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第二層魂境
半小時前，魂境之中。
罰寧老頭離開之後，一個叫做陽信燁的人的墓碑被喚醒了。
在千萬墓碑之中，這個墓碑慢慢的伸起，一道幻象從墓碑中飄蕩出來。
這個幻想慢慢的在空中集聚成了人形，他穿著十年前的吾安寺的製式道服，緊緊的盯著林悟。
過了將近一分鍾，陽信燁才開口說道：“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能以活人之軀進入魂境。”
“你沒想到的事情還有許多，比如因為你的死，江南江北的武道者到現在還是對立的。”
“什麽！”陽信燁瞪大了眼睛，雖然此時他是靈魂，但是和人一樣，他也有著七情六欲。
“無意冒犯，我叫林悟，是想跟你了解一些往事的。”
陽信燁看著麵前這個稍顯瘦弱的小青年，嘖嘖稱奇。
“東林之內，仿佛沒有姓林的大族吧，小夥子你武道脈廣闊，況且現在能夠進入二層魂境，當是一位武道奇才啊。”
“我並不是大族出身。”
陽信燁不可思議的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便更是可貴了，沒有大族的支持，一人修煉到如此地步，世所罕見。”
林悟稍稍有些不耐煩，他板著臉說道：“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請你出來，是為了武道界的事情。”
“十年前你意思，南北武者在岷江大戰一場，至今未能就解開心結，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陽信燁聽到這話，有些失望，他盤腿坐在了不知是誰的墓碑之前。
“十年前，我是個熱血的青年，我父親常常教導我，在東林武道界，太熱血隻會適得其反，那是我並不認同這話。”
“江北氣候幹旱，海拔也更高一些，比江南適合種植藥材。可是江北一直沒有很好的武道傳統，導致沒有太多的武道者。”
“憑著一腔熱血，我提出了一個看似荒謬的方案，由江北的藥材反哺江南武道者，而江南則定期派出武者，替江北培訓武道者。”
“當時的我覺得，這樣既可以緩解江南的藥材短缺，又可以讓江北的武者崛起。”
林悟認真的聽著，不是發問道：“聽你的語氣，似乎對當初的事情有另外的想法？”
“如此幼稚的想法，我先告訴了我的父親，當時是吾安寺執事的父親上報給了長老，長老第一時間同意了。”
“之後長老將此事告知了其他四派，無一例外，四派都滿口答應。”
“我問父親，難道說我的計劃有這麽完美嗎？為何四派沒有一人反駁？”
“父親笑而不語，沒有回答我。“
林悟砸麽著嘴唇，輕聲說道：“因為每個道派，都知道此事有利可圖。如果達成協議，江南的武道者必先拿到藥材，至於培養武道者，他們可以一拖再拖。如果沒有協議，他們可以趁此以武力強加，江北武道羸弱，不得反抗。”
陽信燁點了點頭：“這些，也是在我死前，我才知道的。”
“總之，五大派聯合在一起，加上四大家族，氣勢洶洶的去了江北。”
“一開始談判，綱領是很明確的，江北武者雖然微詞，但是總歸是可以談的。我猜想，第三天差不多就會達成協議。”
“可是第二天夜裏，一位叫做賴興邦的老者找到了我。”
“他是一個武道者，但是他和你一樣，並不是生在豪門。他本是昌岷鎮第一豪門竇家的農戶，世代種植草藥。”
“但是他的身上，也有武道脈，從小看著主人竇凡學習武道，此人多少學到了一些皮毛，開出了武道脈。”
“雖然成為了武者，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了武道者，但是賴興邦覺得自己一直是個農民。”
“他找你幹什麽？”林悟對這個故事漸漸的感興趣了。
“他告訴我，如果雙方簽訂協議，昌岷鎮的農民將徹底沒有活路。大家族把持著昌岷鎮的所有地皮，如果簽訂協議，土地上種植的就一定都是藥材。”
“可是當時的昌岷鎮，除了武道者之外，所有人吃飯的糧食都不夠，他們不願意種草藥。但是大族的壓迫之下，藥農沒有選擇。”
“賴興邦是個有心人，他希望雙方的談判沒有任何結果，來保留農民的生存權利。經過打聽，他知道我是這件事的支持者，便找到了我。”
“他希望你遊說其他道派嗎？”林悟問道。
“不，他希望我死。”說到這裏，陽信燁苦澀的笑了。
“確切的說，他希望我們其中有一個人死。”
“他知道以我的能力，是無法勸說那些道派代表停手的，所以準備了一份蟾毒。”
“他知道我是玄武脈，恰巧他也是玄武脈，服下蟾毒，可以沒有什麽痛苦的離開。”
“如果我們其中有任何一人死了，南北雙方必定會認為是對方下毒，以我們倆的地位，至少這次會議是不會達成效果的。”
聽到這裏，一切了然於胸中，原來蟾毒不是惡意，而是好意。
隻有蟾毒，才會讓受害者安詳的離去。
“那為什麽是你呢？”
“是我選擇的。是我的天真和熱血讓江北的農戶們沒有選擇，我理當承擔這個責任。他本意是聽天由命，可是我搶於他之前，服下了蟾毒。”
林悟沉默了，江南江北近十年的對立，並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因為理解和包容。
因為理解和包容，陽信燁提出了一個方案。
因為理解和包容，賴興邦替江北農戶發聲了。
因為理解和包容，陽信燁自己選擇了蟾毒，橫死當場。
林悟苦澀的笑著，這一切，比自己經曆似乎還要難受一些。
“陽先生，你死後，南北武者大戰，戰鬥持續了將近一天，岷江道場被夷為平地，江北一百二十位武者殞命，之後這十年裏，南北之間再也沒有交流。就算普通的男女通婚，也要私下裏偷偷進行。”
陽信燁搖了搖頭：“當年的我，一心追逐武道的終點，我以為，熱血能夠早就一代武道盛世。可是最後，熱血造就的是誤會，是遺憾。”
“那如果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選擇這種結局嗎？”
聽到這話，陽信燁突然噗嗤的笑出了聲：“在魂境中這麽多年，似乎還是沒有改變我什麽，我想，我依然會選擇做一個熱血的武道者吧。”
林悟點了點頭，如罰寧老頭所說的一樣，這些逝去的武道者，確實能給林悟指明一些方向。
雖然陽信燁沒有說他的道是什麽，但是林悟的心中已經有了指引。
他朝著陽信燁鞠了一躬，這是他第一次對除師父之外的人行此大禮。
“陽先生，您父親陽高義現在是吾安寺長老，身體健壯，估計能夠頤養天年。您女兒陽任玥雖然有些嬌蠻，但是武道天賦肉眼可見，加以調教，日後必定成才，你放心吧。”
林悟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告訴陽信燁這些事情。
陽信燁感激的點了點頭，看著林悟離去背影，陽信燁大喊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十年前，我會袖手旁觀，如今，我會和你一樣。”
說完，林悟離開了魂境。
在這個時候，林悟才明白，一個有著無數無用墓碑的第二層魂境，為什麽會在有藏經閣的第一層魂境之上。
雖然第一層魂境中有藏經閣，有這世上最強力的心決和最神奇的醫書，但是第二層魂境，有著比武道更加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