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上下打量著眼前人,每一個武人,都會因為武道之路的選擇,而產生與之相似的氣質,薛保侯的冷血無情,厭火公的暴虐殘忍,他的陰陽難測、詭異魔性。

至於厲天仞,走的是法武合一的路子,吸納的是上九品中,最凶暴的地心焱焰,按理來說,心性應該跟厭火公類似才對;但對方的眼神就像是腳下的這座山,厚重、鋒利,不同的氣質,完美融合在一起。

“縱橫自在無拘束,不被形縛;心不貪榮身不辱,內外俱忘。”黃真人放下了酒杯,喃喃自語。

厲天仞掀開了背後的長豎包裹,露出一根通體如玉的寶槍,槍身一出,戚籠手上的大業魔王就在‘嗡嗡’作響,碰上了老對手,似乎極其興奮。

不同於大業魔王的烏漆嘛黑、邪異恐怖,這口槍近乎透明,被日光一超,玉色槍身內部,流轉著氤氳的雲氣,更奇異的是,它的槍頭有點像是彎刀,隻有‘刀’身中間長長一條槍線,展現了槍質;整口槍也不長,通體八尺,槍尖三寸,不像是馬槍,比步槍也短,更像是富人家中收藏的名貴玉器,隻不過呈現出的是槍形。

“有意思,”戚籠自言自語。

“承讓,”厲天仞微微躬身。

戚籠也不廢話,猛的一擰槍把,像是在擰一節炮仗,一聲潑天炸響,龐大的雷聲轟然在眾人耳邊炸開,炸的所有人都氣血震**,雲海坊主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腦袋‘嗡嗡’作響,像是有一千個蚊子在旋轉,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我的乖乖,滅妖大炮也就這動靜吧。’

戚籠現在是薛保侯,用的自然是殺戮武道,而且一上來就是殺戮武道中的大殺招,乾坤俱滅!

這一招使出,槍身化作一條黑線,這黑線就是引線,而虛空就是一個大火藥庫,一下點燃,瞬間爆炸。

有倒是拳出兵械成,能把拳術練到家,槍術自然也就成了,人體有二百零六塊骨頭,能把這二百零六塊的積木搭好,再搭一塊自然是輕而易舉;而戚籠則是把這根槍當作自己的脊椎骨,從‘積木’中央插入,與他合為一體,落在外人眼中,便是‘薛保侯’人槍合一,一槍使出,排山倒海的殺意便狂湧而至。

槍身未至,厲天仞就感受到,身上的皮肉在一刹那間變的麻木,像是被細小的電流一下子擊中了般。

在這瞬息決定生死的關口,幾乎一上來,厲天仞就陷入生死危機之中。

厲天仞輕輕道:“此山無雷法。”

幾乎一瞬間,壓力具消,人為製造的空氣雷消散成猛烈的空氣流,同一時間,厲天仞反手拔槍,槍尖**漾在日光下一滾,光線在各處鋒枝刃杈上反射,居然造成了光線同時朝戚籠匯聚的結果。

受日光刺激,戚籠下意識的一閉眼,同一時間,一股猛烈的刀意從中門紮來。

‘白猿拖刀?’

戚籠周身布下一層天魔氣場,眼耳口鼻神心意盡在其中滾**,所以閉不閉眼,對他一點妨礙都沒有,而‘刀意’凝成實相,是一口大白猿拖著一口大刀向前奔爬。

然而一顆無形無相的眼睛,也在同一時間開啟。

《觀無量壽經》:“爾時大王雖在幽閉,心眼無障,遙見世尊。”

佛門他心通!

猿猴沒消失,但刀影卻化作了槍影,而且僅在咫尺!

原來是槍術中的‘白猿拖刀’!

此槍乃佯輸詐回之槍術——逆轉硬上騎龍,順步纏攔崩靠。迎封接進弄花槍。就是中平也能破!

心眼之中,一朵朵明亮卻不耀眼的火花綻放,但火花中的花蕊,卻漆黑到讓人心悸。

華燈若乎火樹,熾百枝之煌煌。

一時間,戚籠感覺周圍所有金樹,都綻放出了密密麻麻的火花,似是在為對方祝彩,又似乎在為對方掩蓋蹤跡。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瞬間,戚籠腳步就要往後撤,然後,腳跟隻提了半寸便就止住,半寸之後,一根隱蔽的藤刀差點便與肌膚相親。

環顧四方,所行所見,盡是明晃利刃,進退不得,似是人生。

“有意思。”

戚籠精神放空,筋肉像是擰緊的毛巾,同時經絡從十指開始,起於指尖,結於腕背,沿途分裂成無數道岔路,每走一段,便點一盞明燈,最後星星點燈,手三陽、手三陰組成的密集而複雜的經絡網中,好似一條星河,星辰被一一點亮,然後,星光璀璨!周天運轉!

筋肉為變、穴道發勁,無相發力,恒河流沙。

戚籠虎口輕輕一壓,在刀山劍棘之中,粗大的大業魔王猛的一抽地麵,‘轟’的一聲,純金屬地麵裂開近十丈,借力**力,如毒蟒翻身,槍尖反戳槍尖,回射圈中,在鬼哭狼嚎聲中,直紮對方腦門。

六合槍——挐槍!

何謂邊挐,譬如我槍由圈內紮你,你挐開我槍於左。隨即紮我圈裏。我即於左邊就勢將槍一挐,挐勢直挐至地,使你槍跌出右邊,我即將槍顛起,借力紮你圈裏。是謂邊挐——《六合槍·六合槍全解》

一口長搶,一口短槍,幾乎同時對紮對方麵門。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強和險在瞬間碰撞。

一尊恐怖的魔王幻影,以及一根彎曲的龍角,幾乎同時浮現虛空,魔王化作遮天的黑幕,層層疊疊,向下壓來,黑幕之中,魔鬼此起彼伏,拔舌耕犁,釘身鋸解,鐵網肢解,火坑炮炙,一一浮現;而龍角寸寸向上,角身彎曲且鋒銳,好似一座巨山,瑰麗奇妙的符文一圈又一圈亮起。

魔槍——魔須彌

神槍——歧天角

兩者相撞,發生恐怖的意念交鋒,僵持片刻,金光一閃,龍角化作整座天仞山,頂穿了黑幕。

恐怖的火焰幾乎瞬間淹沒了一半的金陽闕。

火海刃林中,一道人影倒飛而起,而一道人影緊隨其後,滿頭火焰順著發絲流淌,在虛空中勾勒出一條火虹,刃光距離喉間,隻有一絲絲間隙。

“為什麽?”雲海坊主脫口道,在他眼中,剛剛二人明明勢均力敵才對。

“山間禁雷,”黃真人輕笑道:“而且還將禁更多。”

果不其然,隨著厲天仞單手做畫,虛空敕封,戚籠背後的大業魔王不甘心的咆哮一聲,直接消散,重新鑽入槍身。

“此山禁魔。”

然而趁此機會,‘薛保侯’腳尖猛的倒踩虛空,坐樁、沉膝、回馬,脖子轉過槍鋒,上半身下壓,如匍匐的老虎,槍尖便是他的虎牙。

單殺手,伏虎勢!

然而厲天仞擋也不擋,隻是手中不停,又是一道虛空敕封。

“山間禁騰空。”

戚籠身子一沉,直接往地麵上的鋒銳荊棘上砸去。

好在危機關頭,戚籠倒轉槍頭,往下一戳,同時身子趁機往後**去,避免了千瘡百孔的下場。

“山間禁殺氣。”

“此山禁隔空拳意。”

“此山禁止勁力。”

“山間禁槍。”

戚籠手上一沉,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手上,手一抖,‘大業魔王’直接砸在地上,顫動個不停,但就像是過秋的螞蚱,硬是蹦躂不起來。

“要不順帶禁拳?”戚籠冷著臉道。

“有道理,此山禁拳。”

幾乎話音一落,戚籠就感覺被一座大山壓在筋骨皮肉之中,渾身‘嘣嘣’作響,動彈不得。

骨頭中,那種燒紅火炭一樣的東西幾乎瞬間就要燒出來。

戚籠猛咬牙根,臉色燙的通紅。

厲天仞將歧天神槍一轉,像是在轉一個大火棍,往地麵種種一跺,龐大生氣注入地下,一瞬間,整個金陽闕的枝鋒、葉刀、藤劍、根槍,順著日光的照射,一口口吹毛斷發的兵器亮起,鋒銳所指,盡是一人。

“我說過,在這裏鬥,薛保侯會很吃虧,”黃真人輕輕道:“你不是想知道薛保侯有無參悟出殺心嗎,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厲天仞拔槍,槍尖遙遙朝戚籠一點,一刹那間,四麵八方,難以計量的金屬風暴朝他卷來,金火交織,煞氣直衝雲霄。

然而在風暴中心,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突然降生,在場所有人,無論實力強弱,都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一種心空空、心慌慌的感覺。

“生我者身,殺我者心,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殺到墳碑倒插天!”

一寸又一寸,‘薛保侯’兩眼漆黑,緩緩起身,頭發激揚,好似魔王降世,而在這一瞬間,所有的草木樹葉,都在一瞬間化作灰燼。

黃真人起身,麵上閃過一絲激動:“有時一片黑雲起,忿不懲欲不滯;九竅百骸俱不寧,滿心皆殺。”

“果然如此,天殺之心!”