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臻在左岸酒肆擺下一桌豐盛的宴席,慶賀小細升官。

眾人喝了幾杯酒,氣氛漸漸變得熱烈起來,李臻今天狠揍一頓薛懷義,心情暢快,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道:“你們聽我說,今天我親眼看見小細惡鬥薛懷義,小細的棍子隻有這麽粗——”

“是搗藥杵!”小細在一旁糾正道。

“好吧!是搗藥棍,隻有這麽粗,一尺長。”

李臻在手中比劃著,眾人不知想到哪裏去,都哄笑起來,李臻忍住笑道:“竟然能抵擋住薛懷義的長劍亂砍,不錯吧!”

小細臉一紅道:“是因為他根本不會武藝,又喝了酒,歪東倒西,否則我肯定受重傷。”

酒誌臉上寫滿了‘羨慕’兩個字,他喝了兩杯酒,鬱悶道:“你們兩個都有機會救人升官,為什麽胖爺我就遇不到這種好事呢?”

李臻隨手抽了他一記頭皮,“沒有機會就老老實實做事,或者把馬球打好了,你也有機會,別整天羨慕這個,羨慕那個。”

小細連忙道:“胖哥,我這個尚藥局醫佐隻是從九品下階,是最小的一個官,實在不值一提,不過讓我高興的是,我也可以正式給人看病了,也就是出師了,可以給一些地位稍低的宮女宦官看病。”

酒誌依舊是滿臉羨慕,“你居然可以給宮女看病了,要不我替你拎藥箱吧!”

眾人都笑了起來,李臻又問他道:“你小子不是想把阿玲哄到手嗎?現在進展如何了?”

“別提了!”

酒誌滿臉沮喪,長歎道:“人若倒黴,喝涼水也塞牙,不知哪個該死的家夥把我送給阿玲翠羽簪之事告訴她父母了,她父母很不高興,托人把翠羽簪還給我,說女兒還小,讓我另覓佳偶。”

一直笑而不語的張黎說道:“這件事我知道,應該是小葉不同意他妹妹跟你。”

“為什麽?”

恰好今天小葉不在,酒誌頓時跳了起來,捶桌子大喊道:“這小子混帳,為什麽不準我和阿玲好。”

“應該是他聽不少人說起你的劣跡吧!說你眠花宿柳,好酒好色,要是我有個妹妹,我也會考慮。”

酒誌臉脹得通紅,滿臉怒氣道:“那是以前的事,我不是都改了嗎?除夕後我再也沒有踏進青樓一步。”

李臻拍拍他肩膀,“你若真有心,就好好待她,堅持改邪歸正,相信我會喝到你們的喜酒。”

酒誌鬱悶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長長地歎息一聲,“前有翠兒變心,後有阿玲婉拒,胖爺我的命運怎麽就這麽悲催呢!”

“胖哥,那個——”

小細沒見過阿玲,不知該怎麽稱呼,他遲疑著道:“那個阿玲隻要喜歡你,她父母兄長幹涉都沒有用。”

“話雖這樣說,可是……”

酒誌擺擺手,“我們不說這個了,小細,聽說你師父被女皇看中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酒誌就像變臉一樣,剛才還滿臉苦惱,可一眨眼就笑容滿麵,眼睛裏充滿了曖昧的好奇,興致勃勃盤問小細。

“這個——不好說。”小細吞吞吐吐道,他要維護師父的麵子,不想在外麵談這件事。

“哎!有什麽不好說,連老李不也被女皇寵幸過嗎?”

“死胖子!你是怎麽說話的?”

李臻氣得在他後腦勺重重拍了一巴掌,“我什麽時候被女皇寵幸過?”

“咦!沒有嗎?”酒誌驚訝地嚷道:“侍衛們都說你們寵幸過,就是你當她貼身侍衛那會兒,要不然你怎麽會被提升為內衛副統領?”

李臻忽然意識到問題有點嚴重了,自己居然在宮中留下這麽個印象,他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別胡說八道!”李臻臉沉了下來,“我是因為上官舍人推薦才被提拔,和什麽寵幸一點關係沒有,根本就沒那回事!”

酒誌吐了下舌頭笑道:“看來另一個傳言是真的。”

“什麽傳言?”

“說你是……上官婉兒的情夫,老李,你豔福不淺啊!”

李臻已經懶得再抽他了,這種事情大家都感興趣,寧可信那些花邊謠言,他根本就說不清楚。

“隨便你吧!你說是就是,我不想解釋了。”他捏著自己額頭,心中煩躁異常,心情頓時變得糟糕起來。

李臻心情鬱悶地將杯中酒又一飲而盡,這一刻,他開始有點思念狄燕了。

……

或許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李臻酒喝多了,連走路都有點踉蹌,同時喝醉的還有酒誌,小細在喝到一半時便匆匆趕回宮了,他今晚當值,不敢在外麵呆的時間太長。

隻剩張黎一人比較清醒,但他要扶兩個人,著實有點吃力,這時趙秋娘得到酒肆掌櫃的消息,趕到了左岸酒肆。

張黎終於鬆了口氣,“秋娘大姐,這兩個家夥都喝多了。”

趙秋娘的眉頭皺成一團,酒誌喝醉她不關心,但李臻已經是內衛統領了,若被他的部下看到,成何體統?

“小張,你扶胖子,我來扶阿臻,先去我的武館。”

“秋娘大姐,恐怕不行啊!我和酒誌明天都要當值,天不亮就得去皇城,盔甲腰牌都在酒誌家裏,我得帶他回去,馬上就要關坊門了。”

雖然張黎和酒誌要被調入內衛,但正好遇到新年長假,兵部批文還沒有下來,盔甲和腰牌都沒有變更,他暫時還不能隨意換崗,趙秋娘也明白,便點了點頭,“好吧!你扶他回去,我送阿臻回家。”

酒肆掌櫃找來兩輛馬車,趙秋娘扶住李臻上了馬車,馬車向福善坊駛去。

“阿臻,你今天怎麽回事,喝了這麽多酒?”趙秋娘關切地問道。

“大姐……你有聽說……我被女皇帝寵幸嗎?”李臻含糊不清問道。

趙秋娘有點哭笑不得,原來他是為這件事煩惱,趙秋娘當然也聽說過,李臻在改任聖上貼身侍衛後不久便被提升為內衛副統領,有人羨慕、有人嫉妒,宮中便瘋傳李臻是因為被女皇寵幸才得以高升。

其實也難怪,為了保聖上的顏麵,韋什方一案被壓製住,沒有傳出去,大家並不知道李臻被提拔的真實原因,自然會向人人感興趣的桃色方麵聯想,產生各種流言蜚語也就不足為奇了。

“阿臻,別胡思亂想了,這種沒有根據猜測時間久了就會慢慢消失,你何必為這種事情煩惱。”

“我也不知道,我今晚心情很糟糕,實在不想一個人獨睡,大姐,你今晚陪陪我。”李臻拉住趙秋娘的手央求道。

趙秋娘心中對他充滿了憐愛,她想了想便道:“你大姊今天去長安了,要不然你就去我武館吧!”

“去哪裏都行。”

李臻含糊地嘟囔一句,眼看他要坐不住,趙秋娘連忙扶住他,透過車窗見已經到了武館,便對車夫道:“就這裏,停下吧!”

馬車緩緩在武館側門停下,趙秋娘將李臻扶下馬車,吃力地攙扶著他向武館內走去,她沒有驚動弟子,直接將李臻扶進自己住的小院,扶進她住的房間裏。

李臻一頭在她床榻上躺了下來,趙秋娘替他脫了鞋,用自己的被褥給他蓋上,就坐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她望著李臻那張充滿陽剛氣息的臉龐,心中湧起柔情無限。

自從丈夫去世後,她便將自己的內心封鎖起來,不準任何男人靠近它,但李臻的出現,卻像一縷陽光,照亮了她暮氣沉沉的內心,她著實喜歡這個年輕而富有活力的上司,隻是……

趙秋娘心中低低歎息一聲,她鬆開李臻的手,剛要起身,李臻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大姐……你別走!’

“好吧!我就坐在旁邊陪你。”趙秋娘無奈地笑了笑,又坐了下來。

這時,李臻卻翻了個身,頭直接枕到她的腿上,像個嬰兒似的將臉依偎在她懷中,趙秋娘一怔,這怎麽行?

她正要把李臻扶著躺好,李臻卻拉住她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龐,趙秋娘心撫摸著李臻飽滿的額頭,她中那根最柔軟的心弦驀地被撥動了。

趙秋娘輕輕咬了一下嘴唇,扶著他躺好,自己也慢慢和衣躺在了他的身旁,緊緊擁著他,溫柔地撫摸著他那棱角分明的臉龐。

……

次日一早,李臻從醉酒中醒來,他坐起身,隻覺頭痛欲裂,昨晚發生了什麽事,他有點記不清了,他抬頭看了看四周,明媚的陽光從半開的窗縫裏透入,使房間變得半明半暗。

他躺在一頂粉紅色的芙蓉帳內,蓋著柔軟熏香的被褥,他的外袍整整齊齊疊放在枕頭旁。

屋角擺放著一隻香爐,還嫋嫋冒起青煙,使房間裏充滿了淡淡的清香,旁邊就是梳妝台,掛著一麵橢圓光亮的銅鏡,另一邊屋角還放著兩扇畫著宮裝仕女圖的屏風,整間屋子裏充滿了女性的氣息。

這……這是哪裏?

“是我的房間!”

珠簾挑開,趙秋娘端著一盆熱水從外屋走了進來,淡淡笑道:“你昨晚喝醉了,又不肯回家,我隻好帶你到我這裏了。”

趙秋娘將銅盆放到床榻旁,將熱毛巾擰幹遞給他,“洗一下臉吧!”

李臻有點尷尬,自己怎麽躺在秋娘大姐的**,他訕訕接過毛巾,把熱毛巾敷在臉上,遮住了臉上的羞愧,但他的身體和心中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昨晚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他想不起來了。

“秋娘大姐,我昨晚沒做什麽糊塗事吧!”

“你什麽都沒做,躺下來爛醉如泥,睡得像死豬一樣,我睡在外屋,聽你打了一夜的呼嚕。”

說這話的時候,趙秋娘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幽怨之色,又倏然恢複平靜,就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快起來吧!我給你熬了藥粥,專門治酒後頭疼,以後少喝點酒。”

“我其實就隻喝醉過兩次。”李臻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

“偏巧兩次都被我遇到了,不是嗎?”

趙秋娘瞪了他一眼,端著銅盆轉身出去了,李臻望著她婀娜的身姿走遠,他腦海裏隱約出現了幾幅旖旎畫麵,難道是因為自己睡在秋娘大姐的**,做了不該做的夢?他心中一陣羞愧,連忙起身穿上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