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仗義救老俠 旅途中巧遇父執當羅雁秋、梁文龍倆人由北方趕回漢陽,已是七月下旬,雁秋想想他與肖俊的邀約,還有半月光景。

梁文龍見目的地已到,便問道:“那日你與淩姑娘,是在何處分手的?”雁秋舊地重返,可是兩時心情,卻是截然不同,聞言淒然道:“我依稀記得,那日我們是在一家‘隆興客棧’門前分手的。”

梁文龍道:“那我們先找到‘隆興客棧’然後再說吧。”

於是,雁秋便帶領梁文龍,沿著那日途徑,直向隆興客棧奔去。

倆人來到客棧前,店小二眼光何等犀利,一看行色,便知倆人有意落店,便忙起身接過倆人的坐騎,然後直引向內走去。

雁秋問道:“小二哥,你可知在兩個月前,在你們店前,曾發生過一件事情嗎?”那店小二聞言,看雁秋一眼笑道:“客官可是問的,那與官差打架的一丐一少女嗎?”繼又神秘地望了雁秋一眼:“這檔子事,近兩個月來,簡直已成了茶餘酒後的談話資料,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雁秋聞言一驚,心想,店小二所說的那少女,可能就是他的紅姊姊,但那一丐是誰呢?莫非是江南神乞尚老前輩?雁秋思忖至此,繼又問道:“小二哥,你對這事很清楚嗎?請說給我們倆人聽聽。”

那店小二巴不得客人能向他搭訕,忙道:“可以,當然可以,不過,這事卻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得完的,我看兩位還是先住下,待我把兩位安頓妥當,再說與兩位聽罷。”

那店小二邊說著,一邊帶雁秋和文龍倆人,來到一間一明兩暗的客房之間,道:“兩位看這裏還合適嗎?”雁秋打聽淩雪紅下落要緊,便連聲道好。

雁秋呷一口店小二剛為他泡來的一杯清茶,便道:“你現在可空下來了?能否將那轟動滿城之事,向我們敘述一遍?”那店小二笑了一笑道:“看你這位相公,對這事這般著急,莫非有什麽關聯不成?”文龍在一旁笑了笑道:“我這位秋弟,與這事關聯倒是沒有,隻不過就是好奇,所以才聞說趕來,特地打聽,是不是真有這麽一回事。”

店小二見二人說得如此認真,不由笑了笑,道:“這件事怎麽鬧起的,我們卻不清楚,不過據說,是因為一位少年,在城門未開之時,騎馬由城牆上跳進來,說來簡直不敢令人相信,你們兩位進城時,一定是看到的,城牆門那麽高,一匹馬怎麽跳得過去呢?這不是近於神話了嗎?”梁文龍怕他把話扯遠,忙道:“那少年騎馬躍進城來以後怎樣了?”那店小二一緊,道:“後來嗎?他們就在我們店前打起來了。”

雁秋故作驚訝的啊了一聲,道:“你們可曾出去看看這場熱鬧?”那店小二把頭一縮,作出一副不敢神色,道:“那我們怎麽敢?”“為什麽呢?”“在出這事的前四五天,全城便貼滿了布告,說是皇家有要人蒞臨,誰也不可隨便,就連開門閉戶,也都得按照一定的時辰,早也不行,遲了不行,否則便要捉進衙門重辦。”

雁秋心想,怪不得那日,他與官府捕快鬥了將近半個時辰,竟連一個看熱鬧的都沒有。

店小二又十分神秘地道:“聽說那美若天仙的郡主,蒞臨現場,親自督戰。”

“有這種事?”文龍故作驚訝的說。

“這是由衙門裏傳出來的消息,我相信這不會是假話。”

“後來誰勝誰負?那位郡主出手了沒有?”“當然是官家勝了。

相公你想,憑那位少年一個人能有多大能力?怎麽能與官家鬥呢?”梁文龍問道:“這少年敗了之後,又如何了?”店小二想了一陣道:“那少年被官兵逮捕之後,又引出了一丐一女,大鬧提督府。”

雁秋雖然料不透店小二所說的一丐,是否就是江南神乞,可是他對他口中所說的一女,心想,一定是紅姊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於是關懷地道:“那一丐一女,大鬧提督府的情形,你可也清楚嗎?”那店小二點了點頭,道:“說起來那天的事情,沒有比這更湊巧的了。”

說著,眨了眨眼,道:“那日清晨尚未發市,便在我們店前打得驚天動地,也許就該倒黴,所以午後,就來了這麽一丐一女二人,折騰了我們半天,結果他們一文未給,便瘋瘋顛顛的全部溜了。”

這時,雁秋腦中千頭萬緒,即又問店小二道:“小二哥,我還有話要問你。”

那店小二道:“相公你有什麽話盡管問,隻要我知道的,沒有一句不可告人的。”

雁秋道:“他們離此之後,到哪裏去了?”店小二眨一眨眼道:“相公問的可是那要飯的,和那瘋丫頭嗎?”雁秋點了點頭。

那店小二道:“傳說不一,不敢胡說。”

雁秋已寬的心,頓又不安起來,道:“那些傳說是怎麽說?你能說給我們聽嗎?”那店小二咂了咂嘴,咽了口口水,點頭道:“他們先在衙門口打了一場,後來,便跑到江邊去了。”

“有人說那瘋丫頭被人救走了,也有人傳說那瘋丫頭跳江自盡了。

到底如何,我就不敢說了。”

雁秋也被這不可捉摸的事,攪亂了心,梁文龍倒還冷靜,聞言思索了一下,道:“那位姑娘跳江自盡的事,可有人親眼看到,還是單憑聽說?”那店小二道:“看是沒有看到,可是在那當天夜裏,那老要飯的,在江邊上大呼救人,後來,來了兩隻船,那老要飯的便跳上一隻船,硬逼船上人,替他們在江裏尋覓屍體。”

雁秋強忍悲戚,問道:“可曾尋著沒有?”那店小二道:“據那船上人說,他們在江裏順流飄了一夜,卻也沒有找到屍體。”

雁秋噙在眼中的兩行清淚,終於滾落下來,道:“後來呢?”“後來那老要飯的,想是已沒有指望,便下船走了。”

雁秋悲慟欲絕,終於忍無可忍的叫了一聲:“紅姊姊……”遂熱淚奪眶而下。

雁秋這一大放悲聲,頓使那店小二霎時傻了眼,他想:她是他姊姊?文龍見情,頗為不忍,便打發走店小二,對雁秋道:“秋弟,那店小二雖是如此說,但你也不能完全信。

再說,那投江自盡的縱有其人,可是,卻不一定就是淩姑娘呀!”雁秋聞言,果然平靜不少。

因為那投江自盡的,一直到目前為止,除了江南神乞知道之外,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究竟是不是淩雪紅呢?確實尚費猜疑。

雁秋心念至此,一腔悲怨,頓時化解不少。

他既羞且窘的拭去臉上淚痕,道:“以三哥看法,可是須找到江南神乞老前輩,始能斷定那日之事。”

梁文龍點了點頭,道:“因為除了他老人家,身曆其境,得知真情之外,還有誰知道得更清楚呢?”雁秋真巴不得即刻能見到那江南神乞尚老前輩,但想他老人家,一向四海為家,飄蹤不定,不由又徒歎奈何了。

乃道:“但不知要到哪一天,才能見到他老人家了?”文龍知道雁秋心急如焚,卻也無法解決,便道:“這事急也急不得,可是我們慢慢找,諒來總會找到他老人家。”

這次雁秋回漢陽的目的,雖然不算解決,但也有了眉目,本來一顆火急的心,這時更急上加急,令他坐臥不寧,於是對文龍道:“三哥,漢陽已經到了,同時情形也打聽得差不多了,我看,我們也該走了。”

文龍點了點頭,道:“秋弟,你打算到哪裏去?”雁秋悲戚失望之餘,還有最後一線希望,道:“我想先找到寒瑛姊姊和玉虎兒師兄之後,然後大家分頭進行,也許容易尋覓些。”

文龍一聽,便知雁秋心意,道:“雖然人多好做事,但不知他們現在在哪裏?距此遠嗎?”“遠倒不遠,大概需要一天行程,便可到達。”

“好,我們這就走罷。”

文龍話畢,即與雁秋倆人,走出店房,然後吩咐店小二備馬。

那店小二見倆人入店不久,即要離去,心中自有些納罕,可是卻也不便相詢,隻得依照吩咐,將倆人的馬匹牽來。

文龍又賞了那店小二一些碎銀,這才與雁秋策馬直向寒瑛等人原先投宿之處飛奔而去。

倆人策馬奔了一夜一日,但趕到地頭,又撲一空。

雁秋真想不到,自己這般倒黴,到處撲空,於是問那店小二道:“請問他們是甚麽時候離開此地?”那店小二想了想說:“好像是你這位相公,和另一位姑娘去後的第二天,他們也一同走了。”

雁秋又問道:“可有人來找過他們嗎?”那店小二思索了一陣,搖頭道:“我記得清清楚楚,確實沒有人找過他們。”

雁秋覺得這就怪了,不由深鎖眉頭,暗自揣測他們離去的原因。

可是他無論如何想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莫非他們去了大雪山,救那諸葛師兄的遺孤?”雁秋心想,除了這一原因之外,他們都不會在他與淩雪紅未折返之前,會離此而去的,於是又向那店小二道:“他們臨走之際,可曾留下甚麽話語?”那店小二又搖了搖頭,道:“沒有,甚麽話也沒有留。”

言此,像是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拍了拍腦袋,道:“我倒記起一件事來了。”

雁秋問道:“甚麽事?請你快說。”

那店小二笑道:“就在你這位相公離去的第二日,約在傍午時分,你騎去的那黑馬,獨自又跑了回來。”

雁秋聞言,驚訝的大“哦!”一聲。

那店小二繼又道:“他們一見到你的那匹馬,便都大感吃驚,於是通通圍了上去。

就在那時,不知他們說了些甚麽,然後便離此走了。”

雁秋直感激他那匹神駒,在他危難之時,竟知報警求援。

可是他們此一去,到了哪裏呢?文龍一旁聽來,也覺迷惘不已。

因店小二所告知的一點線索,就如海裏落下一根針一般,令人迷惘。

雁秋這時竟如石塑木雕一般,兩隻圓眼一瞬也不瞬。

文龍怕他悲傷過度,便忙勸道:“秋弟,不必著急,更不必難過,難道你忘了我那四字妙訣,正是處這逆境的不二法寶。”

雁秋道:“二哥,我所經一切,均是你親眼目睹,你看這倒黴勁,實在令我心酸。”

文龍含笑開導道:“秋弟所說固然不錯,但依我看來,這對你正是一種磨練,我傳你的那處世四字妙快,有無妙用了。”

雁秋苦澀地眨了眨眼道:“可是目前該怎麽辦?”“依我看,我們兄弟該分手了。”

“三哥的意思……可是我們應該分頭察訪?”文龍頻頻點頭,道:“為今之計,隻有如此了。”

雁秋想想文龍為他之事,已在外飄泊數載,這時又須他再度奔波,不由地道:“三哥為小弟這般一再奔波,實令小弟感激不安。”

文龍唉了一聲道:“你我兄弟,情誼手足,何須說這般見外之言。”

雁秋感激地道:“那麽我也不敢言謝了,隻有請三哥盡力而為,最好能在中秋給我一個回話。”

“咱們在什麽地方聚首?”“肖俊大哥與小弟已有前約,約定在湖南衡山雁鳴峰,希望三哥,屆時務必趕到。”

文龍道了一聲好,道:“就這麽說好了,但希望屆時咱們兄弟聚首,大家都有收獲才好。”

說著,重新上馬,即欲離去。

雁秋望著這位古道熱腸的拜兄,道:“三哥一路請多保重。”

文龍哈哈一笑,道:“這我自會曉得。”

言此一頓,凝視雁秋又道:“你比我更該注意。”

顯然他關懷雁秋更甚,雁秋點了點頭,繼又道:“凡事多往寬裏想!”諄諄勸導,果然一副兄長心腸。

雁秋對文龍這種愛護熱忱,感激莫名,道:“謝謝三哥開導,小弟決不辜負兄長這份盛意就是。”

文龍依依不舍的又看了雁秋一眼,道:“那愚兄這就走了,我們中秋相見。”

話完,一夾馬腹,放韁疾馳而去。

雁秋望著絕塵而去的文龍,內心更平添無限惆悵。

一時裏竟不知何去何從,隻牽著馬漫無目的地向前而行。

忽然一聲悶雷,匝地而生,嚇得他身下坐騎,霍地一跳,幾乎將他掀下馬背。

他定了定心神,同時看了看天色。

隻見烏雲四合,大雨將臨,可是窮盡目力,卻不見有避雨之處,不免心中一怔。

就在此時,豆大雨點,已劈劈啪啪落了下來。

雁秋趕緊驅馬揚鞭,往前飛馳而去,可是雨點愈來愈大,眨眼間遍身俱濕。

雁秋身受大雨一淋,反而精神一振,一腔鬱悶,像被這場傾盆大雨洗滌無存。

冒雨奔馳了頓飯工夫,驀見蒙蒙大雨之中,有一身著勁服的女子,也正策馬飛奔,隻因她背向著他,以致看不見她的真麵貌,但由身段而論,頗有幾分與寒瑛相似,不由出聲疾呼:“寒瑛姊!”憑他深厚功力,加之全力高呼,若在平時,諒那女子定可聽聞。

無奈此時雨勢過猛,他的疾呼,均被雨勢遮沒,那女子根本無法聽到。

二人距離,卻越拉越遠。

雁秋見那女子,即將在大雨中失蹤,不由大急,遂拋了身下坐騎,展開輕功,疾向那少女追去。

眼看已相距不遠,雁秋心中一鬆。

就在這時,那馬上女子忽然一勒馬韁,飄身下馬,雁秋這才看清,原來那女子已到村落之中,隻因雁秋一心注意那女子行動,而未發現已到村落邊近,待他發覺,已嫌稍遲。

因為當他飛身趕到那女子下馬之處,那女子已栓好馬匹,進了院內,蹤影皆渺。

雁秋望著那少女隱身過去的朱漆大門,一時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假若敲門求見,未免太嫌冒失,如若不然,那女子若是寒瑛姊,豈不失之交臂?就在雁秋望著那扇木門,默默發愣之際,突然,那門“呀”的一聲大開,緊接著,露出一張俏麗的俊臉,望著雁秋撲哧一笑。

雁秋驀見那朱漆大門,突然大開,不由心中一驚,同時也暗自心喜。

但經那少女俏然一笑,不由尷尬起來。

那少女見他呆若木雞般的站在雨中,不言不語,反而更瞪大一雙眼睛,不由更覺有趣,竟而笑彎了腰。

她這一陣格格嬌美,直笑著雁秋窘不堪言,恨不得馬上轉身離去,但想想剛才進去的那女子,不知是否就是寒瑛?又猶豫起來。

那少女笑過一陣,對雁秋道:“喂!你是幹什麽的?”雁秋一怔,但旋即醒悟過來,向那少女微一拱手,道:“在下旅途遇上這場傾盆大雨,衣物盡濕,難以繼續前行,故而想借寶莊,避一避這場大雨,待雨一停,我便離去,不知小妹妹肯是不肯?”雁秋嘮嘮叨叨的把話說完,那少女把粉臉一板,道:“那你為什麽見了我還不作聲,我想,你八成沒存好心!要不就是雙龍堡派來的奸細?”雁秋聞言,不由在內心轉了幾轉,始道:“在下實為避雨而來,決非有如小妹妹心中所想,是什麽雙龍堡,單龍堡的奸細,請小妹妹放心。”

“你可是跟蹤我家小姐前來?”雁秋被她一言道破行藏,不由赧然一笑,道:“小妹妹之言固然不錯,可是也不盡然。”

那少女像是不耐與雁秋多言,聞言臉兒一繃,道:“不錯就行了,你趕快走罷!否則我家小姊惱怒起來,到那時,你想走恐怕也走不成了。”

雁秋雖然一向並不剛愎自用,但也忍不下眼前這副輕蔑侮辱之言,不由微慍,道:“是你家小姊對你講的?”那少女“嗯”了一聲,道:“我家小姊說,有人盯她前來,特地打發我出來瞧瞧。”

雁秋聞言,不由氣往上衝,道:“你家小姊是誰?”那少女打鼻孔冷哼一聲,道:“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故意裝作?”雁秋聞言,惱道:“你們把我羅雁秋,看成何等樣人……”那少女似不耐與他多說,撇了一下嘴,轉身跑進門內“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雁秋話尚未完,那被關起的朱漆大門,複又“呀”的一聲敞開,這時再現身的已不是那少女,而是一個比那少女稍大幾歲的豔麗閨秀。

那女人向雁秋望了一眼,道:“你不是想借個地方避雨嗎?那麽你還站在雨中幹什麽?請快進來吧!”雁秋一怔,心想:她把我的話都聽到了嗎?雁秋不知她究存何心,可是他不能畏首畏尾,於是道了聲“多謝!”便舉步向前。

那女人竟果然像是一副迎客的樣子,直待雁秋走進大門,她才轉身去導引雁秋,走入大庭。

她把雁秋帶入大庭,衝著雁秋嫣然一笑,道:“山野人家,歉無珍品待客,請多擔待!”雁秋忙還一禮,道:“姑娘能容在下進內避一避雨,已令在下感激不盡,何敢再勞姑娘招待?”雁秋說著話,適才那少女,這時已端著一個銀盤,盤中有一瓷碗,碗上尚有一蓋,內中不知究係何物,緩緩走來。

她一進門,衝著雁秋,皺了皺眉,擠了擠眼,扮了個極其滑稽的鬼相,幾乎逗得雁秋發笑。

這時那帶雁秋進庭來的女人道:“少俠,請坐呀!”雁秋這才未笑出聲來,向那女人一拱手謝道:“有謝!”那少女將手中銀盤,放在靠近雁秋的長桌之上,將盤中瓷碗一取出,端到雁秋身旁,然後她始端著空盤而去。

當她走到雁秋麵前之際,複又衝著雁秋扮了個鬼臉。

雁秋心想:這丫頭確實也太頑皮,正在這樣思忖之間,繼又聽那女人道:“少俠請用茶罷!”雁秋忙又拱了拱手,道:“多謝姑娘熱誠招待,不知姑娘肯否賜告尊姓芳名,以便日後圖報。”

那女人淡淡一笑,道:“我司徒家中,一草一木,俱皆被你們數得清清楚楚,少俠何必故作神秘,有話就請直截了當的說罷,無須再擺一副偽麵孔了。”

雁秋聞言一愕,心說,果然被我猜中,她是有意安排,令我入彀了。

於是正色道:“恐姑娘認錯人了,我羅某人一向與尊府從無瓜葛,這次貿然闖入尊府,完全為了避雨,還望姑娘諒解。”

那司徒姑娘麵色一板,道:“那你為何從雙龍堡,一直跟蹤而來?”雁秋不由心中叫苦,暗道:這真是冤枉,立即肅容,道:“說出來姑娘一定不信,我羅某人不但不是由雙龍堡而來,同時就連那雙龍堡在哪裏,亦皆不曉,至於為何一路追著姑娘而來,這事不能再相欺瞞,實告姑娘,隻因姑娘背影,酷似家姊羅寒瑛,是以才趕來此地,不意竟令姑娘誤會。”

司徒姑娘見他不像說謊,始把麵色寬了一寬,道:“閣下何人?”“在下羅雁秋!”司徒姑娘麵露驚疑,道:“你是羅雁秋?”言下頗有不信之意。

因為她由傳言中所知,羅雁秋乃是一位英俊瀟酒,倜儻不群的少年,而此時坐在她麵前的羅雁秋,不僅蓬頭垢麵,而且老氣橫秋,哪裏有傳言中的半點形象?難怪她不能置信了。

雁秋見她不信,便道:“難道姑娘還有什麽懷疑之處嗎?”司徒姑娘道:“你與傳言中的羅雁秋,卻一點不像!”雁秋哦了一聲,道:“難道我變了?傳言中怎麽說?”司徒姑娘星眸微轉,似笑非笑道:“傳言中說,羅雁秋英俊瀟灑,倜儻不群,實為人中龍鳳,而閣下則蓬頭垢麵,漫說我不會相信,恐怕就連三歲娃娃,也會懷疑了。”

雁秋倏然瞪起雙目,同時“啊”了一聲。

顯然他內心中頗為震驚。

他摸了摸他那一頭既濕且亂的亂發,複又摸了摸他那漸為消瘦的雙頰,和長滿短須的臉,搖了搖頭,說:“我已經長大了,難道還能與以前一樣嗎?”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解釋給司徒姑娘聽。

司徒姑娘秀眉一挑,道:“所以我不能相信你是真的!”她又沉吟一陣,忽然若有所悟地道:“聽說羅雁秋有一襲武林異寶百毒衣,不知你有是沒有?”雁秋愕住了!因為百毒衣這一問題,實在令他難以答對。

羅雁秋想了又想,腦中一片混沌,搖頭道:“在下實無那百毒衣。”

司徒姑娘格格一聲嬌笑,道:“這樣看來,你更是偽冒的了。”

雁秋惱道:“我為何要偽冒?”司徒姑娘徒然把麵一寒,冷聲道:“這要問你!”雁秋眼看已成僵局縱有百口也難向她分辨,隻得道:“你不相信,我縱說破嘴皮也是枉然,你司徒姑娘一片盛情我已心領,咱們來日再見。”

雁秋氣惱間語無倫次,同時倏的站起身形,即住外走。

司徒姑娘冷笑一聲,道:“你要走嗎?”雁秋頭也不回道:“我既已知你非寒瑛姊姊,又呆在此地何用?”說話間,已走到大庭門口。

司徒姑娘陡然嬌叱一聲:“你給我站住!”雁秋回頭把眼一瞪,道:“你打算怎樣?”司徒姑娘寒著一張粉麵,道:“你想來就來,相去就去!哪裏有那麽容易?”“難道姑娘心有不甘?”司徒姑娘目射淩芒,逼視著雁秋,道:“你先給我留下一個記號,然後再走!”雁秋哈哈一笑,不屑的瞄了瞄司徒姑娘,道:“憑你也配?”司徒姑娘渾身一顫,麵現殺機,嬌叱一聲:“你是找死!”右腕一抬,一顆似針非釘的“追魂扣”已比電光石火還快,欺到雁秋麵門。

雁秋嘿嘿一笑,道:“這就是你的本領嗎?”話聲中,左手一抬,一顆帶有巨毒,藍汪汪的“追魂扣”已夾在他中食兩指之間。

“別丟人現眼了,趕快收起來罷!”說話間兩指微彈,那夾在他兩指間的一顆“追魂扣”,星飛電掣般的飛向司徒姑娘。

這被雁秋所彈回來的“追魂扣”,不但在空中翻翻滾滾,而又彎彎扭扭,根本無法拿捏準頭。

司徒姑娘閃身避於一旁,目睹自己苦練十數年的“追魂扣”竟不能接下,心中這份懊惱,真是不堪言狀。

“當”的一聲,“追魂扣”飄然落地,司徒姑娘一顆芳心不由也怦然一跳。

雁秋揶揄一笑道:“你姑娘還有什麽新鮮玩藝兒嗎?”司徒姑娘藝出“萬幻魔婆”門下,生就一身傲骨,從不認輸,此時敗在雁秋手下,已覺奇恥大辱,再經他一奚落,哪裏還受得了,銀牙一咬,一頭就向雁秋栽了過去。

雁秋見她一頭栽來,知她已惱怒至極,心說:這是何苦來的,忙運起“百妙秘籍”中的“先天一氣”神功。

就當那司徒姑娘將到未到之際,他忙將兩袖一抖,兩股潛勁頓時凝成一道氣牆,漫說姑娘到此無法闖過,即連飛刀怒弩,照樣愛止,無法通行。

司徒姑娘狠著一顆心衝將上去,不意身到半途,便被一道無形氣牆所阻。

令她一條嬌軀,前進進不得,後退也退不成,這份尷尬,真比一刀殺了她,還要痛苦三分。

雁秋望著她那種痛苦之情,心生幾分不忍,道:“我們前無仇,近無恨,姑娘何苦如此,在下還有急事,我們日後再行相見罷!”話完,身形一閃,人已出了庭門,再一墊步,身形欲起。

就在這時,突然院牆之上發出一聲陰陰怪笑,猶如狼嚎鬼啾,令人聞之毛發怵然。

雁秋心頭一懍,抬眼望去。

隻見大雨傾盆之中,一位道裝老者,手執一把拂塵,麵無血色,瘦骨嶙峋,卻是兩道灼灼逼人目光,還能令人意味他尚未死,否則定會以為是一具屍體。

他站在圍牆之上,笑過一陣之後,望著雁秋道:“小子!你打算往哪裏走?”雁秋可說打從第一眼望到他起,心內就存了厭惡之心,此時聞言,道:“我願到哪就到哪,你還管得著嗎?”那道裝老者哈哈一笑,道:“道爺不但管得著,而且,你小子生死,亦全在道爺手內!”雁秋嘿嘿一聲冷笑,道:“你有多大能力,竟敢這樣誇口?”道裝老者仰天哈哈一笑,道:“小子,你縱想死也得候一候,待我得了司徒小丫頭的回話,再來打發你也不遲!”這時,那司徒姑娘業已奔出大庭,怒視著道裝老者,嬌叱道:“雜毛老道,快給姑娘滾開,如若一味嘮叨,休怪姑娘對你無禮了!”道裝老者嘿嘿一笑,道:“姑娘你可知道我是特地來作和事佬的!”司徒姑娘寒著臉道:“沒有那麽便宜,隻要我司徒乃秀有一口氣在,決不與那雙龍堡甘休!”道裝老者麵孔一寒,沉聲說道:“姑娘你又是何苦,隻要你一點頭,答應了二堡主這門親事,不但救司徒老爺子解藥即時到手,同時……”司徒姑娘不等他的話完,叱道:“住口,姑娘不但不需要他的解藥即可將家父毒傷治好,同時,我今晚若不將雙龍堡殺得一光二淨,片瓦不留,從今以後,也決不姓司徒!”那道裝老者,把話聽完,道:“司徒姑娘,我是一片好意,才特地來勸你,前夜若非我老道替你解了圍,如今你不是已經成了馬家人,我看,你還是答應了罷!”司徒姑娘麵現殺機,道:“謝謝你的美意,請你轉告那馬寸才,姑娘不但誓死不屈,並且今晚還要找他算帳,報了這筆殺母傷父的血仇!”道裝老者聞言,笑得前仰後合,道:“姑娘意思,可是令我通知馬家,準備花燭洞房,等候姑娘成禮!”司徒姑娘聞言,直氣得身子微微一顫,道:“少放屁,趕快滾!”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