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老會的青皮是擋不住的,”鮑無常冷不丁道。

他是刺客,不是刀客,沒有硬碰硬的義務,雖然他長的很像屠夫;但自一開始,跟戚籠硬碰硬的對上數招,差點被氣勢正勝的敵人剖開肚皮後,便就立馬縮入人群中,遙控指揮各路人馬。

“一群賭棍,敗了也是正常。”

城牆上,蕭高功目光灼灼,很顯然口不對心。

青皮在黥老會中不是‘流氓混混’的意思,而是身上紋有‘青筆紋身’,力量、體力、皮肉硬度均獲得一定增幅的打家,據傳這是某一脈名族傳承的家族秘術——賭來的。

興元黥老會是黥老會總舵的一府分支,黥老會最早是由一批私開賭場被抓,臉上受烙刑的賭徒組成,在與各城地頭勢力合流後,勢力越發強盛。

怪蟒幫侯桀便是興元府黥老會的一名元老,當然,若不是被會內人出賣,他也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抓住。

此時被刀架著,跪在城頭的光頭巨漢不是侯桀是何人。

“告訴那位薛侯爺,我姓侯的願意臣服,要錢出錢,要銀子給銀子,隻要他留我一條命!”侯桀大吼道,身上衣服全是血跡,隨即就被塞了嘴。

二人都沒搭理他,蕭高功緩緩道:“三府皇薛的本家找我說情,給他薛三寶留後,我應了。”

“好!”

話音剛落,明火執仗趕來的黑甲府兵也被戚籠斬的七零八落。

“我答應過夫人出手一次,但隻一次,你確定要用在此處?”

鮑無常看著那蒙麵披甲刀客,以及他那悍如鬼神的刀法,緩緩點頭:“如果他真是赤身大魁首,值當,總管有話,城內不允許有變數。”

“叫你埋伏的箭手準備好,他們上橋便動手。”

語罷,蕭道人紫袖一揮,便就盤膝坐於蒲團上,在他身前倒扣著九個冰碗,冷氣升騰間,隱約可見一個拳頭大的骷髏頭,粉嫩的肉掛在臉上,像是新摘下來的。

這叫做軟骷頭,是活生生從母體中剖取出的,剛定型的嬰兒頭,而且要想完好取出,成功率並不大。

這種存母體中,靈智混沌,沒沾後天之氣的‘材料’,卻是上好的邪術載具。

蕭道人捏掌,後背一口木劍‘嗡嗡’顫動,忽然化作一道灰光,依次從骷顱頭耳朵鑽入,嘴巴鑽出,每出入一次,灰光便濃鬱幾分。

他是平天道這一代道行最高的法師,風水術和法術並修,小小年紀便名傳修行道,不過三十出頭,便是興元府十三公城並尊的高功,正當他誌得意滿,想要再進一步時,卻碰上了一個邋遢、惡臭、好色、膽小怕事、出身不明,身上幾乎沒有一絲優點的掛單老道。

老道人帶著一個白癡,用一張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委任狀,自吹自擂的便成了黑山城首席高功。

他自是看不上對方,當即邀戰,連賭十局,他摧枯拉朽的贏了前麵九局,但在第十局卻被對方以極卑鄙的手段暗算,用女人月水破了他的心劍,直接讓他道行報廢。

事後,老道提出了個交易,隻消認敗,便不把自己道行大損的事說出來。

他隻能同意,而對方則踏著自己的名聲,成了千裏之地的首席堪輿大師,這讓他很多天都夜不能寐,他死都不會忘記這個人!

好在被廢的天才也是天才,他花了不到十年便再度修成一身精純道行,並且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突破了後天境界養出識神,十年磨一劍,他今日歸來,便是要把當日的所受的恥辱、絕望、憤怒,通通還回去!

……

戚籠的龍刀槍狠狠戳入一個甲士肚皮,猛的一攪,‘嘎嘣’一聲,龍刀槍槍頭下麵的那根彎刀便就繃斷,戚籠槍口一縮,虎口猛壓,槍杆子直接把對方挑入護城河中。

槍杆子也‘哢嚓’裂開,木刺翻碎,這已是他用廢的第四口兵器。

“古代的千人斬猛將也不過如此!”

許躍年不過二十,可以說是聽著赤身賊的傳說長大的,但如今他才相信,傳說之所以是傳說,這不是沒原因的。

“哪有千人斬的猛將,拳術再高也不可能,”照燈籠咂咂嘴,又佩服道:“百人斬差不多了!”

他正經武行出身,文戲武打,更能明白其中的難度。

“沒有百人,”戚籠嘴裏像是塞了火碳,極度沙啞,“七十八人,這是當場死的數。”

如果沒有龍脈強化的氣血、龍煞修補的肉身,戚籠大概最多能撐到三分之一的進度,這是他一身武道修行的極限。

饒是如此,他已筋疲力盡,雖然腰背挺拔,看上去風吹不倒,雷打不動,但兩個膝蓋像是壓了千斤石。

龍煞都有些偃旗息鼓,那股桀驁勁收了不少。

“嚐嚐,”照燈籠從腰上摸出兩顆糖丸子,其中一顆塞入嘴裏,另一顆塞入戚籠手掌,“養嗓子的。”

二人互視一眼,同時咧嘴一笑。

“他們現在不敢上來了,”照燈籠看著寸土坡下徘徊的一些黑影,又附耳道:“過了無定橋,往右五十步就是入水口子。”

戚籠轉頭,隻見高聳的坡子上,屍首、血水、兵械,幾乎覆蓋了每一處地方。

“寸土坡,還真是寸土必爭的坡子。”

戚籠牙根咬碎糖衣,甜味蓋住了鼻間腥味,轉身往橋上走,被殺破膽的人沒有關注的價值。

“蠟燭還有油嗎?”

照燈籠一瘸一拐的跟著,忽然想到了一事,回頭道。

許躍把眼珠子貼在紙麵上,“還有三分之一。”

“那就好,我祖傳秘寶八成的功效就在這根燈芯上,蠟燭油可以燒完,燈芯不能滅,這可是大明宮第一盞燈的燈芯,唐明皇親自點的,寶貴著呢。”

“這麽厲害?”

許躍忍不住把眼珠子貼緊了燈籠紙,想看個仔細。

然後,他就看到了對麵紙上,同樣一顆小巧玲瓏卻外翻的眼珠子。

眼皮子光禿禿,白色眼珠忽然翻了過來,滿是紅色血絲還有黏稠的經絡,盯著許躍,小嘴巴輕輕一吐。

“噗!”

“啊!!!”

許躍慘叫一聲,紙燈籠掉落,同一時間,戚籠的神經瘋狂跳動起來。

“小爺的傳家寶!”

照燈籠練了二十五年的硬馬橋,硬生生在最後一刻抓了燈籠。

可燈火早在落地前便滅了。

“不可能!這是唐國國運養出的香火,隻有陰風才能吹滅!你看到了什麽!”

“一個,一個胸口插劍的小姑娘!”

許躍慘叫著打滾,他捂著的右眼上,黑血‘汩汩’湧出。

戚籠猛抬頭,正好撞上了城頭上,蕭道人冷漠的視線。

“製天地之鬼神,驅伐六天之寒靈,摧戮九魔之凶氣,九鬼惡神劍!”

蕭道人並指、劃下。

‘哢擦’

先是一聲,然後鋪天蓋地!

肉眼可見的裂紋從橋頭蔓延到橋尾,裂紋之中,血水溢出,一條條沾著血水的繩子如土地公之胡須,胡子密密匝匝,扯開橋身,捆住四人。

同一時間,箭雨從天而降,淹沒橋上人,下一刻,無定橋轟然塌陷。

“讓人去撈屍體吧,”蕭道人轉身離開:“告訴白夫人,我答應她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便隻是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