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的拳術天賦並不高,所以煉體境界也不高,這是有關聯的,正如一個巴掌拍不響。

就好比一個天生殘廢,不管他腦子多好使、一眼能辨出百家武學,多麽文韜武略,但他就是沒有拳術天賦,拳術的根子是長在身上,再開花結果的,沒這份體驗,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沒用。

一旦碰上特別講武行規矩的,你放嘴炮,言張家拳長,李家拳短,真會被打死的,這叫維護師門名譽,長輩隻會誇,不會說你惹事。

在山海關內,也就是山四道、海五道中,一般衡量一流高手的標準是煉體大成,又稱一煉大成;而且煉體高手也不是說隻煉金剛不壞身,不會打生死拳,這是外界的一種誤解,事實上,真正的煉體高手,對於身體的掌握達到一種極細微的層次,通體無漏,勁達末梢,所以打出來的拳隻會更恐怖,超越普通武人想象的極限。

這叫養身神,拳馭神。

戚籠的拳術在一流高手中,一向是拖後腿丟人的水準,畢竟持刀的搏殺能力那麽強,拳術卻是稀鬆平常,這很恥於人言,所以赤身魁首縱橫江湖那麽多年,至今沒人看過他打拳,因為看過的人都死了——被刀砍死的。

不過反過來說,煉體境界一般,刀術卻恐怖到那種地步,某種意義上,也挺奇葩的。

按照一般的煉法,抽筋、扒皮、割肉、剔骨,‘筋’是排在第一位的,但人體大筋一共有十二條。

戚籠當年巔峰時期是煉了四條筋,如今湯瓶拳大成,又加了一條,這水準吧,相當於七十二大寇中,單純靠拳術硬功吃飯的那幾位差不多,處於中上遊,行話來說,二流走寇。

不過‘筋菩薩、須彌金山’大成,二倍佛力加持,戚籠的肉身強度直線上升,經過和陳天雷這小子鬥過一場後,已經確認,正式踏入一流之境。

而且龍煞附體,雖然隻能算是‘半條龍脈’,但因此帶來的領悟力提升是無與倫比的,‘刀意閻’‘刀意羅’‘無刀勝有刀’。

這如果說還是因為戚籠的刀術天賦,那麽‘筋菩薩’大成、湯瓶拳大成、乃至新近的‘蟒蛇勁’,這絕對就是‘龍煞’的原因。

心思無比通透,念頭一動,拳意變化貫入全身,沒有半絲阻礙,煉一趟拳,無數靈感紛至遝來,一日抵百日,一年抵十年,這完全就是他當年羨慕的殷天蛟、陳天雷的檔次,武行第一檔大才,不對,應該說陳天雷的身體天賦、加上殷天蛟的拳術天賦,合起來便是現在的他。

所以當‘不周’這個神秘、卻又難以想象強大的女人找上門來,他沒考慮多久便就應下了。

因為當時他才明白,‘天賦’居然是可以掠奪的!

努力是天賦、堅韌意誌是天賦、性格在某種行當、某種時刻也算天賦,但這都屬於後天天賦,而有些天賦卻是天生的,譬如那少年的‘天生金骨、萬芒神甲’,這就是比陳天雷‘天生開骨’還要強的天賦。

從本性來說,他也很喜歡這種‘天賦掠奪’的遊戲。

……

手中的異種核桃越轉越快,這種神異物的特性是長時間把玩能增漲一定程度的腕力和指頭靈活性,但戚籠發現,他其實並不需要‘長時間’的把玩。

隨著龍煞化身的分化而出,與戚籠麵對麵站著;無頭的軀殼上,兩點綠火猛然高漲,耳邊憑空生出一股洶湧的血浪風暴聲,龍脈是所有神異物的誕生源頭,龍煞作為龍脈的戾氣所化,某種程度上也能提取這股力量。

漸漸的,像是被雷劈的核桃表麵,發絲粗細的電流此起彼伏,一一紮入各細小分支穴道上,漸漸的,一隻拇指大的雷光猴子浮現,踩在核桃上,也踩在各處指肚上,讓五根手指保持一種‘辣辣’的感覺。

雷光猴子似乎很憊懶,踩了一會讓就不想踩了,聳頭垂尾,不斷偷懶,於是龍煞彎腰,眼眶火光洶湧,一顆屍龍首級隱約浮現,泛白的眼珠子直勾勾的望著它,張嘴,森森牙齒裂開,最前方的一根牙齒已經頂到了猴子的紅屁股上。

‘雷猴!’‘雷猴!’‘雷猴!’‘雷猴!’‘雷猴!’‘雷猴!’‘雷猴!’

憊懶的猴子嚇的渾身冒汗,一邊尖叫,一邊踩獨輪一樣玩命的跑著,火花帶閃電一路狂奔。

沒一會兒功夫,戚籠便感覺右手煉的很通透了,一握一張,手掌上所有的大小筋絡都鼓了起來,粗粗數來不下二十多條,這些小蛇從‘五指蛇’上爬下來,不斷遊走,翻攪著氣血,戚籠一下子就對‘蛇蟒轉化’的領悟到了一個更深的層次。

“戚爺,新軍的消息我幫您打聽出來了。”

拳霸趙勇從林外走進來,一邊走還一邊大叫,剛要說到打聽到的消息,忽然林中腥風大作,無數枯葉樹枝翻飛滾**,樹在搖晃,葉子在‘嘩嘩’落下,草叢也在大麵積翻卷,裏麵好似有東西在遊**。

腥風撲麵,趙勇頓時駭了個不行,他倒不是膽小,怎麽說呢,就像是十多年前的某次街頭拚殺,他被某個幫會成員從背後插了一刀,那刀錯開骨頭,順著骨縫刺入,差一點點就捅穿了肺,那種冰冷的鐵腥味從肚皮滲透到嘴裏,繼而手腳冰涼無力,他死都不會忘了這種感覺。

而現在這股怪風,給他感覺就像是風中藏著無數口這樣的小刀,他連忙丟下吃食,兩條粗能跑馬的胳膊護住腦袋,倒地就是一個狗翻身,幾乎就在下一瞬間,黑影一閃,背後傳來‘轟’的一聲,好似有什麽重物砸在了地上,壓的樹枝‘哢嚓’‘哢嚓’裂了一片。

“你來的倒是巧。”

煙塵之中,戚籠將卷起的袖子放了下來,那從指尖一直鑽到小臂的無數‘小青蛇’像是玩累了,冬眠一般,一一鑽入肉中。

剛剛他一時興起,正準備實驗新開發的殺招,正好這賭棍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氣機引動,差點沒活活絞了對方。

經過戚籠解釋後,趙勇也隻能一臉悻悻,為什麽武人練武要找偏僻安靜的地兒,就是怕這種找死的貨色闖進來,無意間勾了殺機。

“爺,在你手下幹活可真是危險,下次能不能提前支應一聲。”

趙勇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湊到那被絞斷的大樹殘骸邊上‘嘖嘖’有聲。

他倒是不懷疑戚籠故意下殺手,在道上,像他這種拿人命當拜門紅貼的,那是鐵杆的心腹,而且能做前赤身黨第一天王的門下走狗,他這個城南第一拳霸加賭霸,也沒什麽不忿的心思。

畢竟江湖人看尤其重輩分,這在各條道上都通用,戚籠是麻匪‘石庵堂’一脈的堂字輩,換算成幫會中的輩分,至少也是黥老會一代話事人的檔次,他這個一府之地的小長老哪還有什麽不服的。

不過當他打量著樹身的斷裂口時,依舊心頭一縮。

樹是一顆及腰粗的老梧桐,鼓起的樹皮像一條條大血管,拍上去‘崩崩’作響,樹越老越結實,因為水分散去,層層老皮積累留下;但就是這種老樹,被硬生生扯裂開,像是千年老蛇妖發了瘋的作為,更奇妙的是,斷裂的橫截麵上,上半截平滑整齊,下半截凹凸不平,擠滿了裂口毛刺。

“戚爺,這是什麽招?”

“蟒和尚,大禪寺。”

“大纏絲?怎麽有點道家的感覺?”趙勇重複了句,眼熱道:“能教我嗎?”

“你學不會,”戚籠搖頭,心不定、性不合,便很難傳拳,不過他繼而笑道:“或許有一門拳術很適合你,但現在還不行。”

語罷,他摸了摸下半截上的凹凸不平,心道等異種核桃將左手的筋也煉化了,這勁力便就不會再外泄了。

趙勇撓了撓頭,心中越發火熱,按照對方口中話風,他講的拳術,很可能是之前炮天王的那一門拳,便趕緊把打聽到的消息一股腦說出,表現欲十足。

戚籠沉吟了會兒,笑了:“四天破四城,你信嗎?反正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