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的掌心緩緩摩挲著一張白麵具,這麵具的材料像是玉質,純白,散著微光,撫摸上去有一種極輕靈的感覺。

不過當他將麵具反轉之後,表麵像是沁入墨水中,一點點變黑,等全部翻過來後,白麵具便成了黑麵具,手中一沉,重了至少百倍。

這不是‘賈似道’的戲法,而是他當初斬殺鹿蜀侯,從其身上析出來的血脈之寶——子孫臉。

《圖讚》:‘鹿蜀之獸,馬質虎文。驤首吟鳴,矯足騰群。佩其皮毛,子孫如雲。’

距離戚籠恢複傷勢已過了三天,除了每日用參湯養身子外,便是把玩這玩意,麵具在其指尖不斷旋轉,最後居然全部消失掉,而戚籠的手在不斷反轉之中,卻顯出黑白二色。

這種狀態持續了十息左右,麵具便再度析出,依舊落入他的掌心。

迦樓羅撕神,龍煞的吞神,讓戚籠能夠參悟兩種血脈的神通,並且漸漸琢磨出了關竅,將血脈秘術推演成拳種殺招的變化,並大有所獲。

橐駝獸——霸王翻鼎

鹿蜀獸——兩儀殺步

前者是接湯瓶拳最後的殺招,披袍獻甲後的連招,屬於殺招中的殺招。

後者則是四肢五爪馭龍馬的步伐變化下,衍生出的,專屬的攻擊性步伐,血氣能在行徑踏步之間,一步爆發十倍氣血,另一步則是將氣血縮入丹田,化有為無,一重一輕,一大一小,可以說,沒有足夠強度的肉體是撐不住如此強烈的氣血變化的。

觀神者,神必有所賜。

這也難怪這些地軍侯爵如此厲害,甚至在某一方麵厲害到非人的地步,日日與神同居,神便在身中,無時無刻不在描摹神韻,拳術自然能入神。

戚籠之所以也能入神,便是因為龍煞吞噬二獸,演化神韻,將這過程縮短百倍、千倍。

若說唯一的缺陷,便像是剛才那般,這種神血力量他無法真正使用,他不是在鹿蜀、也不是橐駝,他是迦樓羅。

或許是血脈品質過於高等的原因,迦樓羅極其抗拒他這種描摹神韻的行為,讓他總是無法成功。

簡單來說就是,敢直視我,崽種!

而能將血脈與拳術變化完全合一,徹底釋放名族後裔的天賦,這世上隻有地軍的《觀神法》能做到,而這卻是地軍最頂級的秘密。

既然無法真正做到,戚籠便就想另辟蹊徑,桌麵上除了這張‘子孫具’外,還有一對層層鱗片鑲嵌,純金好似迦樓羅雙爪一樣的怪物手套。

這一對武器,他當初麵對鹿蜀侯、橐駝侯、賈似盜三人圍殺時都沒使用。

一來,當時局麵雖然危險,但他有反轉局勢的把握。

二來,這手套最多算是完成了九成,雖然比起大多數的道器隻強不弱,但戚籠總感覺差了那麽一兩分,尤其是見識到唐三糖的神刀‘異刀猙’後,更是感覺差距巨大。

雖然此刀是神道兵的雛形,但好歹也不能差的那麽遠。

在鑄造一道上,戚籠強在風水之氣對神異物的性質把控,但若論開發道器,這城中至少有一個人比自己強。

“忤逆不孝,野蠻賊寇,老夫怎麽收了你這個徒弟!”

別說在城中,便是在這世上,敢噴戚籠一頭口水,也就這麽一個人。

官營刀匠鋪

看著臉皮紫青,火氣十足、眼瞅著要大義滅徒的老爺子,戚籠嗬嗬一笑。

“您老不是常說,打是親,罵是愛,我這一劍捅過去,我對您可絕對是真愛啊。”

段大師眼一瞪,瞬間忘了對方是惡名昭著的前麻匪頭子,抄起巴掌就呼了過去,打是親,罵是愛,老爺子絕對是個動手派。

戚籠可不是來挨打的,反手一卷,便就將老爺子手掌抓住,順便送上一物,笑容燦爛的道:“試試,徒弟孝敬您的。”

火蠶棉手套

由頂級火蠶吐出的絲編製而成,其硬度、避火效果是普通火浣布的十倍,附加特效,燒邪。

燒邪:通過特殊手法,激發蠶絲中的火性,有強烈的驅邪效用,一日隻能用一次,多用燒手。

神異物雖然稀少,但在關外並不罕見,但能夠提升鑄器成功率的神異物,卻是難得一見,若非戚籠有鑄造神道兵的潛力,薛保侯絕不會以此寶相贈。

段大師一輩子鑽研鑄刀造劍,可以說是愛到骨子裏了,麵對這蠶絲手套簡直愛不釋手,本來還打算‘教訓’這逆徒一頓,結果哼哼兩下,氣就憋不出來了。

“算你小子識相。”

“您再看看這個。”

戚籠把木盒打開,露出自己製造的一對金色凶器。

段大師目光一凝,伸出那滿是粗繭子和傷口的手掌,摸上了手套靠近手腕的銅環口。

戚籠暗自點頭,大師不愧是大師,一下子就看出了這雙武器的關鍵,不是那麽多奇珍異材所化的鱗片,而是這一對‘厭神石精髓’所雕琢的石鐲。

‘厭神石’是一種特殊的材料,多半用於道器的開刃,這種石料有排斥一切道器成分的特性,據說最早是用來鋪丹爐內層,防止丹氣泄露的,他便反其道而行之,煉其精華,用來催發這些材料的特性。

段大師目光掃過十根鷹喙一般的指套,這些指套顏色不一樣,散發的氣息不一樣,卻都閃爍著鋒銳金屬般的光澤。

“十種特性?”

“震**、火焰、吸血、輕盈、暗毒、爆炸、屍氣、虎紋、無形、堅韌。”

段大師嘴角抽抽,一般來說,道器能有三種特性已是精品,他鍛造道器三十年,還從沒見過這種奇葩道器,居然有十種特性。

他沉吟了下,再沉吟了下,又沉吟了片刻,最終無奈的歎了口氣。

“天才般的鑄造手藝,”大師頓了頓,“以及蠢材般的設想。”

這下輪到戚籠眼角抽抽了。

“你是刀口舔血的麻匪啊!你應該知道,砍人腦袋需要幾刀,難道是十刀嗎?”

戚籠心頭猛的一跳,他總算是想明白這一絲絲不對勁出在哪裏了。

“一件集合刀槍棍棒、斧鉞勾叉等諸般特性的武器,那多半是一件廢品,”段大師長歎一口氣,又苦笑道:“而更難得的是,這件匠氣十足的作品,你居然真的用合理的手段鑄了出來,至少落在精通拳腳的武人手上,可以算一件精品。”

“老爺子,我想鑄造一口神道兵,”戚籠沉聲道:“我有一位對手拳術詭異多變的可怕,我想用這件武器克他。”

段大師遲遲不語,看向鐵爐上的砧板,雙手居然微微一抖。

這裏曾經死了好多人。

最終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臉頹唐:“鑄劍師以純粹精神鑄劍,老夫沒這份精氣神了。”

“不,你有的,你不想給拳師複仇嗎?”戚籠目光堅定,一字一句念道:“湯瓶乍破血漿裂,拳出無人刀槍鳴。無人刀槍鳴?真無人嗎?”

段大師麵色猛的一變,一把抓住戚籠領口,吼道:“你知道什麽?”

“白夫人跟我說過,有一日,趙管家回到了白家老宅,渾身都是血,他笑著說,他在黑山城碰上了一位很凶悍的拳師,最終,他用詐計摘了對方腦袋。”

戚籠冷靜的說完,“你煉器,我出拳,你我合力,複仇不可期?”

段大師牙齒咬的‘咯咯’直響,老拳頭握的分外有勁,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要想製神道兵,這遠遠不夠。”

“那麽加上這個呢?”

戚籠手一翻,一張黑白二色的麵具露了出來。

段大師看了看火蠶棉手套,又盯著這件血脈之寶,最終把目光移到爪套之上,粗獷大笑:“好小子,在這裏等老子呢!”

戚籠笑而不語。

“還愣著幹什麽,給老子開爐,讓你小子看看,什麽叫頂級匠師的手藝!”

段大師拎起了鐵錘,脫了上衣,深深吸了一口氣,精壯的老肉上,胸口的那一道嬰兒嘴巴般的劍痕分外顯眼。

“活了這麽多年,越活越憋屈,胸口壓的石頭越來越重,老子還以為會一直被壓到死,沒想到居然還有胸口碎大石的一天,老大,老二,看著,在天上好好看著!”

爐中火光從無到有,越來越烈……

白江之上,兵馬如蟻,浮橋渡江,跟一個多月前相比,兵卒殺氣更重,配合更默契,更像是一支強軍,而非是聯軍。

錢到位可以買命,人才到位可以聯眾,強人領頭可以率眾,三者合一,便是古往今來,一支強軍的第一步。

冒二躺著江邊泥水走了過來,小聲道:“總管去了那麽多天,怎麽還沒回來?”

孔三古怪的看了對方一眼:“你急什麽?你——也收到那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