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在麟趾地宮內已經轉了近一個半時辰,韋團兒的藏寶地宮被打通了,延伸進了一個更深更大的空間。

此時李臻和手下舉火把繞過一條地道,眼前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地宮,這就是麟趾寺地下的主宮,高約一丈,方圓近百丈,用巨大的青石砌成。

主宮內堆滿了數千副盔甲和兵器,在牆邊還擺放著一箱箱的銅錢和幾箱金銀,李臻一眼便認出,和嵩南觀的金銀完全一樣,都是五十兩一錠,足有數萬兩之多,也就是說,這就是從嵩南觀被運走的另一半金銀。

但李臻和他的手下並沒有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這是他們第三次來到這裏了,他們走了三條地道都沒有找到出口,還是繞回了主宮。

眾人都有點沮喪,難道主宮是條死路,隻有觀音堂一條出路嗎?

林擒虎低聲對李臻道:“實在不行,我們還是從觀音堂出去吧!”

李臻搖了搖頭,孫禮的調查估計已經結束,觀音堂那邊也應該恢複了武僧看守,現在出去,無疑是將是打草驚蛇了,會破壞所有的計劃,而且他相信地宮內一定還有出口。

這時,遠處傳來王劼的低喊聲,“統領,這邊!”

李臻快步走了過去,其餘內衛士兵也紛紛圍攏上來,隻見王劼撫摸一塊青石道:“統領,這塊青石有異常!”

李臻蹲下來看了看,眼前這塊青石和別的青石一樣,表麵棱角起伏不平,看不出任何異常,王劼又將火把對準青石右上角,“統領看這裏!”

李臻這才發現那裏有一處細細的裂縫,再細看,竟然是一處鎖眼,內衛士兵都發出一片驚呼,這麽小的鎖眼,誰能看得出來?

“你怎麽看出這是鎖眼?”李臻讚許地問道。

王劼撓撓頭腦勺,不好意思笑道:“卑職從小就對鎖特別敏感,各種鎖都見過,父親為了訓練我,特地用各種偽裝來掩蓋鎖眼,讓我找出來,這種青石鎖眼我就解開過,不過它還不算隱蔽,真正隱蔽的鎖眼是被青石覆蓋。”

“不錯,這次探地宮,首功非你莫屬,把它打開看看,小心一點。”

李臻和內衛士兵們都紛紛站到一旁,手握長劍,警惕地望著那塊青石,隻見王劼用一根長長的銅條伸進鎖眼內撥弄片刻,‘哢!’一聲響,一麵青石牆緩緩移開了,露出了一條高七尺的寬闊地道。

李臻率先走進了地道之中,和中央地宮一樣,這條地道也是用青石鋪成,前麵還有台階,他摸了一下兩邊的青石縫隙的泥灰,手指輕輕撚碎,是剛剛修成的地道,最多隻有幾個月。

他們沿著台階一步步向上走去,頭頂是塊木板,從裏麵反鎖,王劼如法炮製,打開了鎖,李臻慢慢推開厚重的木板,露出一條縫隙,他透過縫隙向四周望去,發現出口在一座寬大的炭房內,房間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炭,出口被一堆木炭包圍,透過一條縫隙,可以看到炭房大門。

房間裏沒有人,門口還堆著未融化的冰雪,凜冽的寒風從門下縫隙內灌入,使房間裏變得異常寒冷。

李臻推開木板,從地道內一躍而出,手下紛紛鑽了出來,眾人麵麵相覷,臉上都露出驚異的神情,這會是哪裏?

“這是麟趾寺的炭房啊!”林擒虎驚訝道:“我們居然來到寺院最西側了。”

李臻沒有回應,他從門縫向外麵看了看,外麵竟然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非常平整,遠處兩根高高的木杆讓李臻感到有一點眼熟。

看了半晌,李臻忽然認出了這兩根木杆,他頓時驚得合不攏嘴,“我的老天啊!”

……

上官婉兒神情嚴峻地聽完李臻的匯報,麟趾寺的秘密不在於地宮內堆放的金銀和武器,而是這條密道。

“這件事必須要下禁口令,不準任何人泄露這個秘密。”上官婉兒異常果斷地做出了決定。

“卑職已經下了禁口令,可問題是,我們該如何處置這件事?舍人曾告訴我,聖上在等我的麟趾寺報告。”

“這件事暫時不能告訴聖上,時機還不成熟,至於麟趾寺報告,我會向聖上解釋,盡量拖延幾天。”

李臻默默點頭,他很了解上官婉兒的心機及策略,她尤其善於步步收網,滴水不漏,就像前天小細告訴自己,他師父沈南謬成了武則天的新男寵,李臻這才知道了上官婉兒對付薛懷義的致命一劍。

“卑職明白了,就不打擾舍人,告辭!”

李臻話音剛落,外麵卻傳來一陣**,似乎有人在奔跑,還有人在遠處大喊大叫,李臻和上官婉兒都不由一怔,兩人對望一眼,李臻轉身便向外麵走去,正好遇到上官婉兒的貼身侍女小娥衝進來,她收勢不及,重重撞進了李臻懷中。

李臻連忙扶住她,上官婉兒臉一沉,不悅道:“慌慌張張做什麽?”

小娥滿臉通紅,對上官婉兒行一禮道:“啟稟主人,是薛懷義,他……他在發酒瘋,拿著劍亂砍人,已經有兩個宮人被他砍傷了。”

“我去看看!”

李臻快步走出官房,向遠處發出喊聲之處快步走去。

……

薛懷義喝得半醉,他滿腔怒火再也難以抑製,便借著酒勁執劍衝出了瑤光殿,直奔禦醫房殺氣騰騰而去。

薛懷義心中不僅是滔天怒火,還有極度的屈辱,十年來他忠心耿耿服侍女皇,為她的登基和坐穩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現在她不需要自己了,便把自己象狗一樣的一腳踢開,還找了自己最瞧不起的人當男寵,令薛懷義感到奇恥大辱。

今天他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一定要殺了沈南謬那個狗東西,讓他嚐一嚐敢欺辱自己的後果,薛懷義揮舞著長劍,向禦醫房大吼大叫衝去。

禦醫房位於太初宮最西麵,是當值禦醫在太初宮內休息及配藥之所,距離薛懷義的瑤光殿約五百餘步。

此時,沈南謬正和幾名禦醫在禦醫房內閑聊,他雖然成為了武則天的新男寵,但他並沒有丟掉禦醫這個本職,這也是他和薛懷義的不同之處,他不想在聖眷中迷失自己,甚至不肯接受武則天給他的巨額賞賜。

“師父,這次舂藥的顆粒大小可以嗎?”姚熙端著缽盂走到沈南謬麵前,給他看剛剛舂好的藥。

沈南謬撚了一下藥粉,點點頭笑道:“不錯,這次很均勻,把藥包好,我們去給聖上換藥了。”

姚熙轉身去包藥,就在這時,外麵不遠處傳來大吼大叫聲,禦醫們都愣住了,突然,房門‘砰!’的一聲被踢開了,薛懷義滿眼通紅地揮劍衝了進來,厲聲大叫,“沈南謬出來受死!”

幾名禦醫嚇得跌跌撞撞而逃,沈南謬正好坐在角落,麵前是一張桌子,他推開桌子要逃,卻被薛懷義一眼看見,狠狠一腳踢向桌子,桌子將沈南謬撞倒在地。

薛懷義大叫一聲,撲上去揮劍便砍,沈南謬嚇得閉上眼睛,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一支捶藥的鐵杵‘當!’的一聲擋住了長劍,頓時火光四濺,這是姚熙及時撲到,救了師父一命,他反手又是一杵,鐵杵打在薛懷義的胸口,疼得薛懷義一聲大叫,捂住胸口後退幾步。

姚熙趁機一腳踢開桌子,拉師父起來,但沈南謬的腰被桌子撞傷,疼得他動彈不得,姚熙隻得橫身擋在師父麵前,這時,薛懷義惱羞成怒,挺劍再刺,“小雜種滾開,否則老子一劍殺了你!”

姚熙卻緊咬嘴唇一言不發,揮杵相迎,和薛懷義激戰在一起,鐵杵長隻有一尺三寸,重約五六斤,遠不能和薛懷義的三尺長劍抗衡,好在薛懷義本身武藝稀鬆,長劍雖然亂劈亂砍,卻被姚熙揮舞鐵杵一一擋住。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大喊一聲,“陛下駕到!”

沈南謬一抬頭,隻見女皇在幾名宮女的扶持下出現在門口,他頓時又驚又喜,大喊道:“陛下救我!”

武則天氣得渾身發抖,大罵道:“畜生!還不快放下劍。”

薛懷義已經殺紅了眼,哪裏聽得進,他嘶聲大喊道:“左右是死,殺了他,我來償命!”

他更加不要命地向姚熙劈頭蓋臉砍去,大叫道:“快滾開!”

就在這時,李臻果斷地衝進房間,他疾步上前,一把捏住薛懷義的手腕,反手一擰,一個漂亮的背摔,將薛懷義拿翻在地,寶劍當啷落地。

李臻並沒有繼續下手,而是向後退了兩步,張開手臂保護住武則天,看似在給薛懷義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實際上卻給薛懷義又挖了一個更大的坑。

薛懷義抬頭見是李臻,他眼睛頓時紅了,大吼一聲,“我要殺了你!”他抓起地上的劍狠狠向李臻刺去,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武則天臉色大變,這個該死的畜生敢在自己麵前行凶,她冷冷令道:“拿下他!”

李臻迎麵抓住薛懷義手腕,輕巧地奪過他長劍,順勢一拉,薛懷義摔倒在武則天腳下。

幾名武則天的貼身侍衛這才反應過來,一起奔上來,將薛懷義死死按住,武則天氣得渾身發抖,她狠狠抽了薛懷義兩個耳光,大罵道:“忘恩負義的畜生,竟敢在朕的麵前行凶,你……你想氣死朕嗎?”

薛懷義雙眼血紅,低下頭一聲不吭,上官婉兒反應極快,她見武則天在最後一刻改了口,便上前道:“陛下,他是喝醉了酒,借酒發瘋,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武則天重重哼了一聲,“朕今天偏不饒他,拉下去杖一百,將他趕出宮去,不準他再踏進太初宮一步。”

薛懷義麵如死灰,他忽然惡狠狠地盯著上官婉兒,猛地要衝上去,卻被李臻捏住後頸,幾乎將他骨頭捏斷,他慘叫一聲,被李臻和眾侍衛拖了下去。

這時,沈南謬戰戰兢兢上前含淚道:“多謝陛下及時趕到,否則微臣命將不報。”

武則天又是心疼,又是歉疚,不知該怎麽安撫他,她又看見了旁邊的姚熙,柔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沈南謬連忙道:“他是微臣的徒兒,名叫姚熙,今天就是他救了微臣一命。”

武則天親眼看見姚熙用搗藥鐵杵和薛懷義拚命,別的禦醫都逃得不見蹤影,唯獨他挺身而出,救助師父,尤其他身材瘦小,這份勇氣更是難得,武則天對他印象大好,便誇讚道:“好孩子,臨危不懼保護師父,朕要好好賞你。”

姚熙連忙跪下道:“陛下,姚熙其實也很害怕,但要保護師父,所以才——”

“朕知道,誰不害怕呢?害怕還要保護師父,這才難能可貴,朕賞你百兩黃金,從現在開始,你正式轉為禦醫,出任尚藥局醫佐。”

姚熙呆住了,自己居然當官了,沈南謬大喜,連忙道:“多謝陛下厚愛小徒!”

武則天笑了笑,又對他道:“朕身體不適,要回去休息了,還麻煩你再替朕診治一下,開一點藥。”

“臣遵旨!”

武則天轉身在宮女們的簇擁下,緩緩回自己寢房,沈南謬感激地拍了拍姚熙的肩膀,柔聲道:“快去準備藥箱,我們一起過去。”

師徒二人跑去拿藥箱,這時,遠遠傳來薛懷義被打的慘叫聲,宮廷中的宦官宮女無不暗叫痛快,雖然並不會真打一百棍,可就算這樣,至少也要打掉他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