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盯著刑五官,刑五官也看向戚籠,出乎預料的是,二人的模樣竟有幾分相似,一身黑衣,身體表麵被重重地獄力量包裹,像是無邊鬼物捏成的兩具人形。

不同的是,刑五官周身堆滿了苦厄燃料,那是一種從外道黑障中提取的詭異力量,而在苦厄燃料之中,十三道光圈此起彼伏,每一道光圈都有無窮的怪異叢生,都囊括著一層小地獄的演化。

至於戚籠表麵,水火合一,身形介乎於有無之間,不時有一道燒身火光從身上穿過,好似在時光長河中,根本不存在這個人似的。

‘新的人道演化,怎麽會這麽快——’

刑五官沉默片刻,沙啞道:“原來你就是我師妹說的那個小賊,那條雙首龍脈,現在在你的手上。”

“是。”

“那也不錯。”刑五官決定不與對方發生衝突,他一向慎重。

戚籠感受著對方身上黑壓壓的恐怖氣勢,與自己的‘生死印’反複印證,似有幾分了然,也有幾分不解。

“地獄如果是後天幽冥大道的話,那麽另外七種力量,是不是也是後天大道的演化?”

在時光長河中,稍不不慎,就會被淹沒在無盡的人道洪流之中,二人都有顧忌,或者說,沒有生死搏殺的打算。

刑五官抓緊了如來化身,一層又一層小地獄光圈鎮壓在其上,表麵卻平靜道:

“確切的說,是以天道的演化闡述人道的變化,好比陰陽太極,天道如果是陽,那麽人道就是陰,大千世界是陽,小千世界便是陰,不過鍾吾之地,本身就是鑲嵌在大千天地的小千世界,所以天道和人道的力量駁雜難分,天人合一之下,稍有不慎,真神也要隕落。”

戚籠皺眉,然後恍然,繼續問道:“這八種力量,是定數,還是變數?”

“是定數,亦是變數,如果把這場劫數演化當成一團線團,那麽這八種力量,便是捋出來的線頭,有的線頭是天然形成,有的則是故意為之,譬如三刑之力,貪狼、破軍、七煞,便是當初三尊星辰真神降世,其中兩尊殞落在神戰之中,其力量之源被勝利者投入劫數演化中,演化出的一種殺伐力量。”

“而那四殺之力,則是這方小天地,東西南北四極,被大千之力磨開,天然形成的一種毀滅之力。”

“但事實上,除了這八種外,還有一些駁雜難分的天人合一之力,譬如大鳩府演化出的無心大佛、明妖皇的鬼庭、照敦煌的人皇之力、還有你現在掌握的這種力量,都是同一層次的。”

不等戚籠發問,刑五官便自動道:

“但是大劫演化出來的八種力量,同樣有化解這場大劫的作用,而你們手上的力量,隻會讓線頭越緊,所以在大劫降臨之前,你們是定點清除目標,不然你以為當年亡國七災的名號是怎麽來的?”

戚籠揚眉:“你也是亡國七災。”

“不再是了,”刑五官道:“後天幽冥大道與地肺之力結合,同樣有消化這場劫數的作用。”

戚籠聽出了話外之意,疑惑道:“明妖皇把‘鬼庭’也傳給你了?”

“我和她做了一場交易,我認為,我們也可以做一場交易。”

時光長河中,二人念頭直接倒映在對方的意識中,一息千念,且做不得假。

“交易什麽?”

“我告知你這場大劫的內幕,包括當年亡國七災各自擁有的力量,你放開一條路來,”刑五官頓了頓,“五殿之主跟一般的真神不同,他掌握著一部分陰司條律,在這裏,祂能召喚出死者的人道之力助陣,讓他趕來,你我都討不了好。”

“不如你我聯手,在這裏解決掉祂,”戚籠突然道:“既然在這裏隻能做純粹的人道交鋒,我們未必輸給這尊真神。”

刑五官沉默片刻,似是心動了,不過他最終還是搖頭道:“我拒絕。”

“為什麽?”

“亡國七災和諸神必有一戰,但不是現在,而且我未必與亡國七災同一戰線。”

戚籠想了想,道:“可以,不過我還要這尊破損的如來化身。”

刑五官眼中閃過一絲肉痛之色,不過當機立斷,將手一抓,所有的幽冥大道殘餘全部被吸入小地獄光圈中,如來法相被直接丟了過來。

戚籠一把接住,然後很幹脆利落的讓開一條道來。

狗急跳牆、人急殺人,把這位逼急了,聯手五殿之主,在這時光長河中把自己鎮壓了也不是不可能。

戚大魁首割韭菜向來不挖根的。

刑五官見狀,微微鬆了口氣,臨走之前想了想,補充道:“真神們掌握八難之力,就是為了徹底解決所有不確定因素,隻要有機會,他們不會放過解決你的。”

“這一點,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戚籠感應到一股龐大的閻王之威在飛速靠近,也毫不猶豫,立刻從時光長河中脫身。

……

‘薛保侯’突破半神,出乎意料,又理所當然的成功了。

而成功之後,這位薛侯爺也立刻宣布閉關,說是要消化半神之力。

雖然不少人覺的有些怪異,畢竟這位侯爺擊敗的半神也不隻一兩尊了,不過這也是正常流程。

在盡可能封閉消息的前提下,以方雲堡為核心,武平督護府的兵力不斷集中,為了給陳國一記‘黑虎掏心’做準備。

……

戚籠閉關是真的,不過不是為了消化半神之力,而是為了煉化這具如來化身。

靜室之中,戚籠麵前,一尊霸道的金漆大佛出現在對麵,而戚籠顯化出四頭八臂之像,滿頭黑發身長足有數丈,好似蓋世魔神,十萬根發絲紮入如來化身之中,‘金漆’順著發梢,不斷向肉身覆蓋,將四頭八臂的化身變成一種肉金之色。

一種渾厚霸道的氣場漸漸從肉身上顯出。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金身表麵燃燒起了洶洶金火,火焰之強,幾乎瞬間覆蓋了肉身,從每一個毛孔中,吞吐出一道道金焰。

火佛涅槃、大般若成!

《外道問聖大乘無我義經》和《佛說大乘流轉諸有經》同時突破到半神之境,一時間,恒河流沙般的佛像和重重疊疊的佛光同時籠罩在佛身之上。

火焰之中,一尊尊佛影顯出、燒化,融入金身之中,好似萬佛朝宗,佛身的紋路上,闡述了無數的佛理變化。

不知過了多久,戚籠緩緩睜開了眼,兩眼赤金之色一閃而過,手掌輕輕按向地麵,一瞬間,方雲堡的四麵城牆好似都在‘嗡嗡’顫動,好似有一尊大佛握住了牆壁。

虛空度量衡的指標一下子就飆到了五萬,然後在下一瞬間,又恢複原樣。

‘半神的標準是,兩煉大成、五行拳術得其一,大武行體係初成。’

‘那麽半神巔峰的標準,便應該是四煉大成、五行圓滿、大武行體係與肉身相融,與道相合、與人相合、與武相合,到達這一步,便可以稱之為武神。’

事實上,就算在整個關外,能達到武神一檔的,千萬武人中,應該也不超過十數。

隨著東、西佛尊寂滅,煉鐵手戰死,純粹的武神,一隻手就能數出來。

戚籠雖然沒達到四煉大成,但他融合了如來化身,佛身金皮反倒是最堅硬的,至於五行圓滿也很簡單,如來總綱之中,有足夠的半神拳術演化五行,體內的血氣、骨氣、生氣、濁氣、死氣隨時都能顯出。

而且生死印比起武道大神通來,隻強不弱。

直到此時,戚籠才敢說,在未來麵對燭九幽和地祖的聯手,有著抵抗的把握。

出關後,戚籠先是招來翡翠先生,讓他用盡一切渠道,去尋找人間五行至寶,要想煉就武道大神通,必須要融合這種五行寶物。

然後便是五行軍團、蜃軍團、絕軍團,兵馬副元帥的拜見,三大軍團的高手很多,不過能落在戚籠眼中的,也就隻有其中四尊半神。

老相識黃真人也單獨拜見,並且帶來了一個消息,老祖宗即將煉化封神榜成功,一旦先天元胎與封神榜合一,便相當於半個元神高人。

而到了那時,主戰場東荒大草原如果還無法突破的話,武平督護府可能就要選擇方雲堡作為第二突破口。

佛帥周子通和厲天仞也率軍支援,這兩位都是可以絕對信任的半神,佛帥自不用說,至於厲天仞,咳咳,由於與鶡後夫人的那一層關係,也相當於大半個自己人。

有這兩位相助,戚籠基本上可以從軍務中脫身,玄獸這老貨,在他哀怨的眼神中,被戚籠幹脆利落的踢到了後勤。

不過也不全是好消息,至少那魔後的四大弟子一齊來告辭,就多少出乎了戚籠的預料。

“皇城司是出了什麽事嗎,”戚籠敲打著扶手,心中靈光一閃,道:“那三位,是打算徹底離開此界了?”

戚籠作為魔後新晉的盟友,而且是相當有潛力的那種,黑夜叉也不打算隱瞞,點頭道:“是有這麽回事,所以師尊抽調赤煉府在各地的高層力量,準備一旦完全掌握皇城司,就準備自上而下進行大清洗。”

“下手倒快,”戚籠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本侯也不能挽留你們了,回去稟告魔後,若是有需要,盡管來找本侯,此物便算是本侯的贈禮了。”

戚籠將手一點,殘餘一部分如來之力,隨著無數道金色佛光注入,最後化作一道拇指大的小和尚佛像,落在黑夜叉手中。

四人離開後,白修羅忍不住發起了牢騷,“那薛保侯當自己是誰,一府都督嗎?聽這口氣,好像是與師尊平起平坐一般,真是讓人不爽。”

與戚籠曾在佛胎中有過一點恩怨的魔女賈妙妍卻若有所思:

“師兄,我這次觀那薛保侯,竟然一點深淺都看不出來,甚至若不是肉眼所見,甚至感覺不到一點氣息,這種感覺,我隻是在師尊,還有大長老身上感覺到。”

一直帶著惡鬼麵具,從不以真麵目示人的黑夜叉,一雙玉手把玩著個小佛像,過了許久,聲音才微微有些發顫:“如來之力!”

……

戚籠送如來小像給魔後,自然不是為了耍威風、顯擺實力,他在這小佛像中,藏了一道生死印法的變化,隻有同為半神巔峰的魔後能夠察覺。

至於目的,則是戚籠惦記上了赤煉魔府的根本魔經,與《如來總綱》平級的《大自在心經》。

生死印法是由外道黑障和燒身火兩股力量演化而成,但是究其源頭,還是戚籠以魔種和燃燈念兩種力量創出的佛心種魔大法,如今戚籠有了如來總綱做參考,倘如再得了魔門至高法門,就有把握將佛心種魔大法完善,進而提升生死印法的力量。

他相信魔後不會感覺不到這印法的力量,隻要她上鉤,自然就有機會做成這筆交易。

至於會不會養虎為患,沒有魔種和燃燈念,無論誰人煉這生死印法,都注定在戚籠的層次之下。

而徹底放手軍務之後,戚籠更是深居簡出,幾乎很少有人能夠見到他。

在外人眼中,薛侯爺是為了避免鋒芒太深,主動避嫌,而對於戚籠本身來說,主要心思主要已經不在這人間戰場之中了。

除了要報仇這個念頭外,戚籠對於這方世界的牽掛,已經不剩多少了。

等報完仇後,再回關內一趟,戚籠就決定徹底投身於大劫演化之中,若能脫身,便就離開這方小千世界,去那傳說中的大千世界走上一遭,若是失敗,自然便是天做墳頭地做棺,身死之處便落塚。

“你倒是放的下心。”

坐在戚籠對麵的壯漢,光禿禿的腦袋上,留了一茬青寸,袈裟裹戰甲,看起來好生怪異的打扮,卻在顯的格外和諧,戰場殺伐之力與忿怒之念,完美融為一體,形成一尊戰場殺神。

周子通盯著戚籠看了片刻,好半晌,才吐了口氣,道:“沒想到,當初我隻是傳了你‘須彌金山’法,卻沒想你在這條道上,走的超過我的想象。”

“此佛非彼佛,”戚籠抿了一口茶,輕輕道。

周子通搖了搖頭,道:“這不重要了,我來此,主要是給你送一張請帖。”

“請帖?”

“有人對你曾經的那口刀,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