?”褚雲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二十年前,李盟主就曾經冒過奇險,深入虎穴,在和林會過成吉思汗的了。”

穀涵虛道:“在長白山冒險,總勝於在金國的京城行刺完顏長之。”

黑旋風笑道:“這話倒是不錯,但不知還有那位英雄要來?”褚雲峰道:“你不說我倒忘了。

據我所知,有一位少年英雄已經來到此地。

不過,這位少年英雄我們未曾見過的,我們非常想要認識他,要是見著他的話,還得請你替我們介紹呢。”

黑旋風怔了一怔,問道:“這位少年英雄是誰?”褚雲峰道:“是有‘閃電手’之稱的少年英雄耿電。

風老弟,你是風雲雷電之首,自必和他很熟了。”

黑旋風喜上加喜,說道:“原來耿電也來了麽?你們怎麽知道的?”褚雲峰道:“涼州總管李益壽被金國的皇帝騙來陪同‘祭陵’,意圖剝奪他的兵權,要是他不聽話,可能會給殺害。

李益壽的子女是青龍幫的朋友,青龍幫的新幫主則是耿公子,這些你想必是已經知道的了?”黑旋風恍然大悟,說道:“因此耿電要來把李益壽救回去,青龍幫便可與他聯手抗金?”褚雲峰道:“不錯,耿公子動身之後,青龍幫的老幫主龍滄”波曾托丐幫弟子把這個消息送給我們的李盟主。

他動身在我們之前,我們已經來到,想必他是應該早就到了。”

穀涵虛道:“耿公子我們未曾會過,他的父親江南大俠耿照和李盟主的交情卻是很深,耿大俠也是我們非常仰慕的人物。

難得他的公子來到此地,我們豈能不見?”黑旋風道:“他若然在這長白山,遲早必會出現。

嗯,我也是想要和他見麵呢?”褚雲峰道:“咱們先找一個地方藏身,待李盟主來了再說。”

黑旋風道:“如何能夠知道他來?”穀涵虛道:“這倒不用擔心,我們和李盟主是約好了的,在這三天之內,每天晚上子時,我們對麵那座山峰上的明鏡台等他。

明鏡台是長白山一處名勝,但卻不是容易上得去的。

褚雲峰道:“我已經勘察過了,在明鏡台附近有個岩洞,可以藏身。”

穀涵虛道:“在明鏡台附近,那正好啊!”褚雲峰道:“不過可惜這個岩洞不是很大,大概僅堪咱們三人藏身,濕氣也重,住得恐怕不會舒服。

另外有個地方,在明鏡台左麵的一座山峰,山腰處有個藥玉廟,雖然年久失修,地方卻是甚為寬敞。

美中不足的是和金國的兵營距離較近,兵營的前哨巡營,可能會巡到這座廟來。”

穀涵虛道:“依我之見還是住岩洞的好。

一來靠近明鏡台。

二來敵人較難發現。”

黑旋風也道:“不錯、咱們雖然不怕敵人,卻也無須打草驚蛇。

我在沙漠裏挖個坑也曾住過幾晚,不會感到不舒服的。”

褚雲峰笑道:“好,既然你們都這麽說,咱們就住岩洞吧。”

這晚黑旋風輾轉反側,不能入寐。

不過,卻並非是為了住得不舒服的緣故。

他想起了與自己情如手足的轟天雷和耿電,更想起了與自己心心相印的雲中燕。

“燕妹恐怕想不到我已經是和她同在這長白山中吧?此際,我在這裏想她,她卻不知是在那座營帳,是不是也在想著我呢?”不知不覺已是午夜時分,穀涵虛披衣起來,黑旋風卻搶先起身,說道:“穀大哥,讓我今晚輪值吧。”

穀涵虛道:“我們是和李盟主約好的。”

黑旋風笑道:“我和李盟主在大都曾經相處幾天,想來他還會認得我的。

我替你輪值,在明鏡台候他。

要是他今晚來了,也可以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呀。

反正我也睡不著覺。”

穀涵虛笑道:“你有什麽心事。”

黑旋風道:“沒什麽,我的好朋友來了,不免多少有點興奮。”

穀涵虛料想,他是在思念著雲中燕,卻不說破,笑道:“好吧,你既然睡不著覺,那你去吧。”

這晚天上沒有烏雲,月色清明,銀河皎潔,站在明鏡台上,視野擴大,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黑旋風想道:“燕妹在這山中,耿電也已來了。

風雲雷電,現隻欠缺轟天雷還沒有來,要是他能來,咱們四人在這長白山中聚首,那才真是最妙不過了。

正當他浮想聯翩之際,忽地發現左麵一座山峰,山腰處隱隱似有火光。

黑旋風禁不住心念一動,想道:“該處正是在明鏡台左麵那座山峰的山腰,莫非就是褚大哥說的那座藥王廟了?”久己沒有香火的一座破破爛爛的藥王廟中,何以會有火光透出?黑旋風不覺疑心大起,又再想道:“據褚大哥說,那一帶附近的幾座山頭都駐有金兵或蒙古兵,山中的獵戶恐怕早已逃避一空,想來不會是晚歸的獵人在那裏過夜?”然則會不會是巡邏的士兵呢?按常理說,巡邏的士兵是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較長的時間的,似乎沒有在廟中生火的理由。

但也說不定因為天氣太過寒冷,有個偷懶的巡卒以為不會給長官知道,在廟中偷偷生火取暖。

這個,黑旋風可就不敢斷其必無了。

雖然起了疑心,但黑旋風可不能前往那座山神廟察看。

因為他還要在明鏡台等候李恩南。

在藥王廟中生火取暖的,不是獵戶不是邏兵。

是任憑黑旋風怎樣猜想也猜想不到的轟天雷——是黑旋風正在想念著的好友轟天雷。

在藥王廟裏,還有一個少女陪伴著轟天雷,她是轟天雷的未婚妻呂玉瑤。

轟天雷與呂玉瑤已經回家鄉見過父母,得到父母的同意,定了夫妻名份。

他的家早已燒毀了,他的父親淩浩和他的師父秦虎嘯,都是躲在山中相熟的人家,不日也將遠避他方。

家鄉既然不可久留,轟天雷在省親之後,便再攜同呂玉瑤浪遊江湖,希皇尋找得到他的師弟秦龍飛。

秦龍飛被妖人強迫為徒與及其後失蹤的事情,轟天雷隻敢告訴他的父親,可還不敢告訴他的師父秦虎嘯。

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他曾經見過丐幫的幫主陸昆侖,拜會過他們父親的好朋友黃河幫的幫主阮蛟(梁山好漢阮小二的後人),陸阮二人都是交遊廣闊的成名人物,可也絲毫打聽不到有關他的師弟的消息。

最後他們到了祁連山拜會青龍幫的老幫主龍滄波,原來的目的是因為既然找不著秦龍飛,不如到祁連山和好友耿電聚一聚首。

到了祁連山,方始知道耿電已經去了長白山,恰好是在他們到達的前兩天走的。

轟天雷反正沒有旁的事情,而龍滄波也正擔心耿電孤身深入虎穴沒人接應,於是轟天雷就自告奮勇,和呂玉瑤到長白山去,希望能夠碰見耿電。

這希望本屬渺茫,不過龍滄波卻還存有希望,以為他們到了長白山之後,即使不能那麽湊巧碰上耿電,也總會找得著一兩個從涼州去的士兵,因為士兵是有比較固定的營地的,找得著涼州藉的士兵,也就有可能找得著羅浩威和李芷芳了。

豈知完顏長之早已安排妥當,隻讓涼州總管李益壽通過山海關,卻把它帶來的涼州士兵全都趕了回去。

結果轟天雷和呂玉瑤雖然碰上了涼州去的士兵,但卻是在關內的官道上碰上的。

當他們從涼州士兵口中知道事情的演變之後,雖然明知到了長白山已是無人可以倚靠,也不能不冒險出關了。

天下當然沒有那麽湊巧的事,他們既然沒碰上耿電,也沒碰上羅浩威和李芷芳,但卻終於到了長白山了。

幸虧長白山裏是不見天日的林海,他們避過巡邏士兵的耳目卻是不難。

這天晚上,他們走上這座山峰,想要找個地方歇息,誤打誤撞的到了這座藥王廟來。

這座藥王廟雖然破破爛爛,亦堪聊避風雨,總勝於露宿林中。

雪下得很大,呂玉瑤在廟中生火取暖,轟天雷到外麵找了幾個野山芋回來,還獵獲一隻雪雞。

呂玉瑤笑道:“咱們這頓晚餐可很不錯,有烤山芋還有烤雞。”

山芋雪雞都已烤熟,呂玉瑤吃了一條雞腿,說道:“好香,好香,長白山的雪雞味道似乎還勝家雞。

咦,你怎麽不吃雪雞肉?”轟天雷把分給他的那條雪雞腿也遞給呂玉瑤,笑道:“我喜歡吃烤山芋,烤焦了山芋還更香呢?”呂玉瑤知道他是要把好東西讓給自己,嗔道:“你說過永遠真心對我,為何現在卻說假話?”轟天雷怔了一怔:“我說了什麽假話了?”呂玉瑤道:“烤山芋可能比烤雞還香?分明騙我!”轟天雷笑道:“真的很香,你不相信——”話猶未了,忽聽得外麵有人叫道:“不錯,好香,好香!”呂玉瑤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女子踏進廟門。

這女子長得很美,身上披的白狐裘,頭上金環束發,足登錦繡蠻鞋,渾身上下,沾滿雪花,端的宛如粉雕玉琢。

看模樣象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

呂玉瑤不覺一怔,猜不透這樣一個千金小姐,何以會在三更半夜跑到這破廟裏來?不怕虎狼,也不怕比虎狼還要凶惡的官兵。

那女子打了一個寒噤,說道:“我又冷又餓,你們吃些什麽東西,好香,好香,可以分一點給我嗎?”呂玉瑤心地善良,心想:“且待她吃飽了再問她。”

便說道:“請進來烤火,我們有烤山芋和燒雞,你不嫌棄,盡管請用。”

那女子甚為歡喜,說道:“姐姐你真好,聽你的口音似是外地,你是那裏來的?”呂玉瑤心道:“我正要問你,你倒先問我了。”

隨口答道:“我們是從遠地來的,你呢?”那女子道:“我的事情一言難盡。”

呂玉瑤道:“對,那你先吃了東西再說。

鐵哥,把那半邊燒雞給這位姑娘吧。”

在那女子進來的時候,轟天雷就低下了頭,背麵向著她,手上仍然拿著那半邊燒雞,一直不說話。

此時方始抬起頭來,捏著嗓子說道:“好,給你!”隻見他臉上抹了一臉灰,黑不溜秋的怪模怪佯,呂玉瑤吃了一驚,叫道:“鐵哥,你怎麽啦?”說時遲,那時快,那女子倏的轉身,手上已是多了一條軟鞭,呼的一鞭,向呂玉瑤卷來。

與此同時,轟天雷那半邊燒雞亦已朝著那女子劈麵擲去。

那女子身形一側,轟天雷擲出的燒雞餘勁未衰,把她的軟鞭一撞,呂玉瑤急忙躍起,這才沒有給她的軟鞭拌倒。

呂玉瑤喝道:“我好心待你,你卻怎麽——”話猶未了,那女子的軟鞭又已霍地掃來,身形宛似水蛇遊走,看樣子是要奪路奔逃。

轟天雷叫道:“堵住她!”幸虧呂玉瑤與轟天雷相處年多,彼此切磋,武功已是今非昔比,凜嚏幾劍,和那女子鬥了幾招,轟天雷趕上前來,喝道:“還想走吧!”呼呼呼連劈三掌,把那女子迫得退回廟中。

呂玉瑤和那女子隻不過鬥了幾招,已知那女子的本領在她之上。

要不是轟天雷在旁,她已經吃了虧了。

驚駭之餘,問道:“鐵哥,她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