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異象,地湧仙雲,天地之間遨遊者,謂之仙人。

圖仙人之形,體生毛,臂變成翼,行於雲——《論衡·無形》

而仙人遨遊的逍遙天地,此刻卻變成了凶惡的戰場,天上金虹雲霞轉瞬間就被滾滾黑雲覆蓋,天地磁場倒轉,顛倒上古人道投影,導致這些‘仙人’一個個從天上墜落,時不時便有一道天雷砸落,每擊中一道,便會把這些仙人砸的原形必露,俊美的不可思議的麵孔變成惡鬼狀,青麵獠牙,兩翼生出白毛,手臂拉尖拉長,撲上天空,生撕烏雲。

雷光雖然凶悍,但卻似乎劈不死對方,甚至連一些簡單的傷勢都無法留下。

仍羽人於丹丘兮,留不死之舊鄉——《楚辭·遠遊》

在祝應安所書的《夜晝國上古曆史詳解》中,這類羽人有一個很特殊的稱謂,‘仙人遺蛻’——便是仙人屍解後留在人間的那具屍體。

是不是‘仙人遺蛻’戚籠不清楚,但戚籠明白一點,那就是這些羽人並不畏懼後天雷光,無論這種雷光多麽猛烈。

此時,戚籠和天命子正站在兩間峽的某處,眼前的景象像是布袋戲一樣在眼前轉動著,羽人的身影、雷雲、天地,都像是一張畫布中不斷變幻的景象。

毫無疑問,這自然是戚籠調動此間磁場,拉扯來的上古人道投影,正處於煉化階段。

“你要試試嗎?”

戚籠轉頭看向天命子,天命子想了想,認真點頭,第三隻眼猛然睜開,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從眼中顯出,隨著他法力全開,烏壓壓的雷光居然抹上了一層金色。

‘天意,不對,是帶有降魔性質的天意,這是霆之力!’

霆,為地之機,其性惡、其主殺。

烏雲並沒有放大,反而縮小了不少,然而雷光劈下之時,速度卻快了十倍,仿佛有一尊雷霆天神,在天空中拋射雷電之矛;而下方的羽民滿臉驚恐,仿佛某種上古場景在重演,天地一片燃燒,更奇異的是,當雷光落在羽民的雙翼上時,這對翅膀無風自燃,而這對翅膀燃盡之後,‘仙人軀殼’便化盡了生機,從天空上落下。

‘高烈度的天道之力克製人道之力,這並不奇怪,羽民的要害在翅膀上,也沒有出乎預料,不是要害,仙人遺蛻怎麽會屍化長毛呢?上古人種真是奇異,居然還有從屍體上誕生的活人。’

戚籠眼神示意天命子住手,找到‘上古投影’的罩門後,接下來就好辦了,然而卻沒有得到回應。

“恩?”

戚籠這才發現,天命子的眼神變的很不對勁,狂熱、血腥、非理性,就像是一個嗜殺屠夫麵對一群兩腳羊一般,興頭上來,刀子止不住了。

戚籠猛然捏住對方的手臂,眼神幽深,一股恐怖的意誌強行打斷對方的施法。

“夠了。”

天命子猛然驚醒,眼神在一陣迷茫之後,汗水止不住的落下,呆滯的表情變的滿是驚恐。

“我、我想起來了,這件事我做過,我做過。”

“你做過什麽?”

“天劫、殺人。”

“殺這些羽民?”

“不隻這些羽民,還有其它的,很多的麵孔,不對,這不是我的本意。”

戚籠皺著眉頭,有羽民,便代表是上古年代,而這又不是對方的本願,也就是說,在上古,天劫被人操控了?

再聯係諸葛侯的說法,那個幕後黑手,莫非便是屠殺上古人族,殺死曆代人皇的真凶?

那一位掌握的,便是先天劫數之道?

戚籠盯著天命子,好半晌才道:“你是真想殺嗎?”

天命子臉色抽搐了下,道:“不,我不願。”

“不願就別做,現在可沒人逼你做。”

戚籠緩緩放手,而天命子掙紮了許久,眼中殺意緩緩退了回去。

戚籠點了點頭,淡淡的霧氣緩緩吐出,覆蓋在羽民的幕布上,漸漸的,羽民的幻影漸漸消失,一雙翅膀緩緩從戚籠肩頭擠出,同時五官六感像是直接被抽走了一般。

同時身體結構也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戚籠捏了個召雲訣,凝出一麵雲鏡,隻見鏡中人麵色白皙,兩眼漠然,除了頭發之外,身上沒有一毫毛發,通體如玉,看上去就像是‘老祖宗’?

‘七十六等仙家中,貌似便有一種屍解仙,難道便是上古羽人?’

事實上,除了‘羽人’,戚籠在深入兩間峽後,一路上已經撞上了‘半體人’‘青丘民’‘深目民’三種‘上古人道投影’,都是‘深黑色’級別,有致命危險性,‘半體人’像是‘無頭人’,身子像是被鍘刀斬斷,一旦觸碰到別人,對方的身子也會一分為二,‘青丘民’則是人道的**欲望,而‘深目民’則有點像是天命子的第三隻眼,隻不過是人道削弱版,雖然招不來天雷,卻能將人的意識轉入混亂人道之中。

而事實上,這三種深黑色的‘上古人道投影’本來都是在夜晝國其它地方的。

有人,確切的說,隻有夜皇太後有這個能力把它們招攝過來,不管是殺死自己二人,還是拖延二人,都至少能確定,那位夜行遊女就在此地的某處。

戚籠雙手虛抓,夜晝大氅從背後瘋狂擴張,瘋狂深入溝壑之中,事實上,之前那四道上古人道投影便是被這麽拉上來的。

夜晝國的特殊地勢,讓磁場可以將上古投影死死拉住,而改變磁場就像是釣魚一般,能夠將磁場拉過來。

不過這一次有點出乎戚籠預料,以他一身堪稱恐怖的磁力,不僅沒有拉過來,反而有一種被拉過去的感覺。

‘陛下不是要見哀家嗎?來都來了,不如幹脆進來說話。’

“原來如此,”戚籠笑道:“你是放任上古人道投影被本皇吸攝,這樣一來,本皇能拉你,你同樣也能拉本皇,是也不是?”

“陛下什麽都好,就是太聰明了,可惜太聰明的人往往活不長啊。”

淡淡的血光忽然從峽穀內生出,一寸又一寸,像是奇異的觸手,二人的身影被其一卷,寸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