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李臻四人騎馬抵達了高昌城,高昌城隸屬於大唐西州,蕃軍占領了安西各鎮後,高昌城便是大唐王朝在西域唯一保住的城池。

正是在西州都督唐休璟的一再懇求下,武則天毅然決定收複安西,三年前,武則天命王孝傑為主將,率大軍進攻安西,從吐蕃人手中收複了安西四鎮。

高昌城和敦煌城一樣,也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商業繁盛,各民族在這座西域大城內和睦相處,比起敦煌城,高昌城的漢人更少,更加充滿了異域風情。

高昌也就是後世的吐魯番,這裏不僅商業繁盛,釀酒業也十分發達,獨特的氣候條件,優質的原材料,使這裏成為大唐葡萄酒的最大產地,每年都有數十萬桶高昌葡萄酒沿著絲綢之道源源不斷地運往長安和洛陽。

其次,高昌還種植從西方傳來的棉花,紡織出一種高昌獨有特產——白疊布,也就是棉布,在中原深受達官貴人的喜愛。

李臻四人進了北城門,異域的風情撲麵而來,這裏房子大多是平頂泥屋,修建得十分密集,使整個城池呈現出一種灰白的色調。

大街上漢人不多,而是以各族胡人為主,到處是叫賣各種商品的商販和店鋪,一家挨著一家的釀酒坊使大街上飄散著濃鬱的酒香。

“阿臻!”

康大壯從後麵催馬奔來,對李臻道:“我剛才已經打聽了,斑叔的商隊還沒有到來,估計還在我們後麵。”

“會不會出事啊?”小細擔心地問道,那天的沙塵暴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應該不會,駱駝可以抵禦沙塵暴,他們都有經驗,不會有什麽事。”

李臻點點頭,“我們先找地方住下,耐心等他們消息。”

這時,酒誌低聲問道:“老康,你說的吐火羅商行在哪裏?”

“那裏就是!”

康大壯指向不遠處的一家店鋪,店鋪的招牌也發白陳舊,上麵字跡模糊,看得出這家店鋪有些年頭了,看門口的貨物陳設,好像是一家皮貨店。

“大壯,這家店可靠嗎?”小細有點不太放心地問道。

“應該可靠,這家店在這裏已有二十年,店主是個非常和善的吐火羅老頭,樂善好施,喜歡幫助別人,口碑非常好,三年前我見過他。”

康大壯又回頭問李臻,“我們去不去?”

李臻想了想,當然要問,隻是不能太魯莽,得含蓄一點,他見旁邊不遠處有一家酒肆,便笑道:“我和大壯去問問就可以了,老胖和小細去酒肆點菜,我們馬上就回來。”

酒誌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老李,那玩意你可別拿出來啊!萬一真是和氏璧之類的寶貝,他們見財起意,動了歹念……”

“好了!好了!”

李臻也被他說得頭大,“快去酒肆吧!多點幾個菜,再要兩壺好酒,準你先吃。”

酒誌嘿嘿一笑,帶著小細走了,李臻則和康大壯去了街道另一邊的吐火羅商行。

走進店鋪,店鋪裏掛滿了各種毛皮,卻沒有看見那個所謂和善老者,康大壯高聲問道:“多利大叔,在不在?”

這時,從裏麵走出一名年輕男子,長得深目濃眉,皮膚黝黑,典型的吐火羅人模樣,他卻用一口流利的漢語問道:“你們有什麽事?”

“請問多利大叔在嗎?”

“店主出去有事了,這幾天都不在,我是他的夥計,現在店鋪暫時由我替他看管,我能幫你們什麽嗎?”

李臻和康大利對望一眼,原來店主不在,李臻知道那個老僧人一定和這家店鋪有關,否則不會將寫著店名的羊皮紙片留在身邊,他也是在告訴發現他的人,可以去找這家店鋪。

但李臻不想就輕易說出老僧人,他沉吟一下,取出一張事先抄寫的紙片,遞給了年輕夥計,“這上麵的吐火羅地名,你能替我們翻譯一下嗎?”

夥計接過紙片看了看,對兩人道:“這是一座寺院的名字,叫小阿陀寺,位於阿緩城,這座寺院有幾千僧人,是吐火羅三大寺院之一。”

“多謝了!”

李臻轉身便走,走到店鋪門口,他又停住腳回頭問道:“這家寺院珍藏什麽有名的物品嗎?”

夥計嗬嗬一笑:“吐火羅寺院都是巨富,各種價值連城的珍寶無數,我不知道你具體指的是什麽?”

李臻想起了老僧的死狀,沉吟一下又問道:“有沒有什麽毒藥服下後,變得渾身金黃,身體僵硬如石。”

“這個你倒問對人了,高昌城也隻有我們知道,你說的是吐火羅一種著名毒藥,叫做娑樂,又叫赤練金。

它其實是蛇毒,從一種沙漠毒蛇的體內提取,毒液無色無味,毒性持久,它的最大特色倒不是渾身變得金黃,而是它可以直接從皮膚滲透入體內,劇毒無比。”

“可是我見到的人,好像中毒幾天後才死,並不劇毒啊!”

“那一定是被稀釋了,真正的原汁毒液,一小滴就可以毒死數十人,這種毒藥很少見,隻在阿緩城一帶才有,西域這邊可沒有啊,你們是在哪裏見到的中毒者?”

“我也隻是聽說,並沒有親眼所見,告辭了。”

李臻拱拱手走出了店鋪,老僧人是小阿陀寺的僧人,那這個銅盒也應該是這家寺院的東西,可以通過店主打聽,不過店主不在,這件事隻能暫時等一等了。

就在李臻兩人剛走,那夥計便叫來一個小男孩,指著他們兩人的背影低語幾句,小男孩點點頭,蹦蹦跳跳跟著他們而去。

李臻和康大壯來到了約好的酒肆前,康大壯著實有些餓了,直接進了酒肆,李臻卻停了一下腳步,回頭望去,他感覺似乎有人在跟著他們。

他身後不遠處是一群孩子在玩耍,沒有看見可疑之人,看來是自己多疑了,李臻搖搖頭,也走進了酒肆。

“老李,這邊!”

剛進酒肆,便聽見酒誌大嗓門在叫他,他們坐在大堂的最裏麵,酒肆大堂很寬敞明亮,和中原不同的是,這裏並不席地而坐,而都是凳子,坐在凳子上喝酒吃飯。

酒肆內生意不錯,大半位子都坐滿了,來自天南地北的商人,說著不同的語言。

李臻上前坐下笑道:“怎麽坐在大堂內?”

“這邊沒有二樓,都在這裏了,這裏都是胡凳,咱們敦煌也有,你坐得慣嗎?”

“我還行吧!以前也坐過。”

桌上已經點好了酒菜,但隻有一樣菜,一隻烤得金黃全羊,放在木格之上,酒倒是不少,每人麵前滿滿一大碗濃黑的葡萄酒。

“怎麽隻有一隻烤羊,別的菜呢?”

酒誌懶洋洋道:“我倒是想吃敦煌的糖醋鱖魚,油燜童子雞,清炒三鮮,但這裏一樣都沒有啊!烤全羊、烤駱駝、烤馬肉,另外紅酒煮羊腿倒不錯,可惜賣完了。”

“那就算了,不過這裏各種瓜果挺多,為什麽不來一點?”

“已經讓酒保去買了,咦!”

酒誌驚訝地指著門口,“怎麽來了一群帶刀子的家夥。”

李臻一回頭,隻見門口站著十幾名武士打扮的胡人,頭戴三角帽,穿著黑皮甲,腰束五色帶,手執長刀,一群人殺氣騰騰,正和酒保交涉什麽,李臻臉色一變,他看見了剛才店鋪裏問事的吐火羅夥計。

吐火羅夥計也看見了他,一指他們喊道:“在那裏!”

十幾名胡人武士推開酒保,衝了進來,酒肆裏頓時一陣大亂,李臻一腳踢翻桌子,拾起皮囊大喊:“從後門走!”

就在胡人武士衝進來的瞬間,李臻已經看到了旁邊有一扇小門,他帶著三名夥伴直接衝出了後門。

也是他們運氣好,後門外正好是馬房,他們的馬匹都拴在馬房外的木樁上,李臻的赤血寶馬太過於招搖,他特地給它染了色,看起來就像一匹毛色斑駁的癩馬,隻是顯得比其他馬匹稍微高壯一點。

“老李,發生了什麽事?”酒誌至今還是一頭霧水,烤全羊沒吃著,卻像蒼蠅一樣亂跑。

“快上馬,等會告訴你!”

四人解開韁繩,翻身上馬,這時,十幾名胡人武士從後門衝出,揮刀向他們撲來,李臻抽出長劍,連刺出十幾劍,隻聽幾聲慘叫,已有三人中劍,其餘胡人武士氣勢滯頓,嚇得紛紛後退。

趁著這個機會,李臻雙腿夾馬,戰馬從後門大門疾奔而出,其餘三人也跟著他縱馬疾速奔去。

……

四人一口氣奔出數裏,找到一處僻靜之地,酒誌急問道:“他們是什麽人,幹嘛要追殺我們?”

康大壯沉聲道:“那些人應該就是絲綢之路上有名的吐火羅武士,個個心狠手辣,武藝高強,一般由商隊雇傭他們作護衛”

“什麽?”酒誌呆了一下。

這時,李臻歎了口氣說:“恐怕事情比我的預想要更加複雜,不光是刀疤臉那幫人在找吐火羅僧人,恐怕還有其他人也在找他,來者不善。”

“都是為了那個銅盒,裏麵到底是什麽?”酒誌忍不住恨恨道。

“胖哥,小聲點!”

爬在一棵大樹上放哨的小細對他們低聲道:“我看見那個刀疤臉了。”

李臻暗暗一驚,急忙問道:“他在哪裏?”

小細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堵牆,意思在牆後,三人都不說話了,片刻,小細從樹上縱身跳下。

“他們有二十餘人,都騎著馬,已經走遠了。”

三人的目光都向李臻望去,等他拿主意,李臻沉思片刻道:“我們先找一個地方躲起來,我們在暗,他們在明,主動權在我們手上。”

康大壯道:“我知道一家粟特人開的客棧,就在附近,大家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