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都到了,那就開始吧。”

侯副都督緩緩起身,臉色蒼老的像是下一刻就要喘過氣。

司馬正道也站立起來,麵色十分嚴肅。

他們站著,沒人敢於坐著。

“鐵手你們都認識,論膽魄、論實力、論聲望,他都在我們這兩個老家夥之上,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在場的諸位倘如能成神,至少得給他燒上一炷香,沒有當年他做的那件大事,現在的武平督護府,應該叫親王府才對。”

“沒有他誅殺了平天禦齊親王,並一舉鎮壓了府內十三域的所有保皇黨,新天庭計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十萬人造天將’,便不會落在我們武平督護府的手上;同樣,作為當年保皇黨勢力最強的督護府,現在的十三域應該是亂黨泛濫成災。”

“他為什麽會死,不是因為敵人夠強,哪怕敵人是中山國那三尊神祇,是陳國的那尊祖靈,哪怕那條燭龍親自出手;作為神將中最先開源的鬥部左將軍,他在這方世界的權柄,不比下凡的真神要弱上多少。”

“他會死,是因為他欠了當年平天禦齊親王一個過命人情,他答應過那一位,如果這位親王的後人降臨,他會挨她一刀,那一刀,壞了他的將源,所以他被圍殺至死。”

侯副都督聲音陰冷而淒厲。

“今日我們來這裏,不是為了哀悼他,沒什麽好哀悼的,大家都該知道,在沒有陰陽輪回的鍾吾古地,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任何所謂的轉世投胎、重新做人的機會,我們這次來,是為了完成他的遺願,人造神將計劃。”

他話音一落,五六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出列,走到棺材前,雙眼之中,混沌之氣同時從眼中爆射而出,凝成一道古老符篆,印入棺中。

“混沌法符,居然一直藏在武平督護府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人造天兵血統就是個幌子,哪裏是人造,分明是奪天權,藏天機!”

葉落秋麵色大變,毫不顧忌他人眼光。

戚籠若有所思,剛剛那道混沌符雖然隻是一閃而逝,但給他的感覺,卻仿佛是世界之源,那種滄桑古老的氣息,仿佛鍾吾古地一切的曆史變遷,全部融入其中。

煞氣?

如果說這幾張混沌符是煞氣所化,那麽這煞氣的層次得高到什麽地步!

同一時間,十大府將所在的位置,包括空空****的那五位,一團純白色的光芒從府將的頭頂升起,然後光芒一閃,融入棺木之中。

戚籠忽然感覺大地在震動,體內龍脈居然發出一種畏懼的情緒。

他的感覺沒有錯,是地脈在震動,而且是整個武平督護府的地脈都在震動。

他都難以想象,現在外麵的煞氣混亂到了一個什麽地步,到處都是混沌態?

‘練鐵手死前到底還是留了一手。’

第三排的武將之中,有幾個氣息深不可測的家夥心頭一鬆,他們就怕煉鐵手身上的東西,最後落在了亂黨的手中。

突然間,一道身影從棺木上浮現,老實說,身材並不高大,甚至還有點矮,長的像是個屠夫,但他就站在那裏,所有人都感到一種無可匹敵的感覺。

“老頭子!”練銅旗一臉激動,下意識的喊了那麽一聲。

之後他才意識到,他已經死了。

屠夫,不,‘練鐵手’嘿然一笑,笑容之中,有著無邊無際的殘暴之意,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

戚籠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是上一代麻匪老頭子,把魁首之位交給自己時的眼神。

“老子死就死了,也沒什麽話好說,但招安是不能被招安的,死都不能被招安,但‘聽調不聽宣’又能走多久,就看你們的了。”

‘練鐵手’話音一落,猛然爆開,化作千萬道流光,像一場流星雨一般,射入每一個人的眉心。

然後戚籠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影在節節高漲,同時一種強大的規則之力在體表形成一副特殊的甲胄,同時腳下一空,居然是漫天的白雲。

這上萬名上百丈高的神將就浮在高空之中,俯視著這片大地,或者說這片大地的規則變化。

像是魚兒鑽入水中,感受著水的波動,又像是鳥兒紮入雲端,濕潤的水汽在身邊流過,那是一種新的視角,也是一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感悟。

‘還是開始了麽。’

‘應該的,也是理所當然。’

‘相比於龍脈之王,一群隻屬於此方天地的神職,還在接受範圍之內。’

‘不能什麽都要,不然便會什麽都得不到,這是無數教訓換來的經驗。’

‘可是這方世界不一樣。’

‘鑲嵌於大千世界的小千世界,或許能得到很多,但也有一無所獲的風險。’

‘能得到上古天庭的背書開國,這個鍾吾國背後的秘密和幹係,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

‘得了吧,前朝的官,能擋今朝的劍?上古那個癲狂的年代,可是早就過去了。’

戚籠明白了,或者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十萬人造天將’計劃的核心,便是將人變成規則的一部分,而且是真神都無法改變的規則。

聽調不聽宣。

天將哪怕死亡,都能被天地再一次孕育,當然,越是高級的天將,複活的速度就越快。

不被掌控,不用死亡,長生不老,隨心所欲。

這的確是值得所有人去追求。

他也終於明白,武平督護府是怎麽讓這群驕兵悍將,乃至軍閥頭子乖乖聽話。

怪不得他們完全不介意,乃至於鼓勵手下將領們擴軍、擴張地盤。

計劃成功了,大家才能享用這美好的一切,而失敗了——會特別的慘。

戚籠周圍的幻象突然全部消散,本人出現在了一個大殿之中,一道人影坐在蒲團上,一隻鴨子‘嘎嘎嘎’滿場飛奔,而在牆壁上,是一個個大大的‘道’字,恩,少了那麽一劃。

“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聊一聊,但是一直沒機會,畢竟你被那魔和尚砍的時候,我也不敢真身出現,隻能喊那麽一嗓子。”

“魔和尚?”

“你不知道?魔王波旬,在上古年代,曾經是一尊古佛的一縷魔念所化,當然,上古年代發生的事多了去,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司馬正道一手轉著酒壺,一邊懶散的示意對方坐下。

“該怎麽跟你說呢,我想想,”司馬正道摸了摸三層下巴:“這麽講吧,虞無良,哦,就是你認識的那個虞老道,是我放出去的,你信不信?”

戚籠沉默片刻,道:“我信一半。”

“哪一半?”

“虞老道是被人放出去的。”

司馬正道莞爾一笑,插開話題,道:“觀想如何?”

“很棒,拿長生不老來做獎勵,換作是我,我也要拚命。”

“為什麽換做是你,你不願意承認你是我們的一員?”司馬正道指了指戚籠身上的龍影,麵色嚴肅起來。

“你還抱著當妖皇的想法?”

“那倒不是,隻是我的心思不在這些事上,得把我的事辦完了,我才能琢磨著,接下來的道路怎麽走。”

“那你的時間可不多了,”司馬正道若有所指。

“我能問一件事嗎?九幽軍團的那些半神,也是這麽培養出來的?”

“是也不是,說是十萬天兵天將,但真正的能完整保留意識的規則傳承,武平督護府隻有不到一百道,同樣,高級神官更少,也就二三十道;在我手上的,最有價值的,風雨雷電、水火瘟鬥等神職,不超過十道,畢竟我們隻是七大督護府之一,而這方天地的坑,也就那麽多。”

“但是‘九幽’不一樣,事成之後,祂們是隨著那幾位離開的,既然如此,祂們也不在乎這方天地的承載力,更不在乎是否會被天地排斥,祂們的數量就算是我,也難以想象。”

“對於你來說,唯一值得高興的事,就是祂們不會輕易現身,一旦現世,在未來的大戰之中,就未必能派上場了,因為天地規則會排斥。”

戚籠若有所思,遲疑半晌,道:“既然你們已經是‘新神庭計劃’的一部分,那你為什麽要執著於‘封神榜’。”

“因為怕死,所以想留條後路。”

司馬正道一把抓住鴨子,不管它反抗,緩緩摸著羽毛。

“你應該看的出來,我們跟那些真神的關係,並沒有你想的那麽親近,這方天地玩壞了,祂們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們可是要留下來收拾這場爛攤子的。”

“封神榜能限製真神!?”

“降下真身的,可以。”

“天兵司的那一位,為什麽也對封神榜感興趣?”

“如果按照時間來算,月中玉池夫人,是第三批窺視這方世界的真神,所以祂布局的時間不多,而在大劫中可能得到的收獲,應該也不會有多少,‘封神榜’對祂來說,是一個重要的突破口。”

“所以祂的底線更低,祂更容易對我們這些‘土著’妥協,當然,祂畢竟是真神,所以妥協的前提,是封神榜,還有先天元胎,都要掌握在我們手上。”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司馬正道突然嘿嘿一笑:“我畢竟是個道士,能夠替天封神,是道門的最高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