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叼著煙頭斜睨杜渝騫,冷冷道:“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我。然後我給你自由,隨便你去到哪裏。”杜渝騫聞言縮了縮身體,眼神閃爍不定,心裏很猶豫不決。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一連串的表現和大風車下、飛機上的懦弱無能判若兩人。大中巴滾落幾十米的深崖,車身都摔的支離破碎了,他愣是毫發無損,還能同時兼顧兩個人逃離車廂。

杜渝騫現在仔細想來,林翰的種種發揮,都透著不可思議,無法解釋。他是不是侯旑冰的男朋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個關鍵時期突然闖入到整件事裏來,給本就撲朔迷離的錯綜事態摻雜進了更多的變數。

托尼先生的如意算盤不好打了,法比奧先生的計劃也一樣難以得授。這家夥處理危機局麵的能力極強,侯旑冰若是一直呆在他的身邊,估計誰都沒咒念。

林翰單手輕輕扶在純鋼的床頭上微微用力,隨即拿開。杜渝騫清晰的觀察到,小臂粗細的鋼管已經被擰成了麻花狀,像麵團一樣塌癟下去,登時嚇傻了。

這是人手能發出的力道嗎?

溫莎所在的這家旅館是間百年老店,大部分陳列的日常用品都古香古色,有著悠久的曆史印跡。這種純鋼的床頭工藝精湛,用料十足,工匠們打造出爐的時候還要追溯到上個世紀。林翰單手就能輕而易舉的將其擰成麻花……這樣的實力不單是雄厚了,恐怖的簡直無法想象。

杜渝騫充分發揮出了他雙麵間諜長袖善舞的本色,馬上見風使舵:“林先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無論您怎樣要求都不過分,我這就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都說出來,一絲一毫也不會保留。”

林翰冷冷道:“拋棄掉你任何的幻象,乖乖的說,一個字不落的說!”

杜渝騫唯唯諾諾,和林翰道出了所知的全部實情。

托尼、法比奧、溫莎出生在意大悧一個非常有名氣的家族,後來隨著人丁的稀少和漸漸沒落,隻剩下這三兄妹勉力維係家族的尊嚴和發展。溫莎年輕的時候端莊美麗,是個人見人愛的漂亮姑娘。可惜的是她的身世非常不幸,對世人羞於啟齒,是父親的私生女,托尼、法比奧兩位哥哥同父異母的妹妹。

托尼家族正統且頑固,溫莎的身世遭到當時所有人的唾棄和白眼,就連她的父親也很難抬頭,更別說為她遮風擋雨了。家族裏的人容不下溫莎的母親,偷偷的毒死了她。得知真相的溫莎悲痛萬分,獨自離家出走,去全世界流浪飄蕩,借以慰藉療養被傷透的心。

在華夏國的一段旅程中,溫莎結識了街頭作畫的英俊畫師候昊陽,被他精湛的畫藝深深吸引。

醉心於創作的候昊陽和天生感性、熱愛藝術的溫莎一拍即合,很快雙雙墜入愛河。那一段幸福的時光,熱烈的滋潤著溫莎的身心,令她流連忘返,畢生難忘。然而好景不長,溫莎在與候昊陽的熱戀中,遭到了突如其來的兩個重大打擊,就此走回到了她晦澀苦難的人生軌道。

一輛失控的轎車飛上路崖,殘忍的奪走了候昊陽年輕的生命。獨自去買晚餐趕回來的溫莎目睹慘劇,痛不欲生,哭成了淚人。在草草辦完候昊陽的葬禮三天後,家族又傳來噩耗,她的生父重病不治,在醫院裏逝世。溫莎隻好結束華夏國之旅,匆匆趕回意大悧。

接連遭遇的沉重打擊,讓她憔悴不堪,精神恍惚,得了一場大病住進了醫院。康複後的溫莎一下子蒼老了好多,已經不複當年那個靚麗美豔的性感女郎。一位好心的護士朋友偷偷告訴她,一定要注意身體和心情,這樣才對肚子裏的孩子有好處。

溫莎大吃一驚,想不到自己居然懷孕了。她再三的追問這位護士朋友,最後才得到答案,和候昊陽短暫卻又甜蜜的熱戀後,她已經珠胎暗結,懷上了他的骨肉。醫院裏負責給她治療病情的醫生得到了那名護士朋友的暗示,並沒有把溫莎懷孕的消息公之於眾。原因很簡單,溫莎自己就是個私生女,在家族裏的地位已經被人排擠到近乎無法生存,現在她未婚先孕,要是再被家族的人知道,結果可想而知是多麽危險。

溫莎決定把孩子生下來,同時感謝上蒼給她留下了唯一能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候昊陽英年早逝,自己有幸保存下他們愛情的結晶,不啻是在一片萬惡的漆黑中看到了曙光。

溫莎搬離了家族,遠遠的躲在羅馬城的一個角落,深居簡出。然而紙裏終究包不住火,在侯旑冰呱呱墜地後不久,這件事還是被托尼和法比奧知道了。兩兄弟大為惱火,他們認為是溫莎給家族帶來了災難,一再的累及到他們的聲譽和運氣。做出了這麽不知廉恥的下賤行為,所有的人都會跟著她一起受到上帝的懲罰,經曆不幸。

在托尼兩兄弟的幹涉下,侯旑冰還沒斷奶,就被強行送到了孤兒院。溫莎則被禁錮到了家裏,幾乎失去了人身自由。兩位哥哥毫無人性的對待她,有時候甚至拳腳相加。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整整七年!溫莎被終日軟禁在狹窄黑暗的居室裏,和囚犯沒什麽兩樣。然而她卻始終堅強的同命運做頑強的抗爭,幾次想到自尋短見的時候都咬牙挺了過去。無他,侯旑冰一定還活在這世上,天生的母性最終戰勝了殘酷的現實,溫莎始終惦念自己的愛女,隻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和她重逢,擁入懷中無盡的疼愛。

這個唯一的希望,維係著溫莎唯一活下去的信念。直至有一天,托尼和法比奧因為家族的生意翻臉成仇,開始了自相殘殺的內鬥。他們兄弟倆互相殺紅了眼,失去了對溫莎的關注,借助這個機會她終於逃了出來。

然而命運再一次捉弄了她,孤兒院的院長告訴溫莎,一年前露琪亞已經被愛心人士收養,遠走他鄉。因為法律條文的約束,愛心人士的資料受到意大悧憲法的保護,不能輕易泄露。溫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托關係托人,找到了國會的一名議員,想尋求他的幫助。

這位議員倒也爽快,露出了十足的貪婪本色,張口就要3000萬裏拉作為報酬。沒有錢,一切都免談。溫莎和議員約定了一年之期,說盡快去搞來這筆錢。然而當時她孤零零的舉目無親,要籌措到那麽大一筆錢顯然力有未逮。找兩位豺狼虎豹一樣沒人性的哥哥幫忙,更加不現實。

溫莎沒有辦法,四處去找活幹,幾乎做遍了所有低下的行當。每天隻睡四個小時,剩餘的時間全都在繁忙的打工幹活中艱難度過。

半年後,溫莎還沒存夠需要的錢,卻因為終日不知疲倦的幹活患上了嚴重的肺病,住進了醫院。這時候長兄托尼奇跡般的出現,付清了她所有的醫療費用,還把溫莎帶回了家療養。

溫莎無法理解長兄突然的良心發現,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又過了沒多久,托尼的合作夥伴,一位叫周峻亭的華人富商頻繁出現在家裏,漸漸的和溫莎熟悉認識。

周峻亭一表人才,溫文爾雅。他的性格很淡泊,卻也同時無法掩飾一股執拗的本色。溫莎每每看到他的華裔麵孔,就會不自覺的憶起候昊陽,傷心和甜蜜齊齊湧上心間。一次晚餐後,托尼喝的酩酊大醉,溫莎終於把自己的遭遇全盤講給了周峻亭。

周峻亭始終帶著淡淡的表情,傾聽完溫莎的講述,沒發表任何意見。

之後不久,托尼和法比奧兄弟倆再次發生了激烈的內鬥,托尼帶著雇傭來的亡命徒們重創了弟弟的團隊勢力,還一槍打在了法比奧的腿上。從此法比奧一蹶不振,基本消失在公眾視野中。

全麵取得家族鬥爭勝利的托尼,拒絕了周峻亭想把侯旑冰交還給溫莎的建議。他不允許妹妹再走老路,覺得那會給自己剛剛有些起色的局勢帶來無盡的噩運,上帝會再一次懲罰到整個家族。之前答應周峻亭不再軟禁溫莎並且花錢給她治病,已經算是自己盡到了最大的仁慈。

周峻亭退而求其次,建議托尼放妹妹一馬,讓她遠走高飛,去到別的地方和女兒團聚。

托尼依然嚴詞拒絕。因為家族流傳下來森嚴的規定,溫莎在沒有正式的結婚以前是不允許離開家裏半步的,而由於她未婚先孕,更加觸犯到了好多律令,再加上她的身份本來就是私生女……究其所有,留給溫莎的路隻有一條:窮其一生終老在羅馬城裏,並且要接受這個家族的嚴格監管。

周峻亭有些惱怒,直言托尼不近人情,滿口的都是“家族”“律令”,不肯設身處地的為妹妹著想。人都是自私的,托尼隻迷信放走溫莎會給他和家族帶來懲罰,那麽他和法比奧兄弟相殘,就沒有違反到家族的規定了麽?

麵對震怒的合作夥伴周峻亭,托尼怯餒了,不敢得罪到他太深。便想出了緩兵之計,說要試著聯係法比奧,如果他也肯同意的話,就可以放走溫莎,或者允許侯旑冰回歸到家族。

周峻亭心灰意懶,看出了托尼的意圖,同時也深深擔憂:這個家族如此的水深火熱,兄弟都自相殘殺,妹妹都被關了軟禁,哪裏還有一點人情味和值得留戀的餘地?侯旑冰真的回到母親身邊,即使不被兩個舅父害死,也必然和溫莎一樣,從此過上暗無天日的苦難生活。那樣一來,和自己的本心完全背道而馳,想送給這對母女的幸福轉瞬間也就變成了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