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要不,你表個態,就說你沒死,讓人撤了吧,”照燈籠躊躇了下,道。

“光天化日下,你們這打打殺殺的多不合適。”

戚籠抽了抽嘴角,毫不猶豫轉身便走,照燈籠一愣,趕緊跟上,嘴裏還嘀咕,“你說說,這鬧的什麽事,哎哎,你走那麽快做甚?”

“還記個我剛跟你說過什麽?”

“說什麽來著,老大最能打,老四拳頭最厲害,老六、老六最蠢?”照燈籠表情古怪起來:“赤天王不就是老六麽。”

“你現在還能打嗎?”

照燈籠頓時色變:“戚大爺你莫要開玩笑,我左手骨折,右手骨裂,還泡水泡了一晚上,若非我照家有些治骨養刀傷的老藥膏子,這身藝業早就去了五成,你現在還讓我打?”

戚籠長歎一聲:“沒人讓你打,隻是你需明白,老六最蠢,而蠢的另一層含義,便是瘋,你很快就能見識到了。”

話音剛落,炮聲再響,而且營外馬聲轟轟,無數陶罐和木葫蘆被無差別的丟了進來,陶罐落地便炸,鐵片子濺射周圍一丈,木葫蘆砸裂開來,綠煙紅煙彌漫,常人隻消聞上一絲絲,便有強烈的惡心反嘔感,毫無疑問這是毒煙霧。

“有意思,”薛保侯毫不在意的飲完酒水,目光盯在持斧頭的女人身上,忍不住讚上一聲,“好烈的女郎。”

他把碗一丟,四指屈握,拳心扭曲的一瞬,悍然拔背轟拳!

遠隔十數丈,赤羅刹下意識揮動巨斧,斜劈過去,劈空的同時,上下左右的空氣像是被猛的一抽,同時一股純粹大惡意拔空而起,人馬同時炸出血霧,馬匹慘叫一聲直接砸入地麵,而赤羅刹凶性不減,倒地一個翻滾,手中巨斧如玩具般轉了兩轉,便把兩血甲營兵活劈兩半,兩條混圓而結實的大腿高高一躍,膝蓋便頂到一豪紳背上,清脆的一聲‘哢嚓’聲後,右手一扣脖子,把其往一營將砸去,同時身子似獵豹一樣殺入人堆中。

“好野性!”

薛保侯幾次握拳,卻都未找到合適時機,補空道固然能隔空傷人,讓人避無可避,連鬼神都躲不過;但前提是要抓住對方氣機,若是抓不住,便就無法使出這一招。

對方或許根本不知道‘大武行’這一說,但卻能敏銳察覺到生死危機,的確有些意思。

薛保侯背著手一轉,身子竟同樣消失在人群中。

“侯爺竟親自出手了!”

正在布‘九曲退神陣’,把那飛鴉人鎮壓的蚊三道人,又或是以鏈為槍,跟牛足人對轟的許三飆都是一愣,自來到興元府,除了跟李伏威那一‘戰’外,侯爺從未親自出手過,這次竟然手癢了?

……

“表哥,表嫂上次說給我找個漂亮媳婦,找著了沒?”

薛白步履如飛,薛三寶被薛白夾著,撲麵卻無絲毫風聲,隻感周身熱勁融融,繞身而轉,讓人有種昏昏而睡的溫暖感覺。

這種境界叫‘膜氣’,是煉體大成才有的一種能耐,也就是道家所謂‘食息者可以絕鬼祟’,是在短時間內將周身氣勁混以人之陽火外放,這樣一來,不僅勁力因反複捶**而威力大增,而且能大幅度增幅五官,甚至一些非人之物都能有所感應。

這等於將佛家心眼和道門識神混一起雜糅的一種武道境界。

不過這並非隻有煉體大成才能達到,內家拳大成同樣能有如此境界,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該難度完全不遜色於前者。

而內家拳大成隻有兩條路子可走,一是練拳練到老師傅,百念混一,內固精神,外示安逸,一動無有不動,一靜無有不靜;另一種便是心如赤子、天生七竅具開,能夠模模糊糊感應到‘神而明之’的境界。

這種人通常便是武癡,也是真正意義上的武道天才,比起趙神通的‘氣運流’,戚籠的‘生死磨礪派’,這種人才是武行的中流砥柱,能夠真正意義上憑武道修為打開‘那扇門’的狀元大才,薛白雖然還沒到那種層次,但目前看來,這張門票是絕對有了。

“表哥,我媳婦呢?”

迎著薛白耿直的眼神,薛三寶悄悄歎了口氣,這類人也有個普遍毛病,那就是在某些方麵,顯得尤為的‘白癡’。

“放心,回頭就讓你表嫂給你帶過來。”

薛白喜不自勝,“那太好了,我媽老說童子身適合練功,可是我覺的吧,取媳婦也有助於練功,我姥爺說了,這是秘傳掌法,叫摸咪十八手,他老不傳我——”

薛三寶聽的兩眼直翻,忽然風聲一頓,薛白停住腳步,隻見在前方道路中央,站著一位穿邊軍服飾的小兵,身高普通,麵目普通。

“殺了他,免的走漏消息!”

“表哥,往後退,是個高手。”

薛三寶還是頭一次聽薛白這麽嚴肅的說話,下意識道:

“這邊軍的厲害人物,我早就暗地裏摸了名單,四豹將,蚊三、蠅四、蟑五,還有副將中的佼佼者黃曾王許,難道是隱藏的高手,這不可能啊,關外吃緊,四路人馬出使山南道,哪那麽多高手好用!”

不過薛三寶的聲音戛然而止,隻見雪化春來,根子仍有些僵硬的枯草忽然接連伏倒,形狀詭異的像是有數條無形的蟒蛇碾壓草叢,同時風聲之中腥風大作,空氣中的‘嘶嘶’聲像是在有大蟒在吐信子。

薛白眼一眨的功夫,小兵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現時腰一扭,兩手似蛇叼鼠,一手插喉嚨,一手搗眼珠,掌法軟若無骨卻又狠辣至極!

薛白麵色依舊純真,任由風聲在臉上劃開細碎的血口子,身微沉,一手下按、一手上托,看似輕飄飄的沒氣力,但當搭在對方手臂上時,周身三尺之內,瞬間勁風滾滾,熱流大作,小兵頓時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像是大江大海的退潮,枯葉、雜草、拳勁、血氣、衣服、甚至強烈搏殺的意誌,都在向兩掌之間吸入,那是陰和陽之間的空洞!

‘太極圈手!’

小兵雙手被黏,知曉自己一旦抗不住吸力,被其吸入,大江潮混合自己的氣力反撲,這股巨力必然把自己筋絡的震裂,氣血逆湧,穿破五髒六腑,內家拳殺人不見血,便是此理。

於是他腿反關節的一軟一轉,像是惡蟒反轉筋肉,同時做掌握杯,猛的一捏,心髒‘咕嘟’一聲大響,像是野林大蟒把蛋吞入喉中,又靠著腹力碾碎,兩聲怪響後,憑空生出一股大力,兩腿瞬間插入風暴中,一腳蹬向腳踝內部,一腳戳向膝蓋內側。

薛白隻來及躲開一腳,膝蓋就被這刁鑽的一腳戳在膝蓋處,頓時樁子一軟。

然而薛白這次幹脆閉上眼睛,兩腳做圈,一轉一壓,直接陷入泥地中,同時那刁鑽蛇勁也瀉入地下,泥土像翻了朵花。

小兵冷哼一聲,突然後撤步,虎掌猛張,竟然在臂長盡處再長半尺,一張抓向腦門,這一掌打出,不僅去了草莽氣,反而有一種堂皇正大的王者之氣。

薛三寶一見此招,一臉的不可思議:“伏龍掌,李伏威!!”

……

‘咚’的一聲巨響,赤羅刹再度被砸飛,那砍人厚斧如今成了盾牌,而盾牌上有五個拳印,從正麵印到背麵。

赤天王兩手虎口崩裂,露出粉紅的肌肉群,然而她不管不顧,從地麵猛的一翻,就再度撲向‘戚天王’屍體所在。

然後她再度被打飛。

“關外沒有女匪,隻有女奴,女人是不能騎馬的。”

薛保侯收回拳頭,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對方,似乎把那‘屍體’當成某種誘餌。

“山南道居然有半妖的後裔,追火豹麽,有意思,”薛保侯一把抓住劈來府刃,盯著對方麵具後的冰冷眼珠。

“你要不要來當本侯的女豹,本侯可以讓你管理我府上所有女奴。”

赤羅刹散開的血氣忽然凝作血豹狀,後仰,身形做弧,猛的一個頭槌,腳下一陷,砸的薛保侯後退三步,同時麵具炸裂,露出一張小麥色皮膚,碧眼珠,高鼻梁的精致臉蛋來,眼中爆出野性之光,還有憤怒。

薛保侯抹了抹鼻下的血水,搖頭,麵無表情:“你這是找死。”

下一刻,氣血像潮水一樣匯聚,人影消失,再出現時伴隨著‘轟’的一聲,這一次,斧頭直接被貫穿開來,撞入肚皮!

赤羅刹被打飛三丈,嘴巴‘哇’的一下吐出了血水,同時肚皮上的拳印像有活性一般往內鑽,直接封了她的血脈秘術。

“本侯喜女人,但說到底隻是玩物,既然你找死,那本侯成全你。”

而在亂戰的邊緣,照燈籠心驚膽戰的看著冷臉、磨著牙根的戚籠。

“戚爺,戚大爺,請別有什麽不該有的想法,你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