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動起手來感覺很吃力。

今晚四處匿伏的敵人明顯很硬紮,不但警覺力較高,身手也都不凡。

這種接近於單挑“大兵團”戰役,在他來說還是第一次。而難度也較以往任何一次突襲都大,具體表現在三點上。

首先是敵人分布範圍很廣,並不是全部集中在一起。林翰在有限的時間內,必須要四處奔波把他們全都“兼顧”到。

其次是敵人再不是一擊必潰的烏合之眾,這些人裏有很多顯然都訓練有素,而且十分勇悍。他們遇襲的瞬間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慌張,都能很沉著冷靜的應對。隻不過就算再冷靜再有實力,遇上林翰那也是白搭。正麵硬碰硬的交鋒,還是被他摧枯拉朽般衝擊的狼狽不堪。

有些個別的匪眾抗擊打能力居然還稍高,林翰的鐵拳到處第一擊並沒能使其完全喪失戰鬥力。這就需要林翰用速度彌補,再折返回來“收一遍秋”。

第三個難點在於地勢。

林翰倏忽如鬼魅一樣的身形在圍牆裏房簷下都可以發揮出絕對的優勢,唯獨需要解決樓頂的敵人就打了折扣。蹬牆爬高實在不是他的長項,就算有大章魚神奇的吸附異能,要把它運用到得心應手、飛簷走壁也不是一日之功,這必須有個曆練的過程。

別的都好練,這項技能是沒辦法隨時隨地練習的。

所以在林翰疾躥至屋頂的時候,還是被發現了行蹤。千鈞一發之際,敵人還沒來得及示警,倒也先被他接連放倒。可惜的是,還是有一個人發出了那一聲輕微的“啊”。

林翰很遺憾的搖搖頭,對自己的表現不太滿意。沒能按照設想的那樣於無聲無息之間把所有內、外圍的警戒悄然拔掉,雖然一再小心翼翼了,最後還是功虧一簣,在房頂的這一組人馬遇到了小麻煩。

那一聲輕微的申銀,估計已經足夠引起房間裏麵所有人的警覺了。

林翰恨恨的撓了撓頭,他也沒想到溫聖賢肯擺出了這麽大的一個排場,尤其是在別墅最頂層都設下了崗哨監視。由於時間緊迫,還是自己的功課沒來得及做足。

雖然在短時間內一舉擊潰敵人布下的多重警戒,徹底摧毀了溫聖賢賴以保障安全的一層防護網,先後重傷敵人五十多個,這一成績已經算是驚世駭俗了,可按照林翰對自己的要求來說,還差了那麽一點點。

他既然是找溫聖賢來算賬的,讓他服軟的,就必須得有拿得出手的能耐,足以懾服住溫聖賢。

打擊的他越狠,效果就會越強烈。

你不是有人保護嗎?五十多個保護你的硬手,在老子而言無非就是毛毛雨,分分鍾就搞定了,你還有多少個五十人能再拿出來?

人都是會“害怕”的,隻不過是相對而言罷了。

隻有讓溫聖賢這個黑檤梟雄超越了他能承受的認知極限,徹底知道了什麽叫害怕,接下來的事才可以繼續進行。

溫聖賢崇信武力,覺得自己貴為鐵拳堂老大,經曆了數十年江湖的腥風血雨,見慣了所有大風大浪,又有的是肯為他賣命出力的凶悍之徒,兼且家財萬貫權勢熏天,當然不會輕易被林翰的幾句話就嚇唬住。所以為了讓他徹底改變這種自以為是的囂張狂傲,那就打到他的武力全無,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倚仗的地步,此為解決問題的最直接途徑。

現在林翰完成了計劃的第一步,清剿掉了溫聖賢礙手礙腳的外圍防護,盡管是有那麽一點點瑕疵,不過倒也無關大局,可以轉過頭來直麵這位傳說中的大佬了。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林翰現在似乎並不著急躍入屋中,反而坐在了房頂上,還叼上了一支煙,徐徐點燃後悠然自得的吸起來。

月色下,青煙繚繞,自林翰的嘴角鼻孔中升騰。他閉起了眼睛,仿佛是在享受香煙帶來的暢爽,又好像是老僧入定一樣端坐不動。

溫聖賢的爪牙都已經被消滅的差不多了,現在恐怕就藏匿在房間裏唱空城計,怎麽林翰就偏偏不著急去找他算賬了呢?坐在房頂上抽煙,牛逼倒是很牛逼了,可是真好像沒什麽必要嘛。

更加奇怪的一幕出現了,林翰突然甩掉煙頭站起身來,沿著牆壁單手吸附,一溜煙般滑到了地麵,姿勢瀟灑已極。別墅的中門大開,林翰卻瞧也不瞧,徑直幾個起落,疾躥向了後門外。茫茫夜色中,他的身影一閃再閃,消失在後門外的小土丘下……

肖厲光幾乎是用腳踹開的房門,身子有些收勢不住直竄進了溫聖賢的書房中。

四下裏一片漆黑,他辨不清方向,額頭冷汗一直不曾退卻,驚呼道:“老板!老板!”

“吧嗒”一聲脆響,自書房裏端巨大的老板椅上傳來。一抹暗紅色的打火機火苗燃起,湊近了一隻大雪茄前端反複均勻的烘燎。雪茄後卻是無邊的黑暗,隻依稀能看清那是一個人影端坐,正在一口一口吸允。

“慌什麽!”黑影扔下了打火機,一口煙霧在黑暗中徐徐噴出,聲音低沉有力:“守在樓下,我這裏沒事。”之後就再沒了下文,隻有那一抹雪茄的暗紅在漆黑中忽隱忽現。

肖厲光擦了一把汗,略略定下心神,眼睛轉了幾轉,終於恢複了平靜,躬直了身體道:“知道了。”也不再多說一句,緩緩打開門走了出去。

溫聖賢好整以暇似的抽煙,端坐,還有那沉穩的一句話就像有著無邊的魔力,瞬間把肖厲光緊張驚慌的情緒安撫住並徹底壓製了下去,乖的像個孩子。大老板那種穩坐釣魚台,一切盡在掌握的運籌帷幄風範彰顯無疑,霸氣側漏。

溫聖賢布置在身邊六十人的“近身衛隊”幾乎全軍覆沒,現在就是個光杆司令了。這個時候,還不見他有任何的慌張失措,居然沒事人一樣穩坐在書房裏抽雪茄,他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

難道說他早已伏下了更加毒辣穩妥的後手,隻待林翰出現?還是黔驢技窮,硬著頭皮要學一學諸葛孔明,好歹也把空城計唱上一出?

十分鍾後,房門緩緩打開,一個穩健有力的人影徐徐走了進來。

房間裏視線昏暗,這人似乎根本沒受到影響,徑直走向一旁的待客沙發,大刺刺的麵朝老板台方向坐了下來,隨手還燃起了一支煙。

溫聖賢也似乎早就知道這個人會走進來,自始至終窩坐在黑暗裏的老板椅上一言不發。

房間裏一陣靜默,來人把煙蒂掐滅,合身後靠,雙手抱胸,直直的朝黑暗中溫聖賢的方向看去。

“你就是林翰吧?”溫聖賢終於開口了,身體還是一動不動,聲音卻略顯沙啞。

來人當然就是林翰了,他嘴角邊露出一絲蔑笑:“溫老板,別來無恙。”

溫聖賢低沉的聲音繼續響起:“我隻給你兩條路走,要麽告訴我瞿彤彤母子在哪裏;要麽把她們倆殺掉!中間的環節我一概不想談。多少年了,我從沒受過人威脅,在你這裏也是一樣。”

林翰繼續笑:“這是你的條件嘍?想不想聽聽我的條件?”

“不想聽!”溫聖賢表現出了異常的堅定決絕:“沒那個必要!”

“很好!”林翰笑道:“溫老板威名震撼了黑檤幾十年,想不到脾氣還是這麽霸道,果然氣概過人!”

“我不想和你多說廢話!”溫聖賢道:“這兩條路,你究竟要走哪條?”

林翰放下了雙手,淡淡道:“對不起溫老板,我無路可走了。”

溫聖賢端坐的椅子微微一顫,粗聲問道:“無路可走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翰歎了口氣,緩緩道:“溫老板根本就不曾給我指點過出路,所以我現在就無路可走。”

溫聖賢斥道:“可是我剛剛和你說過的兩條路,都是出路,你必須走一條。”

林翰道:“算了吧,溫聖賢要是真的坐在你那張椅子上,恐怕他不會這麽幹脆的隻給我兩條路走。喬愷雄!難為你越疽代苞,想替你結義大哥擋災擋難,可是你總不能無情無義到連他的妻兒都任人宰割吧?”

這句話一說完,黑暗中“溫聖賢”的身軀猛的一顫,完全沉默了下去。如果有光線的話,大概他臉上的震驚就會被人準確無誤的捕捉到。

林翰索性站起了身來,攤開雙手看向四周:“十幾年了,你殺人無數,躲避仇家躲避警方,到處裝神弄鬼;今天把溫老板的書房也弄的漆黑一片,繼續裝神弄鬼……喬二幫主,不如你還是以真麵目見人吧,叫我也瞧瞧你到底長個什麽模樣如何?”

“林翰!”喬愷雄直承身份:“不錯,你小子有點本事,居然知道是我坐在這裏。不過正如你所說,十幾年了,老子殺的人數也數不清,不介意再多你一個!我警告你,乖乖的站住別動,否則我隨時都能殺了你!”

“打住打住!”林翰笑著攔道:“這些場麵話就算了,能少說幾句還是少說幾句吧。現在你和我都有些問題搞不懂,想在彼此間找到答案。比如說,你肯定在想我是怎麽知道你的名字的,又是怎麽知道你在這黑漆漆的房間裏假扮溫聖賢的,對不對?而我呢……”

林翰收回雙手背負在後,站直身體正容道:“很想知道,你我素昧平生,連麵都沒見過,我是什麽時候得罪到你了?又是怎麽得罪到的?喬二幫主避難天涯之際,居然還念念不忘我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特地派來那個叫什麽陸炯、吳哥的人,想置我於死地……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