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偉一拍大腿,說道:“麻煩就在這兒。這群朝鮮叛賊所在的村子叫做夏浦鎮,是個出名的海盜窟,尋常百姓更不敢走近那村子一裏之內,連官兵都望而生畏,不敢擅闖。知府派了人去交涉,當地的海盜卻全不理睬,隻說沒有這回事。唉,我們這兒的吏治你也是知道的,兵不像兵,捕快不像捕快,沒半點屁用,海盜愛怎猖狂就怎猖狂。大家猜想下手殺死船上眾人的定然就是這批海盜,他們將其餘朝鮮叛賊擄去,不知是安了甚麽心?知府急著要找回那位朝鮮王子,好給錦衣衛一個交代,卻隻束手無策。他知道我和那群海盜以前有些生意上的來往,因此才來求我,讓我幫他去跟海盜交涉,請他們交出人來。”

趙觀笑道:“年壇主好廣的交遊,連海盜都是你的生意夥伴。好大的麵子,連知府都得來求你幫忙。這位桂知府若欠了你這份情,以後定當感恩圖報,財源滾滾了。”

年大偉平時手上總不自覺地打著一隻金算盤,發出“答答”聲響,聽他這麽說,不由得臉上一紅,連忙停手,將算盤推到一旁,說道:“江兄弟取笑了。老哥哥聽了你的話,從此再不敢貪汙公款,搜刮民財。俗話說:‘為富不仁,晚景必哀’。老哥哥謹記在心,甚麽虧心事都不敢做了,專做好事。”

趙觀一笑,說道:“俗話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年壇主多行善事,正是為子孫積德增福。”話鋒一轉,又道:“這事聽來很有點意思。兄弟哪裏裏幫得忙上的,年壇主便請直說。”

年大偉笑道:“江壇主明白人說明白話。我已答應了桂知府,今兒晚上便去會見夏浦鎮的海盜頭子,問他怎樣才肯交出人來。他若要銀子,咱們花錢消災也容易,怕就怕他連銀子都打不動。”

趙觀道:“你擔心自己硬打打不過,因此想請兄弟跟著一道去,是麽?”

年大偉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江兄弟武功智計過人,有兄弟坐鎮,那就決計出不了錯子。這事情若辦成了,知府答應將天津港口的生意全交給青幫包辦,這好處著實不小。江兄弟相助本壇成就這功勞,自也少不了你辛武壇、庚武壇的好處。”

趙觀沉吟一陣,說道:“年兄,能替幫中兄弟開拓財源,自是好事一件。但兄弟做人有個原則,助人為惡的事,打落水狗的事,或是鼓勵骨肉相殘的事,兄弟是不大肯做的。”

年大偉微微一怔,自己要請他去做的,不正是他所說的三項,一項不差?顯然是不肯幫這個忙了,他心念急轉,賠笑道:“話不能這麽說。江兄弟剛才也說了,這是朝鮮國的家務事,別人都管不著。但為顧念兩國的交情,咱們出手幫他們的新王遣返這位叛國王弟,全了我上國的義務,也算是為國家盡了責任啊。再說,我中華上國多半會阻止這對兄弟骨肉相殘,令他們重修舊好,小王子平安返國,和王兄和睦相處,豈不是美事一件?”

趙觀走近他身前,笑道:“年壇主,咱們青幫總壇正堂上懸掛的大字,不知是個‘義’字,還是個‘利’字?”

年大偉隻好裝傻,笑道:“自然是個義字。”

趙觀笑道:“那就好,兄弟我讀書雖不多,但這兩個字長得不大一樣,我總能分辨得出。咱們這就走罷!”

年大偉聽趙觀這麽說,不由得遲疑,不知自己找了江賀同去,究竟是吉是凶?他始終沒有摸清這江壇主的底細,除了知道他神通廣大、智勇過人之外,並不清楚他的為人,這時聽他的口氣,似乎有意去保護這群朝鮮叛賊,不由得又是焦急,又是自責:“年大偉啊年大偉,你一看到有財源,腦子全胡塗了。這江賀年輕氣盛,瞧不起官府裏的人,怎能指望他幫官府做事?”

但他此時騎虎難下,隻好滿臉堆歡,說道:“江兄弟願意出手相助,那真是太好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出發吧。”又道:“我和這些海盜打過幾次交道,他們那兒規矩很嚴,絕不讓我多帶人去。我想咱們這回去,人不能多,仍是依照往例一共七人。我想帶上海闊和兩個得力手下,江兄弟,你也選兩位手下一塊去吧。”

趙觀答應了,便回去向百花門人簡略述說了此事。眾女都是經驗老到之人,白蘭兒立時道:“我即刻派人去探那幾個禦前侍衛。咱們這回上京去找彎刀二賊,多少能從這些家夥口中探聽出一些消息。關於那些朝鮮人的事,多半也能套問出個八九分。”

蕭玫瑰道:“那群狗娘養的海盜算甚麽東西,諒他們也不敢跟咱們百花門做對!我帶幾個姊妹去村外埋伏,門主若真和他們打了起來,便衝進去殺他們個七零八落。”

趙觀點頭道:“好,你們分頭去辦。咱們這回上京,原是為了找出仇家對頭,不該多惹是非。看在我和年壇主及幫中兄弟的分上,今兒便去相助他辦了這事。今晚忙完後,大家在年壇主這兒多待幾日,好好歇歇。青竹姊已到了北京城裏探查,我們等她傳回消息,再決定行止。至於我今夜去海盜窟,不知有幾分凶險,我就帶丁香和舒菫去吧。”

百花門人齊聲答應,趙觀便讓丁香和舒菫扮成男裝,跟著年大偉出發。此時已是仲秋,天候甚寒,年大偉讓人駕了暖車,與趙觀同坐。他向趙觀道:“咱們要去拜訪的夏浦鎮頭子姓樸,人人都稱他樸老大。這人做海盜已有三十多年了,在海上橫行無忌,左近的海盜對這樸老大頗為忌憚,稱他為海盜王。他夏浦鎮在海上的威名,跟咱們青幫在江上的勢力可說是旗鼓相當。”

趙觀點了點頭,問道:“這人武功如何?”年大偉道:“並無上乘武功,但勇武過人。他對手下管束極為嚴峻,一百多個手下個個是效死的硬漢。若動起手來,恐怕不好對付。”

趙觀道:“這麽說來,咱們此行危險得緊。”年大偉笑道:“有江兄弟在此坐鎮,自然處處逢凶化吉,我自是半點也不擔心。”

趙觀知道年大偉愛財愛命,絕不是個肯輕易犯險的人,心想:“他多半早布置了青幫兄弟在後接應。他帶上的這兩個親隨都不是易與的人物,要保護他父子周全應是綽綽有餘。玫瑰師姊也帶了人來,若真動起手來,我們自不會吃虧。”問道:“樸老大為何要扣留這些朝鮮人,年壇主可有頭緒?”

年大偉皺眉道:“我就是想去問清楚此事。他扣留他們若隻是為了多求贖金,或是那些朝鮮人付錢買他的保護,那還有商量的餘地。若是別有原因,咱們就得想想其他的對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