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到達“白井鄉”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白井鄉依山傍水,風光還算秀美。隻是隨著越來越多的現代工業的發展,還有人類所謂的“文明”的進步,這裏的生態環境日漸失調。仔細算來,除卻自然本身的客觀因素意外,人們對資源毫無節製的消耗則更為主要。石嘉曾經說過,小時候村口處那條最深處可齊腰的“白井河”終日暢流不息,在河裏捉蝦逮魚,圍憋水壩,是他和夥伴們的天堂,如今早已不複舊觀,越來越窄的河套裏亂石和垃圾隨處可見,別說是水,就是想尋找幾塊卵石,也要費很大的力氣深挖。

林翰在村口見到了迎接他的石嘉,把手裏買來的水果帶分給了他一些,兩個人一起穿過村子,走向山腳下的奶奶家。老人家看到林翰來了,惆悵的臉上還是浮現出了比較勉強的笑容,緊著把他讓進屋裏。林翰絕口不提貓兒的事,把帶來的大袋小袋食品、營養品分門別類的擺好,給奶奶一一介紹,囑咐她和孫奶奶該每天吃哪一樣。

李奶奶興趣不高,等林翰把話說完,撅著嘴道:“小林啊,奶奶對不住你,老麽沒有養活好,死掉了。”林翰連忙道:“奶奶別著急,石嘉都已經和我說了。那隻貓兒是可憐了點,但是畢竟咱們當初可是照顧它活了下來。可能它先天發育殘疾,本不該有多長的壽,您想的太多了。”

李奶奶沉默不語,不一會又道:“老婆子這些天和老麽處出了感情,它這突然一沒有了,心裏麵怪空的慌的。”林翰小心的勸道:“奶奶,生老病死是再尋常不過的了,別說貓狗,就是人,最後不也都是一樣?您老人家千萬別因為這事想不開,影響了身體。改天我和石頭再去給您抓來一隻。”

李奶奶急忙擺手道:“別抓了,別抓了。養著的時候怪好玩的,一旦要是走失了、再死了什麽的,攪合的心裏麵難受,算了算了。”石嘉拽了拽他的衣服,領著林翰閃出了屋,來到後院,指著那堆大土包旁邊一座小小的墳頭說道:“奶奶過意不去,就在這裏把老麽埋了,還立了這個墳,說是每天都要來看一看,就像它活著的時候一樣陪一陪它。”

林翰看著那小小墳頭歎道:“人老了,有時候心思會和小孩子一樣。有的事能想得開,有些事就想不開。奶奶現在被老麽的死鬧的心堵鬱悶,說白了就是在精神和思想上少了一個寄托,你要多開導勸解她,引著她把心思往別的地方用用。”凝神看向墳頭周圍,幾蔟嫩綠的小草,已經頑強艱難的鑽出地麵,隨著清風擺動著脆弱的身姿,恣意地向世人宣布它的存在。

新墳新土,深暗色的細土被李奶奶圍攏夯實,與鄰近的淺黃色大土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新舊土壤的交界處,林翰發現了一枚小小的彎鉤狀角質甲爪,小心翼翼的拾了起來放在手中端詳。這枚甲爪並不如何鋒利粗壯,相反非常的細小萎縮,如果不是無意被墳頭和土包的色差吸引住視力,林翰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石嘉探過頭來看,說道:“是老麽前爪上的指甲,幾天前就開始脫落,奶奶當時還說老麽要長身體了,該換爪尖了。”林翰皺眉道:“那隻貓的前腿先天短小,根本就是個殘廢,按理說它的前爪根本不會再發育了……一個一個脫落掉,倒是一時弄不明白為什麽,難道就是暗示著它的生命要走到盡頭了嗎?”猛地心頭一陣悚顫,腦海裏電光石火般掠過了一個念頭。

石嘉不察,說道:“現在分析這些也沒用了,走吧翰哥,今晚留在這裏吃飯,嚐嚐孫姨奶奶烙的苦麻餅,又香又酥,包你胃口大開。我再給你炒幾個土家雞蛋,油汪汪的那叫一個好吃,和咱們市裏飯店吃的絕對不一樣。”林翰若有所思的茫然點了點頭,取出一張沒用的名片,小心翼翼的把那半截不到的小貓爪包了起來。

石嘉看到他這個舉動,有些好笑,說道:“你剛才還要我去勸勸奶奶,現在自己也當個寶貝一樣包起了這東西,還不是對老麽也有些舍不得,要留個念想?”林翰搖頭道:“也不算是要留什麽念想,我主要是想研究下它指甲掉落的真正原因,留住這個或者能幫上一些忙。”石嘉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林翰其實是騙了他,心裏麵在想著先前的念頭。晚飯由孫奶奶親自掌勺,石嘉做副手,弄了一桌不少的菜。孫奶奶心情明顯不錯,還倒上了一點點白酒,陪著兩個孩子一起喝。石嘉不停的給奶奶夾菜,之後又夾給林翰。偷眼瞄向奶奶,見她還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

林翰看了看李奶奶,說道:“奶奶,咱們之前是說好了的,你回到鄉下隻是小住一下,過些日子就要搬回去。石嘉和我都在市裏上班,不能隨時跟在你身邊,我們倆很不放心的,您想好了沒有,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我們現在租到了一個大房子,環境也很好。”

李奶奶夾起幾根芹菜放到嘴裏咀嚼,說道:“我不回去。城裏高樓大廈,透不過氣來,哪裏有這鄉下住的舒服?你們又搬了新家,左鄰右舍的都不熟,還不如原來張家嬸子那間大雜院……對了,張家嬸子她們家怎麽樣了,有沒有拆遷走了啊?她和福成搬去了哪裏,你們知道麽?”

林翰和石嘉對視了一眼,搶著道:“聽說也是暫時的去了鄉下吧,我們搬走以後太忙,沒能回去看看,大概就知道這些。”李奶奶更加傷神,歎道:“人也散了,老麽也死了,有些事過去了就再不好往回找了。”胖嬸的事,林翰囑咐過石嘉,千萬不能和奶奶說,那樣對她的刺激可不會小,能瞞住多久就算多久。

林翰又道:“那可不行,我們那房子大,沒有人看家還不放心呢。現在暖和,您要喜歡在鄉下的話,就再住一段時間也可以;過了夏天以後,怎麽的也得搬回去陪我們。”舉起酒杯假意和石嘉喝酒,朝他連使眼色。石嘉會意,跟著也勸了幾句,李奶奶就默默地吃菜,也不說話了。

天色將黑,吃完飯後林翰還是選擇了回去。石嘉也不挽留,說道:“這裏住的不好,回去就回去吧,我再陪奶奶一宿,明晚回去。”林翰掏出一千元錢,在經過了一番激烈的“爭執”後塞在了李奶奶的手裏,說是必須要孝敬老人家的。然後在石嘉的陪同下,來到了公路上,很容易地就截住了一輛拚客的出租車,趕回市區。

林翰在香江街下車後,匆匆忙忙的進了一家藥店,買了些紗布和消炎藥,然後就回去找廖雪要了開門的鑰匙,直接進了家門。廖雪看到他好像很毛躁的樣子,有些疑惑,不過沒有發問,瞅著林翰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

林翰又要幹一項大舉措。今天在墳頭發現了老麽留下的爪子,當時就觸發了心裏的“靈感”:貓兒是已經死了不假,但是留下的這個萎蔫的鉤爪,應該還能派的上用場。當初自己的“發跡”不就是因為小藍那狠狠的一抓嗎?如果如法炮製,用老麽的爪子也來這麽一下……這不是沒有推理邏輯的,斷腿的小紅就是接下來的明證,掌握了它的紅芒結果就可以進行逆天的透視,那麽同宗同族的小老麽,就應該也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盡管它的屍身已經魂歸地下作古,但是留下來的這節鉤爪卻被自己無意中拾到,隱隱中是不是天意要如此安排的呢?

林翰考慮過後果,最多就是發燒發炎,毫無所獲。但是如果不試一試,那絕對難以抑製住心中的好奇。在廚房裏,他毫不猶豫地的拿起鋒利的水果刀,在右手的手背處,輕輕劃開了一個小口,鮮血瞬間外湧。借著洗菜池,林翰打開水龍頭,盡量地把流出來的少量血漬甩了進去。

借助客廳明亮的大燈,林翰舉起了那枚鉤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盯著看了幾秒,終於不再遲疑,用鉤爪最為尖銳鋒利的部分,用力地刨入了傷口的深處……疼痛隨之而來,但是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林翰平舉起右手,攥緊了拳頭,等待著傷口的凝結。同時點起了一支煙,心裏麵七上八下的胡思亂想。

正緊張間,房門輕響。林翰皺了皺眉,走過去看了看門鏡是廖雪,便打開了門。廖雪雙手平端著一個深色的塑料袋,進得屋來說道:“我今天清洗了碗筷和櫥櫃,剛好看見你扔在床頭的西裝,被揉的全是褶子,你這人真是的,這麽貴重的衣服就不知道好好掛起來的麽?我用熨鬥已經給你熨好了……”猛的看見林翰殷紅的右手傷口,吃了一驚。匆匆放下衣服,問道:“怎麽搞的?你的手受傷了?”

林翰也不遮掩,輕描淡寫的道:“不小心刮了一下,傷的隻是皮肉,不礙事。”心裏對廖雪此時的到來多少有些害怕,上次就是因為她的出現,搞丟了鳥娃娃;今天可不能再因為她,攪亂了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