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走出來上車的時候,興衝衝的跟老郝揚起了手中的彩票單:“耽誤一會啊耽誤一會,剛剛看了今天的抽獎結果,你猜怎麽著?哈哈!我中獎了,這回運氣好到了家,整整兩千塊!”

老郝一言不發,隻是很不服氣的撇了一下嘴,發動車子開動。

一路上老王興高采烈,不停的跟“老郝”吹噓自己如何英明果斷,一票來財。老郝卻始終不吱聲,無精打采的開著車。老王見到這位老夥計不肯出言相慶,肯定是一肚子嫉妒憋悶,更加得意洋洋,嘿嘿幹笑。

這位一臉苦相的老郝,此刻當然是已經易主,搖身變成了“老林”了。

林翰半架半扶的把已經暈過去的老郝拖到了角落裏,三下五除二換上了他外麵的衣衫,隨後凝視著老郝的麵容,頃刻之間便複製變身完畢。他拿出早已預備好的細繩索把老郝捆了個結結實實,又除下他的臭襪子胡亂塞進了他口中,一切收拾妥當,才大搖大擺的走回車裏。

林翰偷偷得看向後視鏡,發現鏡中的“老郝”惟妙惟肖,從表情到身材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複製品,不禁再次深深歎服自己新得來的這項逆天異能。這也太吊炸了,有了這門神功,做起事來真的方便到了家,幾已到了“為所欲為”的地步了。

就算是以現在“老郝”的麵目示人,把溫宅上上下下的幾十口人全部殺死,搞個“滅門慘案”,那也不會和他本來的真身林翰有一絲一毫瓜葛。事後警方介入破案,所有的證據都會指向這個夥夫,很好很容易的總結成:溫宅大廚老郝,因私怨喪心病狂,一夜之間殘忍屠殺溫家幾十條人命雲雲……

林翰還是覺得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別走這條路。那樣不但殺戮氣息太過濃重,搞不好會給自己的內心蒙上一層魔障,很難再掙脫甩離,並且造成的影響和動靜也都太大了。

溫聖賢首先是全省聞名的企業家,又是政協委員,於公於私的身份和招牌都極響亮。好端端的在他身上突然上演這麽一幕血腥的滅門慘案,其震撼程度可想而知。那樣太難以叫外界接受了,同時這也不是林翰一貫的行事風格。

他可沒那麽嗜殺殘忍。和溫聖賢結仇,也沒說到了非要你死我活、禍及九族的地步。怎麽樣能把事態控製在他能左右的程度才是林翰最中意的境界。這老小子並非殺不得,也不是有多難殺,問題是如果真要下了這個決定,溫聖賢死亡倒下的那一瞬間,有些客觀事實就再不能改變了,這實非林翰所願。

他能不露痕跡的把人弄死,可是沒有本事叫人死而複生。

這一點很重要,客觀環境一旦達到了這種無法變逆的程度,林翰想留給自己的回旋餘地都沒了。

溫聖賢該不該死,最後要如何死,自有人管得,卻不是林翰硬要橫加幹涉的。他覺得目前為止,這還是自己行事的一項原則跟底限,如果是遇見了十惡不赦、罪該萬死的大奸大惡之徒,那當然另當別論。

能把溫聖賢擺平、收服,進而能夠順利瓦解他治下的鐵拳堂這顆毒瘤,已經就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一件了,不偏不過,效果剛剛好。

黒木、何易水,還有小阿九等人,哪個又不是先把林翰得罪透了?要是他一味的偏激狹隘,恐怕這些人早就死過幾十遍了,誰也活不到今天。

林翰並不知道“老郝”為人究竟平日裏是個什麽脾氣秉性,容貌外形他可以冒充到天衣無縫,可是言談舉止就不是那麽好模仿的了。現在深入溫宅,左右全是和他很“熟識”的敵人,別要一個不小心露出破綻引得大家生疑,就大大不好玩了。

他曾經隻跟蹤過老王、老郝兩次,期間都沒覺得老郝這人有多喜歡說話,憑直覺猜測他應該多半屬於那種不善言談的人。當然這也是相對的,比起他身邊的老王是這樣,因為有老王在,就很少有老郝說話的份。老王太活躍了,典型的外向性格,要勉為其難的去冒充他恐怕難度更巨,所以林翰還是選擇了比較低調的老郝。

老王話很多,嘴裏一直不閑著,手裏也沒閑著。他一邊喋喋不休的跟人述說炫耀自己買彩票的戰果,一邊把車上的副食蔬菜大包小包的拎向後廚倉庫。林翰並不去搭手,隻是選擇默默的進了廚房,坐在凳子上一個勁的抽悶煙。

這期間康元緯幽靈一樣的出現,也並沒逃過林翰的眼睛。他知道隻要自己保持住現狀,別做出什麽過份的舉動,又或者是康元緯不主動來盤查搭話,就絕對的安全。這裏的每一個人做夢都不會想到,總是一起朝夕相處的“老郝”,現在已然變了個人。

那太挑戰思維邏輯了,也太難以置信了,根本就沒人能想象得到。

康元緯當然不是吃素的,眼睛隨便一瞥,基本就確認出每一個人的“真假”。他可以懷疑林翰會喬裝混進來,卻萬萬不會意識到,林翰不需要“喬裝”,而以真正的“老郝”身份出現在他麵前。

這前者跟後者可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康元緯的過於自負和自信,讓林翰成功的安然踏出潛伏的第一步來。

嚴格點說,這也不能怪康元緯,他已經盡到了自己最大的警惕值。林翰靠著異能一手遮天,當然叫他無從勘破。

老王對老郝的表現並沒有什麽不滿,相反還不時的朝他壞笑,滿臉都是得色。那意思很明顯:你就生你的悶氣吧,誰叫我運氣好的擋都擋不住,彩票就中獎了呢?

林翰心裏就更加安穩下來,目前為止照這個態度表現,顯然沒什麽大問題,誰都沒有對他起疑。這樣最好了,不說話隻生氣,這卻不是什麽難事。隻要再捱得一會,就大事可成。

老王果然再也沒來糾纏他,獨自一個人搬運完車上的貨物後,叼起煙頭去了臥室。看來他是打定主意,今晚不來招惹老郝了,免得這老小子惱羞成怒。

時值午夜,萬簌俱靜,整個空蕩蕩的廚房裏就剩下了林翰一個人。

他抽掉最後一口煙,扔在腳下踩滅,緩緩地抬起頭來,望向了門外。

溫聖賢一直在他的書房裏呆著,不曾走出去過一步,而造訪他的那位“神秘客”自從進去陪他以後,也一直沒有出來過。

康元緯也又一次神秘的失蹤了。

溫宅三層的豪華別墅前後,顯得愈發靜謐無聲。

然而坐在監控室裏的肖厲光明白,這種表麵看上去的風平浪靜、外馳內張下蘊含著層層危機。

眾多不起眼的角落裏,不時來回的閃過人影。而屋頂上,圍牆外也偶有對講機發出的輕微電流幹擾聲。

布置好的警戒依然在緊張的不動聲色的暗中運行,隻等著迎接他們今夜要來造訪的客人。

肖厲光向後靠近了椅子裏,雙手交叉抱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是不是自己小題大做,太神經質了?區區一個林翰,難道真值當費這麽大力氣來防範他嗎?

問題是,見到這個陣仗,林翰即便已經來了,他又敢現身嗎?

肖厲光甚至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件蠢事:他太在意老板的安全了,把警衛工作搞的這麽嚴密,以至於要真的是把林翰沒等露麵就嚇跑了,是不是得不償失啊?

林翰跑掉了,再也不敢露麵,他還是能一樣躲在暗中繼續用瞿彤彤母子來要挾溫聖賢的,想抓住他進而打探到那對母子的下落,可就難度更大了。

肖厲光叼起了一支煙,徐徐點燃,眯起了眼睛陷入沉思。

一支煙堪堪吸完,他抓起桌上的對講機問話:“一組,有什麽情況,回話。”話音落下幾秒鍾後,沒有聽到對講機裏傳來任何回應。

隻是瞬間,肖厲光的瞳孔迅速收縮,身體蹭的一下坐直,死死的抓住對講機再次低聲喝道:“一組,一組,回話!”側耳凝聽,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肖厲光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仔細的盯著監視畫麵看去,卻驚奇的發現,九個大屏幕上現在全是雪花,哪裏有一點影像傳來?

有情況!來人了!肖厲光突然覺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他分別的對著話機接連叫嚷,問遍了“二組”“三組”……得到的全都是無邊的寂靜。

見了鬼了!這怎麽可能?肖厲光睜大了驚恐的眼睛,呆呆的看著手裏的對講機,無論如何沒辦法相信眼前的事實。房前屋後的六組人馬,每一組都不下八九個好手……怎麽會一支煙的功夫全部都沒了聲息?就算是來人再厲害,守衛的人遇襲也得有個先後順序吧,怎麽能幾乎是同時失去了聯係?

林翰帶來了多少人?他又如何掌握清了每組人的部署情況?

肖厲光驚疑不定,還沒捋順思路,突然又聽到自己房頂上傳來了很輕微的“啊”的一聲輕叫。跟著就是軀體倒地的聲音,咕嚕嚕翻滾……果不其然,一道黑影連著一道黑影,從窗前掠過下墜,掉入了樓下的草叢中傳出悶響,就此再沒了動靜。

第七組!房頂上預設的最後三個人,顯然也遭到了偷襲。

肖厲光再也顧不得吃驚害怕,飛一般起身躥出房門,直奔溫聖賢的書房。

不管來人用了什麽手段,就算是把布置好的設伏已然偷襲到了全軍覆沒,他的目標也隻有一個,就是溫聖賢。肖厲光根本就沒時間再衝出去詳細查看情況,當務之急他必須第一時間趕往老板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