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外圍,上百位江湖打家打扮的拳師正氣勢洶洶的往四方大門衝去,手中白晃晃的刀刃亮起,那驚訝欲絕的官場小吏正準備尖叫,刀光一閃,直接割開了喉嚨。

“給我開!”

領頭的陰冷青年低吼一聲,腳步一擰,手掌掛拍,五根指頭直插木質之中,然後脊椎似遊龍般一扭,掌心一吐,那插在門後的木板‘崩’的一聲挑了起來,然後一腳踹開了大門。

“單是這一手握虎騰龍,外勁內打,李元你就有總管五分的火候了。”

幾乎在話語響起的同時,一口大斧凶狠劈來,李元瞳孔猛的一縮,手腕一抖,挑槍式!手中戟刀的月牙刃擦在了斧刃之上,隻不過他沒有李伏威卷天鎮海的本事,倉促之間,隻能勉強磕開這三四十斤重的大斧頭,斧刃順著小臂一擦,像是一朵桃枝上,綻開朵朵桃花,花心則是骨白色的,隨著花朵綻放,朵朵血色花瓣也落將下來。

“朱紹!你果然背叛了老總管!背叛了我大哥!”

身披鐵甲、手持大斧的小將無奈一笑,“李總管是你表哥,但是守城的朱元聰將軍可是我親哥,我親哥讓我護衛城主大人,我也很無奈啊,要不,我們來個一騎討?你贏了我就……”

“分垛子殺人,這一次,我要這裏血流成河!”

李元大吼一聲,身後數十李家拳師直接分散開來,朱紹目光一凝,手中斧頭毫不猶豫再次劈出,背後二十多名黑山精兵同樣拔出碧煉刀,刀光如水,直接迎了上去。

斧戟相交,伴隨而來的便是一聲驚天大響。

隻不過這響聲似乎出自城外?

陷入廝殺之中的雙方都沒顧忌這一點。

“我都解釋好多遍了,我王家隻是本本分分的商人,跟白夫人隻有商業往來,幾位江湖豪客查也查了,翻也翻了,別用盯賊的目光看著我,要不,先用個飯?”

城東富人街,茶商會館。

有著幾十家店麵的本地商人王孔孟無奈的笑了笑,眼神示意自家家丁先撤出去,然後一揮手,一桌上等席麵便上了過來,對這三位臂能跑馬的短衣勁漢,一身富貴翁打扮的王孔孟笑嗬嗬的道:“以茶代酒,敬三位一杯。”

沒人答應他,他也不在意,用筷子夾了一塊酥皮雞,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

佳肴的香味長了勾人的饞蟲,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聲的動了筷子,吃的都是王孔孟嚐過的菜,至於桌麵上的酒水,卻是一動不動。

“味道怎樣?”

“好吃,但有點鹹了。”

“這桌可是山北道名廚做的特色菜,你也知道,那裏鹽杆子比較多,私鹽不值錢。”

王孔孟殷勤的伺候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嗬嗬一笑:“再說了,菜不鹹,怎能勾你們用茶啊。”

三位拳術頗高、也警覺的打家心一驚,繼而頭暈眼花,昏睡之意一浪高過一浪,隻模模糊糊聽到,“砍碎了喂狗,快點找郎中給老爺我洗胃,真當老子洗白上岸,就不是鹽幫的人了啊,哎呦,這解藥貌似不管用嘛……”

西城最有名的花街柳巷中,老鴇一臉不屑的踩了踩十幾個軟如爛泥的李家人,光溜溜的好似一堆肉蟲,“嘿,我當這江湖人有多持久呢,現在看來,嘿,這拳腳上的功夫就是比不上**的功夫,我們家姑娘真功夫還沒使出來,你們這一個個的怎麽就不行了呢。”

龜公嘿嘿一笑,“徐姐兒,這幾人怎麽處理?”

“按照白姑娘的吩咐,藏在糞桶裏,直接沉河,還有,讓姑娘們都躲好了,接下來城裏怕是要有大事發生,很危險。”

而在另外幾處地界兒,使刀子的相互搏殺,使計不成的被屠殺,總之,在這江湖道上,本來沆瀣一氣的地下勢力如今涇渭分明的分成兩派,一派凶狠,一派陰險,像是雙頭蛇一般相互絞殺。

而在城主府內,丫鬟、賬房、捕役、工匠,這類以往大亂中不會被波及的存在,如今也慘遭殺戮,而且從外表看,竟然看不出傷口在哪裏。

白六四笑眯眯的,輕輕推開一間廂房,嘴裏念叨著:“城主小乖乖,到底在哪兒呢,快點出來啊。”

十幾個衙役見對方隻有一人,大喝一聲,抄起水火棍便迎了上去,白六四腳步一轉,閃過一根根虎虎生威的棒子,腳步一提,像是靈貓一樣在牆上、勾欄、柱子上蹬踏著,直接閃過這一路‘殺威棒陣’,等其走後,一具具屍體這才躺倒下來。

“喂,你有沒有見到城主啊?”

白六四看著眼前這個肌肉發達、手和腳像是裹了一層鐵皮的大漢,懶洋洋的問。

坐在城主專用虎頭大椅上的趙勇,同樣打量著眼前這十八九歲,臉麵青嫩,卻傲氣十足的小年輕,虎目一翻,“怎麽,我長的不像城主嗎?”

“我阿伯說,城主是個年輕人啦,再見,”白六四擺手,離開。

“我說,這位小哥,等一等。”

白六四回頭,隻見對麵壯漢正齜牙咧嘴的將一根針從胸口拔出來。

“你家阿伯有沒有跟你講,暗器鑽不進骨頭,它就殺不了人的啊。”

白六四一臉驚訝:“大叔,我隻聽說過賣皮肉的青樓小娘,沒聽說過骨包肉的中年大漢啊。”

趙勇大笑一聲,猛然掀翻桌子,將那長近一丈、寬有四尺的字厚木官桌子一把砸了過去,白六四眼中煞氣一滾,身子一縮,遍翻過桌麵,袖中兩匕首鑽出,左膝跪地一砸,兩匕似毒龍般鑽出,正是匕首術——‘貴妃獻酒’。

然而這一插胸、一插腹的兩口匕首居然毫無阻攔的插了進去,‘叮當’兩聲,好似插在了一麵骨甲上。

仰頭,一隻鐵拳頭‘轟然’砸來,連忙指頭一滑,兩口匕首倒貼小臂,在被轟臉的前一刹那,架了上去。

結果一股蠻不講理的巨力轟然砸來,白六四的跪步樁都撐不住,腳下石板轟然裂開,砸的他跌滾七八圈,雙手一拍一翻,撞在窗戶上止住走勢,嘴一張,一口血痰吐了下來,嘴角一挑,兩眼狠戾。

“好拳頭!”

趙勇抽了抽嘴角,看著小臂上被劃開的十字刀口,血肉翻開,清晰見骨,這一拳打下去,貌似自己更傷啊。

“小子,咱們賭一把如何?”他又突然興奮了起來。

“賭什麽?”

“賭我能不能在血流幹之前,活活打死你!”

“嗬,大叔你好凶啊,”白六四身子一竄,像是活猴子一般四處亂鑽,手指、腳趾、嘴裏、咯吱窩,凡是身上能藏暗器的所在,都在飛快抖動著。

“不過我喜歡!”

趙勇抬頭,下一刻,無數暗器如落雨一般向他砸來。

……

白江的水不是白色的,隻是因為某些水道尤為湍急,浪花翻滾呈現白色,但這隻限於水網縱橫的江西岸,水勢一旦鑽入東岸的‘葫蘆口’,水勢便被層層消減,最後變的溫順而友好,東岸雖然少河少湖,但隻憑這一條水脈,便養活了興元府江東六城。

白一陽乘著竹筏,背後同樣是幾十麵竹筏,竹筏上是新軍的一支水鬼部隊,是李伏威,或者說是李攝痛定思痛,花了大價錢請人去沿海招募的疍民,這些疍民一個個手腳粗大,頭戴鬥笠,上半身黑中透紅,海蛇一般的筋肉,這些人在水中一個個能以一抵十,比武行精銳打家都管用。

白一陽率領這支小部隊,除了接應新軍之外,也是為了調查冒辟江的消息。

當然,讓冒辟江出賣自家兄弟這種理由顯然是不行的,白一陽找上門時,用的是白家有一批貨物要運輸,借兵巡視河道,以防不測。

然後,‘不測’它就真的發生了。

這條水道不大,也不寬,七八艘船,外加五六丈長的鋼絲鎖鏈,就能把水麵‘鐵索橫舟’。

那坐在海盜船頭的,卻是一位身穿單衣,手持虎頭大槍的中年人,龍驤虎步,氣勢如潮,哪怕隻看站姿,便知道這是一位將軍。

“新軍的調撥需要正副兩位軍校尉的手令,他李攝不知道有這回事嗎?”

“閣下是——”

被對方精光閃閃、氣勢滾滾的眼神一掃,白一陽頓時想到了一位曾經需要重點關注的人物。

“宮元朗將軍,”白一陽輕咦道:“你不是被赤身賊綁了嗎?”

宮元朗眼角一抽,似是想到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冷冷道:“怎麽,見了本將,你們這些人不來行禮嗎?”

疍民們一臉不解,他們沒經曆過之前的大戰,自然不認識這位鼎鼎大名的騎將,至於白一陽,家族早已控製了一府之地,自然也不會在意一個小小的城主將軍,呆滯的臉上,眼神漸漸淡漠起來,而竹筏兩側,更是‘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氣泡。

“將軍百戰死,尤其是戰敗的將軍,”拳意蒸騰下,白一陽頓時感應到了江麵下一道道似海獸般凶狠的氣息。

“哦,原來是與賊寇同流合汙了;那麽我除掉你,想必也沒人說三道四了。”

“小崽子口出狂言!”宮元朗暴怒。

“是嗎?”

幾乎話音剛落,白一陽身如弓,拳如箭,竹筏一沉,水影一一閃,拳頭便轟到了宮元朗的臉麵前。

‘好快!’

宮元朗眼神跟不上拳速,但是槍身下意識的一翻,虎紋槍由上向下旋劈,槍身上虎聲咆哮,拳與槍相交,敗退的,竟然是這位以槍術聞名的宮將軍。

他兩隻腳連連踏陷船身,最後一隻腳踩在鐵鏈上,鐵鏈‘崩’的一聲劇顫,這才勉強止住身形,同時胸口氣血翻滾,口翻腥味。

‘這小兒,哪來這麽高深的拳術!’

白一陽收回拳頭,看向已經從水下鑽出,與疍民戰成一團的蝦夷島海盜,再度開口。

“我聽說,上一次水戰,你是一敗塗地吧。”

宮元朗眼中頓時鼓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