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後悔,早知道我就應該聽大哥的話,在張掖多住一段時間,就不會遭遇今天的橫禍,蕊兒也不會被搶走,我真的悔啊!”

房間內,康伍德一邊抹淚,一邊述說他們的不幸遭遇,康大壯在一旁安慰二叔,他一定會把蕊兒救出來。

李臻則坐在一旁沉思不語,他心中覺得有點蹊蹺,這次一共被搶走九名粟特少女,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年輕姑娘,而錢財倒沒有被搶多少。

說明這支馬匪的目標並不是錢財,錢財隻是順便搶劫,他們的目標是粟特少女。

“康二叔,他們一共有多少人?”李臻沉思良久問道。

“我不知道,大概二三十人,突然闖進波斯邸,我們都被嚇壞了。”

“老李,你有沒有發現他們其實有蓄謀。”酒誌在一旁低聲道。

李臻點點頭,他已聽出來了,這群馬匪目標很明確,商隊中一共隻有九名粟特少女,全部被他們搶走了,隻能說明他們白天就已踏好了盤子。

商人是流動的,但波斯邸中的夥計卻有不少當地人,這裏麵一定有內應,否則這些馬匪怎麽會知道少女住在哪裏?

這麽快的速度就搶走她們,他們必須要找到這個內應,就能有線索了。

李臻心中很著急,他擔心康蕊兒被馬匪糟蹋,就算救回來,也會給康二叔帶來沉重打擊,今晚必須要找出線索。

而且簡單推想一下,這裏麵確實有不少端倪,關鍵要把線索理出來,找到知情人。

李臻讓康大壯先把二叔送回波斯邸休息,他沉思片刻,又對酒誌道:“你去把下午吃飯時那個酒保找來,我有事問他。”

想想對付一個酒保應該沒有風險,酒誌轉身便快步去了,不多時,他將酒保推進了房間,“有事找你呢!老實一點。”

酒保一邊揉著脖子,一邊狠狠瞪向酒誌,這混蛋差點把自己脖子捏斷了,這時,李臻走上前問他道:“你是本地人?”

“當然,三代都是本地人,你們有什麽事?”

李臻坐下,沉吟一下問道:“下午吃飯時,我聽你說起,崆峒山隻有盜匪,沒有道士,你說的盜匪是不是就是今晚出現的馬匪?”

酒保的臉刷地變白了,慌忙搖頭,“我隻是隨口說說,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別問我!”

他轉身要走,卻被酒誌推了回來,李臻盯了他半晌,見他眼睛愈加慌張,竟低下了頭,李臻心中明了,這酒保一定知道點內情。

這時,酒保歎了口氣,“你們去問別人吧!這件事很多人都知情,別問我,我什麽都不會說。”

李臻取出兩枚粟特金幣,托在手中,“我隻要你給我一個線索,這兩枚金幣就是你的了,而且我保證不會出賣你。”

酒保有點心動了,兩枚粟特金幣可以換到兩千五百錢,相當於他當酒保一個月的收入,他沉默片刻道:“如果隻要一個線索,我可以告訴你。”

“說吧!”

酒保低聲道:“你們沒注意到嗎?這群馬匪來去自由,城門根本就沒有關,剛剛才關上。”

李臻頓時醒悟過來,是的,這個重要的線索確實被他忽略了,入夜閉城,這是自古以來的律法,福祿縣的城門居然晚上打開了,說明守城之人和馬匪有勾結。

李臻把兩枚金幣扔給他,“你去吧!”

酒保捏住兩枚金幣,又狠狠瞪了酒誌一眼,這才匆匆出去了,酒誌急道:“這個線索太寬了,不值兩枚金幣啊!”

李臻笑了笑,“我已經明白了,這事和縣令無關,堂堂的縣令不可能和馬匪勾結,但他一定知道點什麽,所以他才保持沉默,我隻要找到今晚當值軍官,一定就會知道馬匪底細。”

“我覺得這個夥計就知道,幹嘛去找什麽軍官?”

“他隻是泛泛而知,不可能知道底細,而且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要立刻查到這群馬匪的下落。”

……

福祿縣並非軍鎮,城中沒有駐軍,隻有兩百地方郡兵,兩名旅帥各率一百人,統一歸屬縣尉指揮,一般負責地方治安,並巡夜守門,昨晚當值的旅帥姓劉,福祿縣本地人,家就在北門附近。

昨晚城內鬧了馬匪,劉旅帥一直忙到五更才回家休息,剛走進院門,一個黑影從門口閃出,雪亮的匕首頂住了他的咽喉,劉旅帥嚇得一激靈,“你們是……”

話沒有說完,後腦一陣劇痛,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寢房內,他的娘子和兩個兒子都被綁在牆角,嘴裏塞著布,嗚嗚地哭泣。

劉旅帥大驚,一回頭,隻見旁邊站著幾個黑衣人,都蒙著臉,一人拿劍對著他的兒子。

劉旅帥又氣又惱,他堂堂的旅帥,居然被盜賊盯上了,但兩個兒子和娘子都在別人手上,由不得他,他隻得忍住氣道:“錢都給你們,把我家人放了。”

一名黑衣人搖了搖頭,“我們不要你的錢,隻想問你一個問題。”

這幾個蒙麵黑衣人自然就是李臻他們,他們從一名士兵口中知道了當值軍官名字和他家的住址,便先來一步伏下。

李臻已經知道就是這個劉旅帥才有權夜啟城門,就算他不是馬匪同夥,但也是真正的知情人。

劉旅帥聽說不要他錢,他心中稍稍一鬆,道:“你們問吧!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今晚進城的馬匪,他們老巢在哪裏,有多少人?”

劉旅帥笑了起來,“真是一群蠢貨,居然要問這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想要命的話。”

“你隻管說,別廢話!”

“其實福祿縣很多人都知道,縣令也知道,那群人不是什麽馬匪,他們是搜胡隊,你們難道沒聽說過河西走廊上的搜胡隊?”

李臻從他的口氣中已隱約感覺到那群馬匪非同尋常,但事關康蕊兒的性命,他還是要問清楚。

“繼續說下去!”

“搜胡隊的底細我也不知,但聽說他們背景很大,而且他們隻抓年輕的胡人女子,我不知你們幹嘛要為一群粟特人出頭,但我可以明著告訴你們,和他們為敵,你們就算有九條命也活不成。”

“這不要你管,你告訴我,他們老巢在哪裏,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

李臻的長劍刷地頂住他小兒子的咽喉,冷冷道:“你要逼我殺人滅口嗎?”

劉旅帥臉色大變,他忽然咆哮起來,“你們這群狗雜種,要去送死我成全你們,他們就在崆峒山北麓的太乙宮內,有三四十人,你們去死吧!”

李臻凝視他片刻,回頭對康大壯道:“帶上他小兒子,我們走!”

康大壯一把抓起地上的孩童,四人迅速離開了劉旅帥家,劉旅帥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幫混蛋把自己兒子當做人質了。

……

崆峒山位於福祿縣城以南約四十裏,是一座方圓近百裏的大山,山上樹木濃密,溝壑縱橫。

雖然它不是平涼縣的道教聖地崆峒山,但山上也有幾座佛寺道觀,不過這些佛寺道觀都閉門清修,不給商旅提供住宿補給,也不接受香客捐贈,大多以采藥為生。

李臻四人離開了縣城,便一路南下,此時天剛剛亮,朝霞從雲端射出,萬道金光將巍峨的崆峒山映襯得無比壯觀,雲蒸霞蔚,儼如塞外仙山。

劉旅帥五歲的小兒子吃了小細喂給他的安神藥,一路昏昏沉沉睡覺,不鬧也不哭,半個時辰後,他們終於抵達了崆峒山,遠遠看見了位於山腰處一座道觀的穹頂。

“老李,我覺得他們既然是馬匪,老巢就應該在山腳才對,在半山腰,上下山不易啊!”

酒誌的建議贏得了李臻的讚許,“不愧是軍師,頭腦很活絡嘛!不過這座道觀上山似乎也不難。”

李臻指著山上一條隱約可見的小道說:“從那條小道,騎馬就可以上山。”

也是巧,冷冷清清的官道前方竟然來了一人,騎著一匹騾子,看年紀約六十歲左右,須發皆白,看他帶著的藥鋤和藥簍,就知道他是采藥人,李臻催馬上前行禮道:“老人家,我們想問一下路?”

老者笑道:“這裏的路有什麽好問,順著官道一直南下,四天後就可以抵達張掖,中間可沒有什麽宿處啊!”

李指山腰處露出的一角道觀穹頂問道:“那裏好像是一座道觀,請問是不是太乙宮?”

老者臉色一變,不再理他,催動騾子便走,李臻急忙上前攔住,誠懇說道:“我們有親人失蹤,據說在太乙宮,懇求老人家給我們指條明路。”

老者歎了口氣,“如果親人失蹤,去太乙宮就沒錯了,他們隻來了幾天,不知走了沒有,小夥子,官府都不敢過問之事,我勸你還是死心吧!送了命不值得。”

“多謝老丈,但親人被擄,我們不得不管。”

“我隻是說說,隨便你們,你們順著小道上山就對了。”

李臻點點頭,又把劉旅帥的兒子交給他,給他一枚金幣,請幫忙他帶回縣城,老者搖了搖頭,帶著孩童便催動騾子走了。

“阿臻,我們這就上山嗎?”康大壯心急如焚,他生怕蕊兒遭遇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