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煙二月,她又開始複吸。打火,引燃,慢慢吸一口,尼古丁問候胸腔氣管,頓時精氣十足。一手夾著煙,另一手按鍵查資料,裘佳寧最標準的狀態。

秦斌坐在那樂了:“早知道這樣何必當初呢?我從來不在這上麵難為自己。”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她向他點點手指。

秦斌說:“我想請周小山吃飯。”

“啊?為什麽?”

他看看她:“你忘了?人家救了我。”

她想想:“沒必要。”

“你是說他沒必要救我還是沒必要一起吃飯?”

“你這大記者別跟我鬥嘴,願意請他吃飯就隨便你,我不能去,我忙。再說,我不願意跟學生吃飯。”

“你原來跟學生不錯啊,什麽時候添這個毛病了?”

她不跟他說話了,專心致誌的上網。

上次聚會的好友回了美國,她兩個月前還是單身,再打電話來說是要跟一個洋人結婚了。佳寧驚訝的問:“怎麽就這麽決定了?這個是新人還是舊識?”

朋友在大洋彼岸說:“認識好久了,從來沒覺得能結婚,終於下決心了。”

“放了什麽催化劑?”

她笑起來說:“佳寧,說起來我還得怪你。”

“我?”

“記不記得上次聚會,就是在雲南飯莊的那一次,你中途怎麽閃了?放了我們鴿子。”

她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了,當然她是記得的那一次,她見到缺課已久在那裏打工的周小山,義憤填膺之中在大堂跟經理理論,吸引無數群眾旁觀,後來周小山把她用衣服裹起來送回家,他把她的煙踩熄在地上。

朋友真的有事要傾訴,並沒有糾纏她的失禮,繼續說:“你走的時候問我們,什麽是真的‘相愛’,你記不記得?”

“記得,是酒話,”佳寧說,“夠酸的。”

“我們討論了很久,沒有結果,我坐在飛機上也想。途中忽然遭遇事故,氧氣袋都掉下來了,我那時候就想起這個人來,我曾經看見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覺得痛……”

“……”

“我命還算大,飛機在夏威夷降落,我們轉乘了加航的飛機回了洛杉磯,已經是兩天以後了。那個人一直在機場等我,”她頓一頓,“佳寧,你知道的,老外有半天不梳洗,那是真的又狼狽又憔悴。我下了飛機說,傑森,你怎麽這樣啊?他說,你不能回來,我隻覺得疼,哪有時間顧得著漂亮?”

佳寧聽了好久才說:“然後決定結婚了?”

“嗯。走到什麽時候算什麽時候吧,眼下這一刻,分不開。”

“婚禮在哪裏辦?”

“這邊。不回去了,你們給我祝福就好。”

她笑起來:“那我省了錢了。”

“好說,佳寧。”朋友也笑,“你跟秦斌同學的,我也隻給祝福了。”

洗澡的時候,佳寧將手上的紗布一層一層的打開,上麵快好了,還有一小塊兒,發紅,隱隱透著真皮,不碰是感覺不到這塊傷口的。她把手湊到水喉下,一碰水,傷口一陣刺痛,佳寧抖了一下,沒有挪動。那疼痛一點點的傳到心裏。

撥開水霧,看見鏡子裏是自己的身體:修長白皙,略微消瘦,不大可是形狀美好,渾圓挺立著,她伸手碰了一下,沒什麽感覺。

佳寧把門欠開一條小縫,對外麵說:“秦斌,你的體力恢複了嗎?搓背,能不能做?”

過了一會兒秦斌在外麵回答道:“裘老師,搓背什麽時候都可以;至於能不能做,親愛的,我明日去買些西洋參,也許我們可以再等些時候。”

她笑起來:“好啦,你看電視吧。”

佳寧洗了澡出來,發現屋子裏麵很冷,她去陽台把窗戶關上了,嘴裏說:“真是的,今年的天怎麽冷得這麽快。”

秦斌說:“你的電話響了兩遍了。”

“是誰?”

“不知道,我沒看。”

她自己拿起來看,未接電話是兩個,座機的號碼讓她的心一緊。正在擦頭發的手也停下來,在房間裏來回轉了兩圈。要不要撥回去?

正在猶豫,屏幕又亮起來,她看了良久,方接起,不自覺已經開門躲到陽台上,語氣是不耐煩的:“你有事嗎?這麽晚了。”

他在那邊一窒:“沒有事。”

“那為什麽打電話?”

“……”

“你以為我有時間聊天嗎?你以為我願意陪你玩嗎?你還是把我當成女同學了?你知道你長得漂亮,你總是所向披靡,對不對?你究竟把我當誰了?”

他又是不說話。

“你知道我不待見你,你知不知道,其實我還煩你呢?”夜風寒冷,裘佳寧卻覺得自己一腔無名火無處發泄,對著電話幾乎吼起來,“我跟你說話呢,你聽沒聽見?”

“嗯。”

“你……”

他也不放電話,聽著她發作。

“你說話,周小山,你說句話。”

他的聲音在那一邊安靜清楚:“你說吧,這樣總比你不跟我說話好。”

“……”

“我想要見你。”

她一下子就掛斷了電話。

在陽台上穩定了心緒,佳寧才進了房間。

秦斌在看九點鍾的新聞,問道:“誰啊?我聽見你吵吵。”

“他們,實驗器材沒放好,”佳寧聽見自己說,越來越慢,“讓我去……”

他回頭看她:“這麽晚了。”

她看著他,她覺得自己失去控製,像是在看電影,女人撒謊,臉不變色心不跳,緩慢的鎮定的說:“我得去。”

秦斌說:“晚上冷,多加一件衣服。”

致命的錯誤,瞬間的貪念。

她在夜色中開車穿過城市,穿過校園,來到他的房間,門虛掩著,輕輕推開,裏麵沒人。

上次來過的,還有個女孩在這裏,她當時也覺得有些緊張,沒有仔細打量,如今看,房間如這個年輕人一樣的樸素,書籍和窗台上的仙人掌是唯一的裝飾。

她坐下來,習慣性的摸口袋找煙。

他自後麵擁抱她,臉埋在她濡濕的頭發裏。

房門合上的聲音,燈熄滅了,她覺得心裏麵有些東西在這一刻轟然坍塌了。

他將掌握中的她轉過身,黑暗中,月色下,她在明,他在暗,周小山臉似冰寒,眼中卻有一小朵火焰,暗地燃燒,愈演愈烈。

他的手和唇蔓延在她的身上,牙齒將扣子打開,尖利的劃過她胸前的肌膚,張口含住她的,起先好像還頗有耐心的舔舐吸吮,突然便咬在了牙關中。她抽一口氣,身子向後少傾,他在她胸前抬起頭來,伸手扶她的臉,對正自己的眼睛:“裘佳寧,你要躲?你要躲到哪裏去?”

他將她打橫抱起來,置於**,將她身上最後的衣物除盡,她赤身的躺在**,掙紮著要合上的雙腿被他按住,周小山的手放在她的花心,一根手指進入,輕柔的撫摸,靈活的攪動,她的像體液一樣無法控製的流淌,她要坐起來,要撥開他惡毒的手,可是無能為力,他瘦長的手臂堅硬有力,固執的強悍的占據她生命的中心。

她坐起來,在他的手上,疼痛,混亂,抓住他的肩,眼光迷失,仰頭看著他,一直以來居高臨下的裘佳寧此時就有了點可憐的味道,斷斷續續的發出沒有意識的聲音,拒絕些什麽,渴求些什麽。

他的臉,他的聲音,一如平常的冷靜,鼻尖撞在鼻尖上,他輕輕的問:“我是誰?”

“……”

“不要搖頭,不許再掙紮,不許撒謊,你說,我是誰?”他加快手指的速度,碰到她體內敏感的點,她“呀”的一聲,在他的手上跳了一下,又失力的坐回去,痛苦與歡愉同時加劇。

“……”

“我要你說話。”他另一手鎖緊她的腰,再讓她無處可逃。

“周,小山。”

他的手整個按住她的花心,突入的手指在那一瞬間在她的甬道裏頂到深處,佳寧隻覺得這一刻,有閃電從那裏侵入身體,向上沿著軀幹至頭頂,向下沿著大腿至雙腳,閃電沿著筋脈纏繞她的身體燃燒顫抖,躍至最高,登上無限。

死,或是成仙。

她喘息著,失去力量,額頭頂在他的肩上,周小山的一隻手便要道貌岸然的她原形畢露。

她看見他解開自己的褲子,那下麵他不著存縷。他的堅挺的器官從裏麵弾脫出來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的想,他還會有多少事情讓她驚訝的呢?

他的進入,緩慢而堅定,被她的身體吸吮,包裹,阻礙,反而更加的緊密契合,沒有縫隙。燙的肌膚,硬的器官,恨的心,像要懲罰她,要將她撕裂,要嵌入其中,要骨血相連。

一點點的探入,一點點的伸展,他有足夠的耐心,像是做著精密的實驗,穩重,沒有半點的馬虎和浪費,每一下,都讓她震顫。律動之中,他有汗,從額頭上滑落,滑在鼻子尖上,她伸手要觸摸,被他捉住雙手,拉倒頭頂。要她祭品般的任其擺布,繼而一下快過一下,一下深過一下的刺入。

他一隻手牢牢掌握她的雙手,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臀部,突然用了力,他躍入她的最底層,在那一刻兩人同時。她聽見他的頭頂在她的肩窩上,悶悶的呻吟了一聲。迅速拔出她體內的一瞬,迸射在她的腿上。

我們且回到故事的最初,關於這個女人和突然出現的男人。

她是個前途無量的科學家,有智慧,有美貌,有抱負,科研項目即將大獲成功,跟戀愛多年的男友就要結婚,一切完美平靜,隻是一種東西多了一點點:,潛伏在心底裏的,被這個年輕的男人撩撥起來,如今罪惡的得逞。

她想到這一點,一陣涼意從脊背升起,鑽到腦袋裏。

翻一個身,便後悔了。

她穿上衣服,不理他無聲的挽留,走到他的樓下,在懊惱與痛苦之中像個偷了腥又要抹淨的男人一樣害怕起來,她打個電話給周小山,色厲內荏的告訴他要忘了這件事情,他沒回答,無聲的放下電話。

裘佳寧回到自己的車上,沒有勇氣和力量回家。

圓頂大禮堂在厚重的月色中隱隱發出青的光,鍾聲穿過夜幕一層一層的傳來,深秋的風吹動高大的鬆柏,不動聲色,安靜的審視。這是百年的學府,沉澱著光芒四射的科學和文化。

她是殿堂裏的罪人。

裘佳寧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終於回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秦斌還在**,她開了個門縫看他一眼,睡態憨憨。她洗澡,換衣,躺在他的身旁,聽見他含含糊糊的問了一句:“你不上班了?”

“我頭疼。”佳寧說。

“怎麽了?”他伸手過來摸她的頭,“有點熱。你著涼了?”

她閉著眼睛,聽見他起床穿衣,沒一會兒,他進來,扶她起來:“來,裘老師,把藥吃了。”

她還是閉著眼,喝水,吃藥,然後迅速的躺下,臉扣在枕頭上,聲音悶頓的說:“請你幫我請假。”

他從房間裏出來,看看表,六點三十分,晨曦微露。

他坐在沙發上,好長時間沒有動,手裏是她的水杯。

時間將近中午,佳寧在起床,餐廳的飯桌上有秦斌做的清粥小菜,他在看電視。

午間新聞時段,秦斌照片上的貪官參加新市政建築落成典禮,他最近又獲擢升,欣欣向榮。

秦斌麵向著電視對身後的佳寧說:“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兒。”

“你說。”她喝一口他做的粥。

“老趙給我打了個電話。”

“他在新加坡怎麽樣?

“做得很好,現在是副主編,想讓我過去幫他。”

“……”

“那幾張照片—就是我在‘彼得堡’拍的那幾張—我想還是要交給警方。”

“我同意。”

“咱們的安全會有問題。而且我已經不可能再在目前的這家報社做了。”

“……”

他跟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回頭,仿佛是在跟電視說話一般,聲音一如尋常的平靜,壓抑驚濤駭浪。

“不過,我還沒有答複老趙。”秦斌說,“我得跟你商量了再說。也許你不同意,也許你有別的想法……無論如何,我想,你在這裏……”

“給我一點時間,”佳寧說,“讓我把這個項目做完,好不好?”她手裏的勺子無意識的攪動著清粥,“如果我們真的要去,我也要接洽一下新加坡的大學,對不對?請你給我一點時間。”她的頭又疼起來。

秦斌站起來,慢慢的走到她身後,按著她的肩膀:“生病的時候跟你談這件事情,真是……對不起。”

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我記得,上大學的時候,你喜歡北島的詩……”

電視裏的貪官對著鏡頭大談年底市政建設的新舉措,秦斌低低的說道:“我不相信。”

他看見周小山從圖書館裏出來,手裏拿著厚摞的書。

他看見這輛紅色的福特便停住了腳步,秦斌從車上下來,過去跟他握手:“你好,小山,有沒有空?一起去吃頓飯?”

小山看著他,沒有動。

“怎麽你不認識我了?我是你救下來的啊。”秦斌拍拍他的肩,“還沒當麵謝你。”

小山卻說:“裘老師好了嗎?她何時回來上課?”

“哦,”秦斌說,“快好了,現在還有點虛弱,過兩天吧。”他跟他說話的時候,看著這個年輕人的眼睛,日光下近距離的看,黑的無底,平靜又放肆。

秦斌說:“有沒有時間給我?”

小山說:“也好。”

他們在學士餐廳坐定,秦斌習慣性的拿香煙來抽,遞到小山麵前,他擺手拒絕。

“我抽,行不行?”秦斌說。

“無所謂。”

秦斌想了半天方說:“不知道怎麽謝你。我跟佳寧都不是願意欠人情的人。”

“不是大事。”他手裏還抱著自己的那一摞書,看著他,並沒有打算給出太長的時間。

秦斌從懷裏拿出信封,裏麵是厚厚的一摞,放到周小山麵前的吧台上,話說的很困難:“我知道我的命不能拿錢來買,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你離家在外的,這是三萬元……你需要什麽,就……”

周小山看看那信封,沒動,沒說話。

秦斌自己笑了:“我沒做過這種事,挺尷尬的。”他叫來服務員,轉頭問小山:“小山,你喝點什麽?咱們別這麽幹呆著啊。”

小山搖搖頭。

“那就啤酒吧。兩聽。”秦斌看他,“小山,你多大了?”

“22歲。”

“哦,”秦斌說,“還很年輕呢。22歲那年,我本科畢業留在北京工作,你們裘老師,也那麽大,碩士都畢業了,去了美國念書。”他說到這裏,但見周小山眼光一閃,這年輕人被點到心事。

“她在美國三年,中間回來過兩次,認識我們兩個的都以為我們夠嗆了呢。可是,這感情的事兒啊,就像是放風箏,離得再遠,是你的,還是你的,她到底還是回來了。”

啤酒送上來,秦斌要給小山打開,被他按住:“不必。我下午有課。”

“那吃點什麽?”

“約了同學。”

小山把信封給他:“這個請收回去。”

秦斌看著那信封,笑著搖搖頭:“做這事,真是不好看啊。”他抬頭看看站起來的小山,“我知道你不那麽簡單,那天你自己擺平那四個人,一點傷都沒有,對不對?”

小山沒有否認。

“救我一命,也沒當回事兒,是吧?不過,”他起來,看定他的眼睛,“還是得拜托你,周小山,”他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對裘佳寧,請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